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酒鬼赌徒

　　买完单子上的东西，早都过了午饭的点儿，三个人就在外边随便吃了点。

　　吃完饭又去了许东啸家里，准备把猫砂什么的安顿好，还有体外驱虫，安野怕许东啸一个人搞不定。

　　“许仙睡着了。”安野轻轻抱着许仙，对他俩说。许仙睡着的时候会吐着一点小舌头，特别逗，安野没养过猫，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电梯缓缓上行，三个人沉声不语。安野看着许仙，许东啸看着安野。许东啸想到一句话：看风景的你于我眼中也是一副风景。

　　电梯显示屏跳跃到8时缓缓停下。安野跟在他俩后边出去。动作很小，尽量不弄醒许仙。

　　许东啸走到门口时停住了。

　　安野和李嘉航也停住了，门是开着的。

　　原本锁好的门大敞开，一个中年男人躺在玄关处，一只鞋子还在脚上，另一只孤零零的掉在门外。那个男人满身酒气，衣服上还有些呕吐物。

　　那是许东啸的爸爸，现在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

　　许东啸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羞耻感填满全身，自己内心深处最隐晦的东西就这样被粗暴的撕开，公之于众。他不敢面对他们的眼神，但忍不住下意识看向安野。

　　安野正好和他对视。

　　许东啸竭尽全力从安野眼中寻找那些让他害怕的情绪：怜悯，不忍，厌恶...都没有。更多的是...愤怒。许东啸不理解安野的情绪，但心里还是舒了口气。

　　“先把叔叔安置好吧。”李嘉航是最冷静的。李嘉宇在酒吧上班难免喝醉，这样的情形他见得多了，不过没这么狼狈。李嘉宇一般都是自己在卫生间吐完抱着马桶睡觉，李嘉航只需要把他拖回床上，很省心。

　　“你抬着叔叔肩膀，我抬腿。”李嘉航把手上拎的东西放在地上说。

　　许东啸来不及多想，只能听李嘉航的话，放下手中的东西，越过许剑锋昏睡腥臭的身体，把许剑锋顺着肩膀抬起来。昏睡的人身体总是格外沉，像一滩烂泥，特别难抬。许东啸抬起肩膀后，李嘉航抬起许剑锋的腿，两个人勉强把许剑锋抬回房间。

　　这样的事，他经常应对。大多数时间是他自己把许剑锋拖进房间，有时候妈妈在的时候也会帮一把。有一天会有别人帮忙，这件事他想都没想过。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和他不对头的李嘉航。生命就是这样，活着活着就觉得被扼住喉咙喘不过气，再撑下去，又觉得好像前方春暖花开。今天把许剑锋抬进房间安置在床上的时候，许东啸感觉轻松了很多。不仅是身体上的。

　　“谢谢。”许东啸说。

　　“给他倒口水吧，喝了舒服点。”李嘉航没回他那句谢谢，他是觉得男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他要是回了，估计有点尴尬吧。李嘉航偷偷看了看许东啸的表情，比刚才舒缓了不少，刚才他那样子，像是咽了只苍蝇一样。李嘉航一直觉得许东啸是个仗着家大业大挥霍的混混，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喻的痛苦吧。

　　李嘉航和许东啸出来的时候，安野把那些东西都挪到了玄关处，顺带把那只鞋捡了回来。许仙也醒了，有些蔫儿，应该是没吃午饭的缘故。安野很难理解这样的父母，也很难忍受。许东啸好像一直以来是自己长大的。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东哥，冲包奶粉呗。许仙肚子好饿啊。”安野抱着许仙摇头晃脑的说。安野觉得比起故作理解的安慰，还是真情实感的行动更能抚慰现在的许东啸。

　　许东啸愣了一下，没想到安野是这样的反应。但是这样的反应让他松了口气。他很怕安野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说那些套话，说实话，那样的套话，他一直觉得想比于安慰当事人更像是安慰目睹者自己的良心。

　　“好啊，小馋猫。”许东啸情绪舒缓了很多，他摸了摸许仙的小脑袋，又下意识摸了下安野的头。

　　反应过来时两人均是一愣。许东啸赶紧把手撤开，却更像是欲盖弥彰。两个人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哎呀，头油了。”安野揉揉脑袋，给他找借口。

　　“咳...确实...有点油了。”许东啸神色不自然的说。

　　“喵喵喵...”许仙不安分的叫着。

　　“我去冲奶。”许东啸指指厨房。

　　“好。”安野点点头。

　　说完，许东啸飞快的走进厨房，关上门。

　　背靠着门，许东啸重重的呼了口气。手上清晰的传来柔软的触感，还残留着洗发水的香味。许东啸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目睹全过程的李嘉航不禁感叹，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这前边一句话一定是暧昧中的人智商为负！

　　李嘉航看了眼假装逗猫的安野，翻了个白眼走到玄关处翻出猫奶粉和奶瓶。

　　“啸哥，知道您本事大。但是现产奶有点慢了，还是先用买好的吧。”李嘉航敲了敲门。

　　许东啸开了条门缝，一把夺过李嘉航手里的奶粉和奶粉瓶，又关上门。不久，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以及惊魂未定的一声破音版“啊，我没事儿!”

　　安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冲好奶粉，安野坐在沙发上给许仙喂奶。李嘉航百无聊赖地逗逗许仙，故意把奶瓶移开。小家伙气哄哄的朝李嘉航哈气，大有要和他干一架的风范。和他主人一个样，属斗鸡的吧。李嘉航默默腹诽。

　　许东啸给许剑锋冲了杯蜂蜜水送进去，喂着勉强喝了半杯，许剑锋也不知道清醒了没，笑着对许东啸说：“好儿子，老子没白养你。和你那个妈不一样，女人如衣服...女人如衣服...”许剑锋喃喃说了两句就一头倒下了，又昏睡过去。

　　许东啸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在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张合照，那还是他们刚结婚时候照的，那时候老许背也不佝偻，没有啤酒肚。妈妈也是，眉眼里边没有尖酸刻薄，一开口也一定不是数落谩骂。他们怎么走到这一步？这个问题许东啸想了很多年，始终没想明白。变故总是慢慢发生，爆发时让人猝不及防。

　　合上门出来，许东啸和他们坐在沙发上看许仙喝奶。三个人相顾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东啸缓缓开口。

　　“我爸是个赌鬼，赌输了就喝酒，每次喝完酒回来就这个样子。我妈受不了跑了。同学们说我爸是领导。”许东啸苦笑了一下“他其实没工作。啃老，我们家全靠我爷爷。”这件事儿他没和任何人说过。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和他们说了，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也可能是他一个人撑的太累了。

　　空气又一次陷入沉默...

　　“子欲养而亲不待...”李嘉航突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许东啸正想嘲笑他煽情的话与主题无关时。李嘉航继续说：“我爸妈都不在了，我喜欢男的...”

　　“我爸出过轨。期末考试我数学考得那么高是作弊了！”安野紧接着说。

　　说完，三个人互相看着，不约而同都笑了...

　　“搞什么呀你们？”许东啸扶着额头。

　　“比惨喽。”安野说。

　　“我初吻被一个女的按墙上强吻的。”许东啸说完，朝他们挑眉，挑衅意味十足。

　　“我幼儿园比其他人多上一年，因为毕业的时候，园长说我脑子有点笨。”安野说完幸灾乐祸地看向李嘉航。

　　“不是吧，玩儿这么大！”李嘉航抱着头，说“我初中的时候给一个男的写情书，内个男的拒绝了，我情书还被贴在黑板上。”李嘉航说完就忍不住笑了，是那种释然的笑。

　　李嘉航坐直身子，又看向许东啸：“到你了。”李嘉航朝许东啸挑挑眉，悄悄指了指安野。

　　安野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心想：这刚出柜就勾搭上了？

　　许东啸当然知道李嘉航想说什么，他沉了沉声说“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许东啸说，逐字逐句。

　　安野看了眼李嘉航，心里想：刚出柜就失恋，兄弟你节哀啊。

　　“我之前是个渣男，但这次我想认真一次，安野...”许东啸突然抬头望向安野。满目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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