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天

　　片刻之后两人进来了。

　　两人看着都没什么异样，只是江哲远衣领有些凌乱，像是被人拽过。

　　宋子傲低着头抿嘴偷笑了一下，手指放在剧本上轻敲。

　　“开始吧。”

　　翻开剧本，第一幕，相遇。

　　安野念白：“新学期，大扫除。整个楼道都是两块五的洗衣粉的味道，模糊了一个寒假的玻璃怎么也擦不干净。男圣女生憋了一个假期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念白结束，安野在剧本上装模做样划了几笔，偷偷抬眼取勘许东啸的表情。

　　许东啸拿着剧本正在看，特别认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安野心里更紧张了。

　　“太恶心了吧。人家一中都是请保洁公司来的。为了给学生节省学习时间，唉，早知道就考一中了。”

　　这句是明言的台词，扮演明言的是一个小女生，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短发很可爱，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扮演明言的女生念完台词有些紧张看着宋子傲，宋子傲一直看着剧本，点点头没有说话。扮演明言的女生松了口气，下边的人继续念台词。

　　“艺高人胆大啊。”陆鹿念的是安野的台词。

　　这句词...怎么说呢，太过普通了。

　　本来这句话的场景应该是安野扭头看见张木子一个人在教室学习不参加大扫除的。应该是慵懒中带着些嘲讽的。

　　安野皱了皱眉，把这句台词用红笔划住，扭头看了看宋子傲。

　　宋子傲表情比刚才严肃了一点，只说了句：“再念一遍。”

　　陆鹿明显有些紧张了，舔了舔唇，调整了下情绪，又念了一遍：“艺高人胆大啊。”

　　陆鹿念完之后特别紧张看向宋子傲。整个会议室都是安静的，宋子傲做导演是出了名的严格和坏脾气。

　　何况因为这部剧的原因，一屋子基本都是新人演员。紧张害怕是难免的。

　　宋子傲从始至终都低头看着剧本：“再念一遍。”

　　还是刚才那样的话，没有给陆鹿一点指导。安野坐在宋子傲旁边心里都有些紧张了。替那个小女孩捏了把汗。

　　整个会议室里最轻松不过的人也许就是许东啸了吧。

　　一脸轻松撑着脑袋翻看剧本。

　　陆鹿这次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始念，看得出来很紧张，张口的时候第一个字都是颤抖的。

　　“艺高人胆大啊。”

　　安野皱了皱眉，还是差了点感觉...

　　宋子傲直接把剧本合上，在桌子上砸了一下。

　　在座的演员都低眉顺眼的不敢说话，尤其是陆鹿，一开始就吃瘪，现在该肯定怕死了。

　　“休息调整。”宋子傲推开椅子出去了，留下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但是这才开始不到五分钟而已。

　　具体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当事人估计心里也很难受了。

　　安野有些担心看了看陆鹿，小姑娘抿着唇，低头翻看剧本。剧本上花花绿绿的做了很多笔记，纸张都皱巴巴的了，看得出来是下了辛苦了。

　　小姑娘眼眶好像红红的，安野有些心疼。

　　宋子傲也是，就好好讲呗，这是什么脾气。

　　小姑娘都得有心理阴影了。

　　安野抬头正好对上许东啸的目光，许东啸眼睛里有些戏谑看着安野。

　　安野有些心虚，故意装冷静，挑了挑眉，做了个口型：干嘛？

　　许东啸撇撇嘴没说话，低下头嘴角带着笑意又去翻看剧本。

　　安野倒有种踏实了的感觉，破罐子破碎，他这肯定是看出来了吧。

　　“安编剧您好。”陆鹿拿着剧本走过来，和安野打招呼。

　　安野点点头：“你好。”

　　因为距离近，安野看得更清楚了，小姑娘肯定是哭过了，眼眶红红的。

　　“我想问一下，这句话我说得有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小姑娘说话声音软软的，看着有些怯懦。

　　也是，谁被宋子傲来那么一下不害怕啊。

　　安野拿过剧本，在那句话下边划了一道：“你所理解的女主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陆鹿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勇敢，聪明，坚强，倔强。敏感又很柔软...”

　　看得出来陆鹿对这个人物是下了辛苦的。

　　安野点点头：“其实每个人都不止是一面，在不同的环境中同一个人表现出的性格也都是不同的。那面对不同的人她所担当的角色也是不同的。”

　　安野说得时候抬头看了看陆鹿，小姑娘人生阅历太少，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比如女主这个人，在妹妹面前，她是姐姐，她表现出的性格更多是稳重的，成熟的，有种长姐如母的感觉。但是在朋友面前，她就是聪明的，可信赖的。还有就是...在男主面前...”

　　说到这儿，安野偷偷看了眼许东啸，许东啸正看着剧本，没有注意他们这边，而且在座的演员都在练习自己的台词，整个会议室有些吵闹，他应该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吧。

　　虽说这样，安野声音还是放小了一点：“在男主面前，她是个孩子，她是示弱的，男主对她来说，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光。虽然不能照亮视线，但却是希望，走下去的希望。你懂吗？”

　　陆鹿好像有些明白的样子：“就是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环境要表现出不同的性格。”

　　安野点点头：“像是这句话。女主当时说的时候，对张木子的态度，其实是有些不屑的。每个人内心都是又阴暗面的。你懂吗？”

　　陆鹿点点头，正这个时候宋子傲推门进来了，本来吵闹的环境一下变得安静。

　　陆鹿低着头不敢说话，安野拍了拍陆鹿的手，小声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先回去吧。”

　　陆鹿点点头坐会位置上去了。

　　宋子傲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烟味，安野皱了皱眉，演员的一点小问题，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

　　也仅仅是心里腹诽一下。

　　宋子傲回来之后大家又继续对剧本，这回陆鹿成功过关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接着往下对剧本，大家都挺顺利的，偶尔有些小磕绊，也很快讲解之后顺利通过了。

　　一直中午十二点半，宋子傲不说停大家都继续进行没人敢吭声，但是明显精气神儿低落了很多。

　　李嘉航悄悄挪近椅子，戳了下宋子傲的胳膊：“差不多了，明天继续吧。”

　　宋子傲皱了下眉，但还是答应了：“大家休息吧。”

　　宋子傲说完这句话会议室的气氛明显都活跃了不少，在场的演员干嘛的都有，一瞬间都放松了。

　　安野转了转脖子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走人。一群演员就都围上来了。

　　“安编剧，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安编剧我有些问题想和您请教一下，可不可以...”

　　“安编剧...我...”

　　......

　　正说话间，突然来了个电话。

　　看了眼备注，是许东啸的。安野探了下脑袋，许东啸就坐在桌子对面，朝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出去。

　　安野一下懂了，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个电话。”

　　靠着许东啸的来电，安野才能顺利脱身。出去的时候许东啸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安野收好手机：“谢谢了。”

　　“不客气。”许东啸看着她，眼神却有那么一点...露骨？

　　这是要上演情感大戏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

　　安野有些心虚问。

　　“感动。”

　　“感动什么？”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写进书里，原来当年你...”

　　许东啸话没说完，安野就着急打断了：“我没写你！你别瞎想！男主不是你！”

　　许东啸挑了挑眉，走到室外把帽子扣到安野脑袋上：“我以为男三是我呢，原来男一是我啊？”

　　这人太腹黑了吧！

　　“你，你诈我！”安野指着许东啸，恨铁不成钢啊，自己太笨了吧。这不是自投罗网自己说出来了嘛！

　　“我诈你什么？”许东啸一脸腹黑看着安野。

　　安野别过脸不去看许东啸，自己才没那么傻再说一遍呢。

　　“想吃什么？”许东啸问，嘴角含着笑意。

　　“许律师好大方。”

　　安野没说想吃什么，自顾自往前走。

　　许东啸跟上去：“前边有家店，红烧带鱼做的不错。要不左边那家，他家汤做的不错。嗯？”

　　安野摇摇头，指了指马路对面一家火锅店：“想吃那个。”

　　安野住院那两天吃的实在是太清淡了，她现在就想吃点重口的。

　　“也成。”

　　进了火锅店，找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安野摘下帽子放在一边的椅子上。

　　上海的天气实在是热，在外边戴了一会儿帽子，现在额头上就都是汗了。

　　许东啸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安野擦汗，拿起菜单看了两眼：“点个鸳鸯锅吧。”

　　安野拿着纸巾擦了擦汗，点点头：“都可以，你随便点。我不忌口。”

　　许东啸抬眼看着安野笑了笑：“饿了？”

　　安野皱了皱鼻子：“和宋子傲共事身心俱疲。”

　　她实在是好奇李嘉航到底是怎么俘获宋子傲芳心的。要是把宋子傲放进他的书里，那完全就是自虐型人格，对自己都严格要求的不得了，更何况是找伴侣了...

　　许东啸点好菜之后下单，拿起冰水给安野倒了一杯递过去：“策略而已，以后会越来越松的。”

　　“什么策略？”

　　“军训的时候你们都被踢过第一腿吧。就是个下马威。”许东啸看着安野发笑：“你现在在不正是全身精神都提起来了吗。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安野吐了吐舌头：“果然心机男最懂心机男。你们律所的律师和你共事也挺难的吧？”

　　安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冰水灌下去整个人感觉精神了不少。

　　“那你得问他们。”许东啸也倒了杯水喝了口。眼神有意无意停留在安野的嘴唇上。

　　从那时候起就是这样，安野的嘴唇，每次喝完水都变得特别水灵，粉嘟嘟的很好看。

　　“那个员工敢说老板的坏话，是嫌命太长啊。”

　　服务员端上火锅汤，鸳鸯锅，一个热汤，一个清汤。

　　“你倒是敢说，对我这么不满啊，看我对员工严厉都不顺眼。”

　　许东啸发现这丫头嘲讽人的功力倒是见长，拐弯抹角地骂他呢。

　　“嗨，我哪儿敢啊。许律师这么厉害都能当剧组的法务了，我可不敢有意见。”安野这句话说得正是此地无银八百两的感觉。

　　许东啸知道她这是抱怨自己跟得太紧。没办法啊，这自己跟着还跑出来个江哲远呢，要是不跟着指不定多少事儿呢。

　　服务员端着菜和肉上来了，安野把自己喜欢的料都放进热汤里涮。

　　许东啸跟着安野，她往热汤里放一样食材，他就往清汤里放一个同样的食材。

　　安野是不太能吃辣的，就是太长时间吃得清淡看着辣的有些馋嘴。

　　涮了一片肉放进嘴里安野就后悔了。没办法，自己点的，哭着也得吃完。

　　安野硬着头皮要夹第二片的时候就被许东啸拦住了。

　　许东啸把清汤里的菜夹到安野的碗里，自己把热汤里的都夹走。

　　“我喜欢吃辣的。”许东啸一边吃菜，一边被辣的满头大汗。

　　安野看着他大口吃菜都有些头皮发麻，这是不过舌头直接往下咽啊。

　　安野把冰水递到他面前：“别装了你，你涮一下再吃。”

　　许东啸还是坚持：“没事儿。”

　　顺手还拿了安野的冰水杯喝了好几口水。

　　吃完火锅之后许东啸整个人脸都是通红的，还有嘴像是被烫过似的...

　　结账之后两人往酒店方向走，安野一直偷偷看许东啸的嘴，特别搞笑，有一点点像香肠嘴，但微微卷着唇尖有些发红看着还挺性感。

　　许东啸早就发现这丫头一直看着自己了，还在那儿憋笑...

　　等到安野又一次抬头要看许东啸的时候，许东啸提前一把按住安野的脑袋：“好好看路。”

　　语气有些严肃。

　　安野吐了吐舌头：“哎，你现在嘴还有知觉吗？”

　　许东啸嘶的一声，看着安野，眼神中有些生气：“你试试？”

　　“嘿！”安野一巴掌拍在许东啸嘴上：“有感觉吗？”

　　安野憋着笑看着许东啸。他整个人脸色现在又红又黑的...

　　许东啸舔了舔嘴唇，几乎是咬着牙：“你...”

　　话还没说完，安野就跑开了，和他保持了五米的距离。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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