第5章 掐痕

入了腊月，便近了年关，再加上有孟陆离与安阳公主在此，乐泉宫内外也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热闹了起来。

        揽月阁内，高沉星正在暖阁内看着书，只是手中的书册已经许久没有翻动过了，前来换茶的蓉儿见状道：“殿下有心事？”

        高沉星回过神，将手中的书册合上放回了桌上，接过蓉儿递来的热茶暖着手：“今日冬祭已经开始了，可摄政王却还在这里，完全没有回长宁的迹象，我有些想不明白摄政王此举何为。”

        蓉儿不解道：“摄政王不回去对陛下不是好事吗？”

        高沉星摇头：“又岂会是这么简单。”

        以往冬祭首日都是帝王率百官于太庙祭拜天地与列祖列宗，去岁冬祭之时，先帝已是弥留之际，钦命太傅许季松与当时还是广平郡王的孟陆离一道协同年仅十岁的太子高临代天子率百官行祭礼。

        去岁尚如此，如今孟陆离乃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今日却没有回去长宁，高沉星不觉得孟陆离是幡然醒悟准备将手中的权力全部交还与临儿，所以这之间定还有她不了解的内情。

        高沉星放下杯子起身道：“蓉儿，去书房备笔墨，我要书信给母后问问清楚。”既然她已置身到了现在这个处境，那便必须要将所有事情都了然于心，她没有能力去对抗孟陆离，但至少要保证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出错。

        书房内，高沉星很快将写好的书信封装后遣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长宁皇宫，目光扫见空荡荡的琴桌，又开口道：“蓉儿，去问问琴坊的师傅何时能将琴送来。”

        次日，衔山宫内，孟易刚入花园眼前便飞来一杆长|枪，下意识伸手接住，迎面飞身而来的便是同样持着长|枪的孟陆离，孟易不及思考抬手接住了孟陆离一招。

        孟陆离攻势不减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间，边进攻边道：“让我看看你的枪法退步了没。”

        眨眼间二人已过了数十招，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时隐时现的古琴声，前奏过后琴音急转而上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琴声铿锵似千军万马，偶又婉转如飞雁归巢，风声夹带着琴音伴着兵器相接之声，倒为这场比试增添了一丝风雅。

        在被孟陆离晃了一个虚招后，孟易反应不及方败下阵来，那琴声此时也进入了尾声，悠扬渐消。

        孟易将长|枪置入兵器架：“王爷近来枪法又见长了，属下佩服。”

        孟陆离道：“你每日都来此与我同练，你也能见长。”

        说话间，远处的古琴又开始了第二曲的弹奏，孟陆离朝着那处看去，高高的围墙与山石树木挡住了视线，孟易随即道：“那个方向是雅乐楼，估计是有人在楼上弹琴。”顿了顿又笑道，“那人还挺应景，方才的曲子倒比出阵曲还要有气势。”

        孟陆离显然也是同意孟易所言的，吩咐一旁的随从道：“去瞧瞧是谁人在雅乐楼弹琴。”

        待随从小跑离去后，孟易又挥退了其余的下人：“王爷，近来在长宁各处都陆续发现了突厥的探子，甚至连这云乐镇昨日也发现了一人。”

        孟陆离并不意外，只问道：“都盯住了吗？”

        孟易：“连远已经安排人手在长宁城中日夜不间断加强巡逻了，目前发现的探子也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孟陆离：“先盯紧了，该传的消息就让他们传回去，等罗禄入城前再一网打尽。”

        孟易：“属下明白。”

        ---

        腊月初八这日一早，高沉星便换上了轻便的衣裳赶往了初云寺，腊八乃是佛家的重要节日，初云寺每年都会在这一日办法会施佛粥，高沉星亦是每年都会前来帮忙。

        孟陆离今日也被安阳公主拉着一道来了初云寺，陪着安阳公主上完香后，安阳公主还要在前殿参加法会，孟陆离则先行去了后山寮房小憩。

        后山竹林，一黑衣男子已等候在此，见孟陆离来了立刻上前行礼：“属下见过王爷。”此人正是暗卫首领连远。

        孟陆离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拘礼：“近来可还顺利？”

        “一切都在王爷的计划之中。”连远道，“属下今日前来是想问一下那些突厥探子我们该如何处理，若无意外，明日午时阿史那罗禄一行人便该抵达长宁城了。”

        孟陆离道：“该放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吗？”

        “王爷放心。”连远道，“那些探子送出去的密函，属下都派人截下来了，想让阿史那罗禄知道的那些才送了出去，其余都销毁了。”

        “即如此，今日便将那些突厥探子都抓了，全都送去大理寺交给周晏宁处理。”孟陆离又提醒道，“明日待阿史那罗禄入城之后也不可松懈，估计他带来的人远不止这一批。”

        “属下明白。”

        孟陆离背手而立，目光落在西南方向：“西南那边如何了？”

        连远：“西南之事一直未有进展，属下担心有人在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所以前些日子已经派了夏染前去，估计这几日他便能到遥定城了。”

        “唰——”

        一道落叶被踩动的声音同时惊动了竹林深处的二人，孟陆离侧身望去，连远则已飞身朝向了那个方向，很快，连远押着一脸受惊的高沉星出现在了孟陆离的眼前。

        高沉星方才正快步朝着经楼走去，结果被突然出现的连远吓了一跳，不等她开口便又被反扣住肩膀推进了这竹林之中，此刻看着面前的孟陆离她再次陷入了茫然与不安。

        孟陆离朝着连远微抬下巴：“你先去吧。”

        连远垂首：“属下告退。”

        竹林中很快便只剩下了孟陆离与高沉星两人，孟陆离盯着高沉星并未开口，高沉星被他这般看得冷汗直冒，声音略带颤音地开口：“王爷，我——”

        然而下一瞬高沉星所有的话语都被卡在了口边，孟陆离毫不犹豫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抬高脸与自己对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高沉星只感觉自己脖颈间的力度越来越大，她被掐得说不出任何的话，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孟陆离掐住自己的右手，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就在高沉星以为自己今日要枉死于此的时候，她听见了成吉的声音——

        “殿下，殿下！”成吉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从竹林外传来，“殿下，经文册已经找到了，您别去经楼了，前殿都在等着您呢。”

        就在成吉的声音与周遭的风声在高沉星耳边渐渐变得模糊之时，孟陆离终于松开了她，高沉星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脖子止不住地咳着嗽。

        很快成吉跑进了竹林，瞧见林中的场景后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跪下行礼：“奴才见过摄政王。”

        孟陆离没有看他，只瞥了一眼跌坐在自己脚边的高沉星，未再开口，径自转身走出了竹林。

        待孟陆离离开，成吉方连滚带爬地跑到高沉星身边，“殿下，您没事吧？”

        高沉星此刻方稍稍缓过一口气，她望向成吉，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多亏你来得及时。”

        “奴才久久不见您回来，又听见有人说摄政王也来了此处休息，情急之下方出声唤您并直接跑了过来。”高沉星此刻脸色惨白，脖颈间更是一道骇人的掐痕，成吉扶她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摄政王他怎么敢如此对您……”

        “莫要再提了。”高沉星哑着声音道，“你去帮我与明觉师父说一下，就说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高沉星捂着脖子心有余悸，她本还以为有了近几次的接触，她对孟陆离也算是有了一分的了解，现下看来孟陆离终究还是三年前那个喜怒难辨令人捉摸不定的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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