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四伏2

而后江三未来得及逃离，就被船上下来的巡查者一起绑了过来。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位普通的平民，他觉得巡察史未必不知道，但还是把他抓来了。

        ……

        江三抬头向发声地看去，只看到了错乱的黑影，不知道是几个人，不知道是哪个人说了那句话。

        但他努力龇开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多谢兄台提醒，那可真是太好了，打快板就是我吃饭的本钱！”

        不管什么时候，笑一笑总是好的。

        现在看来，自己刚才一举动，是引起了巡查史中人的几分注意。

        至少刚才那位巡查者是在其内的，不然也不会说这样一句多余的话。

        他本来想着，巡查史是皇帝亲自设立的部分，那应该很效忠皇帝，夸圣上英明歌功颂德的话或许有些用处。

        但是具体怎么用，他也没有想太多。没想到真的让他完成了保全自己的第一步，看来是个可以继续探索下去的方向。

        笑完以后，他心里又重新数起步数：

        四、五、六、七……

        等等，上一次自己是数到多少步来着？八十？九十？还是过了百来着？

        一想起来，脑海里数个波浪旋转的数字就浮现出来，哪一个都很清晰，哪一个都像是之前数到过的数字。

        七十八？九十九？一百零七？

        不对不对……江三自认聪明绝顶，记忆力超常，而且心细入微，绝不会随便忘记一件事情！

        但是凡事总有意外。

        江三没再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忙静下心继续第二遍数数：

        十六、十七、十八……

        边数着，他还边操起嘶哑的声音，市井闲聊似的和拖着他的几位巡查者搭讪，虽然声音不太清楚，但是阻挡不了那一股子乐呵劲。

        “太平盛世，圣上英明。哎，兄台，我说你们在这里干，平时生活待遇怎么样？”

        “在这里多少年啦？待遇怎么样？上官严不严？凶不凶？哎，这里每天都面对这样黑漆漆的一种颜色，天天对待我们这些犯人，你们会不会太无聊了？平时有什么消遣没有？”

        这搭讪放在哪都还算合适，唯独放在阴森恐怖的巡查史很奇怪。

        江三却仍不依不饶。

        根据他几十年的混混经验：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甚至可以被奉为混混人生宝典。

        笑，是会传染的，你对人使劲儿笑，对方不管多厌恶你，面对别人富有感染力的笑，使劲儿拉下脸是很有难度的。不知不觉间，就会神色缓和。

        这时候你大可以得寸进尺。

        搭讪也是一样，观察对方的脸色，把握好尺度，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哪怕对方起初并不想搭理你，可是你一直说，总会有一句话正中对方下怀，让对方嘴巴在脑子之前开口附和。只要说这一句话，就破防了。

        你大可以顺着这句话往下说。

        朋友之间不说话才会逐渐孤立，多说话才能缓和关系。

        江三的脸皮是很厚的，也是不怕尴尬的。

        这里黑，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脸色，江三就捡着可以说的说，没有得到回答也没关系。

        他又被带回了牢房中。

        这次数的是一百零七步。

        一百零七，一百零七，江三牢牢的记住这个数字。

        一百零七……一百零七……一百零……江三忽然顿了顿，一百零几来着？

        一百零几……一百零几……

        一百…一百么……

        一百么……江三明明感觉自己很清醒，可以很有逻辑的思考。

        可是为什么会不间断发呆？为什么会记不住住数字？

        到底是多少，到底是多少。

        从审问室回到牢房的距离，有助于他判断整个这个巡查史地下机构的占地。他向来不是健忘之人，不会刚数完就忘了之前数到的数字。

        哈，恐怕就算记得，数来的也不是真正的数字吧。

        既然自己觉得很清醒，却会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发呆，这样子数，根本不能保证自己是连续数出来的数字。

        江三拍了下牢门。

        这地方有专门干扰人的古怪！

        真正所发生的，恐怕和自己脑海里认识到的会有偏差，有东西影响着里面关着的犯人的思考！

        牢门受到撞击发出叮当一声脆响，显示出其锻造的材质精良，声音很真实。

        刚刚因为自己赌对了而不由得潜意识里小小得意的江三心中再次一片冰凉。

        巡查史里居然有干扰人正常判断力的东西，那就更难办了。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谁知道在这诡异的巡查史里，所见的是不是真的你所见的，所想的是不是真的你所想的。

        “年轻人，看你这样子，莫不是也是被无辜牵连到巡查史的吧。你扒着牢房做什么？莫不是想着要怎么逃出去吧。”一个苍老像锯木头一样难听的声音传来。

        江三循着声音看向隔壁。

        “劝你不要动无用功了。你们这些无缘无故没牵连到巡查史办案中去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的。这里活着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巡查史的人，一种是巡查史想从他口中榨出消息的人。你们这些小可怜虫，呵，调查完了就通通会被杀死。

        “难道巡查史不知道你们是无辜牵连到的？怎么可能！但是它依旧把你抓进来。是因为，巡查史有些办的案子，是不希望有其他任何人见到的，自然要杀人灭口。你们这些倒霉鬼，无意间撞见了就是犯了足以丢命的大罪，还妄想活着出去？呵！”

        隔壁的明显是江三的一名狱友，可能在这巡查史地下监牢待久了，声音语气也沾染了很多这里的阴森气。

        语气轻蔑，句句诛心。

        江三道：“哈哈哈，盛世太平，多谢这位老前辈指点。只是没有发生的事，何故下此断言？岂不是自己找自己没趣？”

        “哼，庶子狂妄！”

        江三因为那人的话知道了抓自己的原因，心里沉了又沉。当下想起的，却是在双水镇芦苇荡里被抓时，偷他肉的那位少年似乎没有见到。大概是芦苇长的又高又密集，自己身高，高过芦苇，但是那个偷肉的小鬼却身材瘦小，很容易被淹没。再加上溜的很早，很可能侥幸因此躲过巡查者的搜寻，逃过一劫。当下心中微晴，为他庆幸。

        回过神来，自嘲一笑，自己这个时候却在关心一个抢了他的肉的臭小鬼，可真够喜欢操心，婆婆妈妈的。

        “不敢，不敢，我就是随便说说。老兄这是关心我，他乡得一陌生人关心，这让我太开心了。”江三呵呵笑着，再三道过谢。

        “我说这些，你就不害怕吗？”

        “我认为一个人是永远无法接触到死亡的。活着的时候便是活着，死了便是死了，一了百了。既然活着的时候永远无法接触到死亡状态，那起码你我说话，现在还是活着，为何要为接触不到的东西害怕担心？”

        隔壁人不说话了，江三又笑了笑：“哎呀，老兄见谅，还是刚才那句话，还没发生呢，干嘛想那么多。”

        那人冷笑了一声，不再答言。江三却笑着又向对方道过几次谢，然后才开始在属于自己的这间牢房里摸索起来。

        不拥挤，有一桌一椅一床，皆被固定在地上不能挪动。床上还有一套衾被，想来睡觉不会冻着。这条件可以说的上极好了，比江三听说的老鼠耗子到处爬的监牢要好太多。

        嘿，不愧是巡查史，就是阔气。不但单人单间，还设施齐全。

        这时门外锁声响，送饭时间到了。

        知道送饭，并不是因为知道到了时辰，而是因为老早就闻到了饭香。

        送饭的巡查者一开门，江三就扑过去给了他一个甜蜜至极的笑，双手逢迎的接过饭盒，口中连连道：“太感谢了，老远的就闻着饭香！嗯，这这味道肯定不错，我在这里住着，以后我就多多拜托你照顾啦！”

        就着走廊的光，可以微微看出这名巡查者比较年轻，可能因此资历不够，被安排送饭。

        他看了江三一眼。

        江三笑得更夸张，接过饭在鼻下大幅度的吸了一口，毫不见外的对对方比了个大拇指：“一个字，香！”

        巡查者退出去，碰的关上了门。

        “哎，小兄弟，谢谢你呀！我很喜欢你，这巡查史枯燥无味，如果方便的话，要常来玩呀，我可以讲笑话给你听的，请多多关照！”江三冲着门外喊。

        打开饭盒，热腾腾的一荤三素，还加上一大碗白米饭。

        当了近三十年叫花子的他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坐在监牢的床上，江三幸福之感油然而生。

        江三自小经常挨饿，所以对吃饭非常重视，觉得有的吃就是很幸福的事。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就能吃上热饭热菜，简直不要太美好的说！

        江三哼着歌，望着闪烁着豆大黄光的监牢外，可能是小时候颠沛流离的生活过惯了，导致他性格中有种随遇而安的懒。只要有一点感觉不错的地方，他就懒得去害怕，懒得去紧张了。

        哼着哼着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又打起了快板，“世人都晓神仙好，一碗白饭哪里找——”轻快的调子在监牢里传出很远。

        他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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