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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他在装逼,别理他


他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收紧,眼神中划过一丝阴霾。

她的这句话却说的柳应风心中一暖。

她不是怕抗旨不遵自己会死,她先想到的是家人会为她陪葬。

阿若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看她和雁赤城的眼神更加不一样,歪头跟郑乾小声咬耳朵:“他俩什么情况?”

他见柳墨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小声跟她解释道:“赤城习武,柳墨好武,她小时候常来郑府,跟赤城自然熟悉,那时她二人玩的最好。你以为她称霸街头是她的能耐?还不是有赤城。”

阿若脸上笑意逐渐转变为姨母笑,“所以,这是一对青梅竹马?哎不对,她不是喜欢你吗?”

他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他回忆道:“本来柳墨十几岁情窦初开时,确实是跟赤城走的最近。赤城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很严厉,也确实管着柳墨,柳墨总是一边表现出很怕他的样子,一边跟他贫嘴开玩笑,但其实柳墨并不很怕他。他俩的矛盾最早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那时雁赤城跟柳墨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谁都还没表露心意,可郑龙有意将雁赤城培养成武将,便要将他送到远方的一座山上,随一位老先生学武。

柳墨早已懂得当将军意味着什么,之前她二人也曾因此吵架,但雁赤城依旧固执的愿意远行。那次,两人冷战了有一段时间。

雁赤城将行那日,她却出现了,对他说:“我只是想你我都好好的活着,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我等你回来。”

雁赤城一别三载,再回来后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仅武功更强,而且还精通行军布阵,武试一举拿下状元,当即就封了武将。

可他跟柳墨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疏离,两人越来越冷淡,最后甚至很少说话。

只是他依旧爱管着她,她也依旧是很怕他的样子,但这怕确实真的怕了,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不愿给。

两年前,单耳国与天绍国矛盾加剧,皇上派郑龙出征,雁赤城随行。

旨意下达那天,她就突然对外宣布非郑乾不嫁。

出京那日,雁赤城牵马自侯府门前过,三军列阵宫门前,他与郑家人、与柳应风挥手告别,飞身上马,跟在郑龙身后缓缓行出京城,一路上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在经过城门前的最后一条小巷时,他不由自主的勒住马,凝望着巷口那一身紫衣的女子。

她站在巷口不肯送他出城,就看着他频频回头直到消失在城门口。他终于收回目光,绝尘而去。

一去两年,险象环生,沙场凶险,九死一生。再回来,早已不是当初光景。

那日她站在京城最好的酒肆望台,静静看着他御马而来,黑甲在艳阳下反射出冷光,不知沾过多少献血、不知食过几人魂魄。

那张脸比走时变了太多,每每想到他重伤濒死,她就心如刀绞,更加不想与他接触,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阿若听罢,甚感唏嘘,“她也不过是怕他战死沙场,为他着想罢了。”

“是,可是她就不喜欢这样朝生暮死的感觉。你知道她为什么说喜欢我吗?就因为我是个纨绔浪子,战场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的地方,除了撑死睡死玩死乐死,我没有另外的死法。”

她说喜欢郑乾,也就是以此与雁赤城做对比罢了。

“可是……赤城为什么不愿留下呢?因为家国大义吗?”

“不是,”他摇头,“他的家国大义都是这两年战场上熬出来的,谁是一生下来就有‘我要为国家而死’的觉悟?他之所以这样坚持,都是因为我爹。”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听说,他是郑家的养子?”

他点头,“那时还没有成立天绍国,我爹随皇上征战天下。那时我爹有个部下,也是我爹的挚友,却战死沙场。那时已经出征三年,他三年没回家,到死没看见他那四岁的儿子一面。”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阿若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那个部下姓雁。”

临死托孤,雁赤城就这样入了郑家的门。

“我爹那个部下我没也许过,但也就两三岁,并没有记忆。后来我听说,他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死前握着我军的旗帜对我爹说‘天绍国必胜’。这应该也就是我爹一直把赤城往将军这条路上引导的原因吧。”

她沉重的叹息一声。

子承父志。

雁老将军戎马一生,没能看见天绍国主宰这百万里疆土,更没能守家卫国,这个心愿便交给他的儿子来完成,这也是雁赤城与雁老将军唯一的交流桥梁。

毕竟雁老将军死前最后见他的一面,还是他刚刚出生时。

他怎么可能放弃与父亲唯一的精神交流?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身世。”

她一直以为所谓养子,不过就是跟自己一样的流浪儿童,运气好被大郑家捡去了,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他也长叹一声,摇头苦笑。

他不愿放弃父志,而且这也已经渐渐变成了他自己的志向,可柳墨却不想他留恋战场,不想过心惊胆战的日子,就想他平平凡凡的做一个普通人,相守一生。

柳墨抬起头,抹了把眼泪倔强道:“我要去找我爹,我不要嫁给北唐子烨!”她离开雁赤城转而拉住柳应风的胳膊,“哥,我不想嫁过去。”

柳应风面带愁容,握着她的手不语。

北唐子烨站在一旁很是尴尬,“那就许遥吧……”

一直反对的柳墨头一次没说话。

柳应风与雁赤城郑乾三人对视,三人眼神都异常深沉。

甘棠小步跑过来,语气焦急:“公子,小姐,皇上宣侯爷进宫,要两位主子也一起去。”

说着,他还看了北唐子烨一眼。

看来是顾佩兰已将顾之情的身世说与苏志天,子烨怕也得回去一趟。

柳墨紧紧的拽住柳应风的手,雁赤城率先朝寺门口走去,“走吧,别让皇上久等。”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嫁过去?!”

她盯着他的背影,咬着下嘴唇如是说。

他身形一顿,继续前行。

她突然捡起软鞭挥向雁赤城,厉风掠起他的鬓角长发,他却岿然不动,她瞳孔皱缩,想收手却已来不及。

旁边墙角有扫帚,阿若抓起来就要拦下软鞭,被郑乾制止。她不解的看着他,他只是摇头。

这是雁赤城自己的选择。

“啪”的一声,软鞭实打实的落在雁赤城的背上,他踉跄半步稳住身形,微微侧头,声音依旧沉稳不带波动,“现在可以走了吗?”

黑褐色的衣袍上连灰尘都看不见,他行动自如,丝毫看不出带伤。

柳墨紧紧攥着柄端,指甲甚至抠进了肉里,决然道:“好,走就走,嫁就嫁,有什么了不起!”

我一再挣扎,是你从不肯拉我一把。现在我放弃了,又不是没你活不了。

经过他身旁时,他看见她怨恨而绝情的眼神,甩头大步向前,单薄的紫色背影满身孤绝。

他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丈的位置,不近不远。

阿若和郑乾来到花荫寺山下时,柳墨和雁赤城已经不见了,柳应风等在山门前的马车旁朝他招手道:“墨儿方才坐马车先回去了,赤城料想是去找地方借酒浇愁,我和子烨皇子也要进趟宫里,就劳烦你二人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郑乾挥挥手,对守着马车的拂笑道:“送皇子和小侯爷去皇宫,然后就不必来接我了。”

“那少爷你……”

他身手:“给爷留几个钱。”

拂笑将身上荷包取下来递给他,“那少爷自己回去可得注意安全,一定要早些回府,去了哪找人回府说一声,别让老爷夫人担心……”

“行了行了,闭嘴吧。”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跟班,比管家大叔还磨叽,福叔都没他话多。

把他们打发走,郑乾来到一个牵马小厮面前,将荷包整个扔给他,“这马我买了。”

荷包砸的小厮手一沉,天真茫然的看着他。

对于他的大手大脚阿若真是无话可说,看着尚处于呆愣的小厮无奈的笑了一声,拿回荷包翻出五两银子递给小厮,“我看某宝上一匹马也就这个价,应该差不多,你拿着吧。”

他翻身上马,朝她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上马后策马回城。

阿若骑过马,在剧组拍古装戏的时候好奇,驯马师牵着马她就坐在上面遛了两圈,可是从没有体验过策马奔腾的感觉。

正值午时刚过,郊外官道上人烟稀少,畅通无阻之下,郑乾让马撒开了腿的跑,阿若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后背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开始减速,转为慢走向城门靠近,她终于松了口气,“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吗?一百二十迈都没有这种飞一般的感觉。”

他在前面轻笑。

她收回腰间的手拢头发,却被他抓住,按在腹上。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她突然眼神一亮,手在他胸前不老实的摸来摸去,惊奇道:“你有腹肌?!”

他脸色一黑,“你一个姑娘家家,能不能把关注点放到正常的地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东西长来不就是给别人看给别人摸的?我说两句又怎么了?”说着,又顺带摸了两把。

他微微转头,声音放的极低,“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多不好,你要是想看想摸,我们回去了没人了再好好温存……”

“滚!”

马进了城,他甩缰下马,扶她下来,一松缰绳,识路老马哒哒跑开了。

他道:“我先去找赤城,你自己回顾府可以么?”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说:“柳墨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摇摇头,“现在已经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问题,而是他们彼此都不愿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柳墨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她赌气说要嫁给北唐子烨,说不定还真就嫁了,这也是没人管得了的事。”

说来,这柳墨也是个狠人。

她见他背后是一个酒馆,猜测道:“方才听小侯爷说雁赤城去借酒浇愁了,在这?”

他点头,“八成是在这。出征前日他也是在这喝了一夜喝酒,我和应风本想陪他不醉不归,却被他一路摔着酒坛子赶出来了。”

雁赤城是真的在战场上经过生死、踩过白骨的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股旁人没有的气魄,发起脾气都是带着血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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