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个半月，这么久？”她讶然道：“我还以为就十天半个月的呢。可是既然还要这么久，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他们自己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他饮尽杯中酒道：“那北唐子烨看起来也是个好人，值得托付和信任，雁赤城和她不能成，嫁去单耳国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再说，你以为圣旨是说着玩的？金帛一下来说什么都没用，已成定局。”

“那还真挺可惜的。”她对柳墨其实说起来并不讨厌，这要是眼睁睁看着她远嫁他国，还真有些心中压抑。

她深吸口气道：“不说这个了，荀夫子那边怎么样？”

他冷笑一声，“那老头儿最喜欢聪明有脑子的，还能怎么样？你这个学子他是认定了。”

她松了口气。

这要是荀夫子这边搞不定，她又已经跟顾夫人夸下海口，那可真就糟了。

他道：“不过有一点，荀老头儿倔强得很，他既然认了你，那你想只挂个名是不可能的了，去听课必然推辞不过，你可想好了？”

她是最讨厌听课了，耷拉下脑袋，“那老头儿不会天天讲课吧？”

他连连摆手，“当然不会，一天也就一两个时辰，两三天去一次就够了，他门下学生众多，隔两天去一次他也不会注意。”

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

这样一来，每天以去学习为由，就能正大光明的离开顾府，然后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再出门她就是一姐。

郑乾将壶里的酒一口灌下去，“走吧，那老头儿正在你的院子里等，你的印刷术已经完成，成效我看了，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拉着阿若避开人多的大街，走小路来到一处角门，郑乾推门而入，阿若却站着没动，皱眉道：“这好像是花茗小筑吧？”

他理所当然道，“对啊，但是你也不能穿着顾之情的衣服去啊。我已经在你的院子里准备好了几件衣服，你先换上，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她一想倒也是，便跟他来到自己之前住过的院子，他打开衣柜道：“喏，看看今天想穿什么。”

她嘴角*，翻了翻衣柜里二十几件衣服，“你这是把花楼的服装店搬来了吗？”

各色西装，各种风衣皮衣外套，各款连衣裙……

他转身出去关上门，“换好衣服就出来，荀老头儿脾气不好，别让他久等。”

阿若看着门框上的人影轮廓，兀自一笑。

她挑了一件红色收腰的连衣裙，搭配一个白色蕾丝的小披肩。头发半坡半扎，侥幸着翻翻梳妆台上的盒子，竟然真的在里面找到了自己最近设计的几款发饰，挂了一个红宝石的蝴蝶发卡在后面。柜子里还有几款鞋子，她拿了一双黑色小高跟鞋，照着镜子看了看，又稍作调整，觉得满意了才微微一笑，推开门。

郑乾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墙上把玩廊下种的玫瑰花，耳畔一响，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往上是纤细的小腿，红色的不规则裙摆，黑色绣花袖口，细款黑玫瑰腰带，圆领，白色蕾丝披肩，然后就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正看着他。

一缕长发垂在胸前，红唇烈焰，她微微歪着头。

郑乾喉咙滚动，生硬地别开头，咳了一声后将手中玫瑰递给她，“好花赠美人。”

她微觉诧异的接过来，花香沁鼻，“不错啊，好久没见你这样放荡不羁的撩妹了，都快忘了你是个纨绔子弟。”

他不服道：“纨绔怎么就非得三妻四妾？”

话一出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了她一眼，她倚靠在门框上玩弄着玫瑰花，“你后院听说十八个姐妹呢，哪天让我见见？我也好请教一下经验。”

说起来郑乾这十八个妾室还真是神秘的很，她之前在郑家住了一夜都没见到半个人影，这么久了也没听说她们半点消息，要是今天突然聊到这个，她都快忘了他还有十八个小妾。

郑乾有些心虚，慌忙解释道：“那十八个都是假的！没有你真！”

“哦？”她来了兴致，摘下一片花瓣叼在嘴里，“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真假法儿？”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存心逗他。

这一身艳红，又烈焰红唇的，还叼着个玫瑰花瓣，三道弯的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撑头一只手掐腰，歪头的角度都恰到好处，勾魂摄魄到了极致。

他直觉血往上涌，耳根脖子都红了。

她觉得好笑。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大名鼎鼎的郑大少爷竟然纯情成这样，恐怕得大跌眼镜吧？

她玩心大起，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

没想到他突然上前一步，手扣在她身后的门上，将她困在墙角。

一边是墙，一边是他的胳膊，面前就是他的胸膛，抬头是他的脸，浑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姿势有些僵硬了。

不是纯情的小奶狗吗？不是她抛个媚眼就脸红的吗？这是什么情况？

“阿若，你是故意的，真以为本少爷是柳下惠啊？”

他声音低沉起来真是要了阿若的老命了。

脸埋在墙角，她嗫嚅道：“不是，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你怎么不敢看我？”

“我……我没不敢。”她深吸口气，转过身抬头看他。

线条分明的下颚线，坚挺的鼻梁，一双瑞凤眼微垂着看她，瞳孔漆黑如夜，似有星辰大海，装着她。

这颜值真让她自惭形秽。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看上她呢？

想着，她竟然就问出了口：“你长的这么好看，还有家世有背景有权利，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肉眼可见的晃了神，磕磕巴巴道：“这个、这个其实也……我也说不好，就是、就是可能就、就合得来吧？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一种、一种……”

种不出来了。

看他脸都憋红了，她突然觉得感动。

也许真正的喜欢，就是一种契合的气场，并没有什么可以言表的理由。那些一说起来八百字不停的，倒像是防备着你问这个问题，早早背好了答案。

正慌乱时，他灵机一动，“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

“你是你。”

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一弯腰从他腋下穿过，“快去找荀夫子吧！对了，墨镜在桌子上，你记得给我拿过来！”

他笑了一声，进屋拿上她的墨镜追出去。

回到朝阳坊六号，也就是那个挂着“宿舍”两个大字的院子，离老远就看见实验室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一个小老头儿。

郑乾道：“老头儿，人来了！”

荀夫子抬头看了一眼，待他们走近了才站起来，拍拍屁股进实验室，“先看看印刷术吧。”

房间里一团乱，满地狼藉，各种胶泥废纸遍地都是，无处落脚。

他带他们来到一个桌子前，指着上面的盒子道：“就是这个了。”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上千个阳刻字模。

她拿起来看了看，字模只有指甲大小，精巧方便，而且一千多个字模大小几乎一样，这让阿若大为震惊。

“这些，都是您老自己完成的？”

“怎么可能？”还没等荀夫子回答，郑乾嗤之以鼻道：“这都是本少爷拿钱按照他说的找人做的，都找来这里他看着现场制作，不然能这么乱吗？他还能自己上手？你也太高估他了。”

“住嘴！长辈面前这样随意讲话，你爹怎么教你的？”

他讪讪的闭嘴。

桌上有一个只有书本大小的框，里面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像胶一样的东西，荀夫子用火将胶稍微融化时将字模按顺序放进去，摆好后用板子压平，使所有字在一个平面。胶冷却凝固后，字模黏在一起，形成完整的一版。

阿若看的很是震惊。

这跟自己做的那个完全不一样，明显这个更细致。

随后荀夫子在字模上刷上墨水，将白纸盖在上面压平，再揭下来，一张《礼训》就印好了。

再用火将胶烤化，取出字模，胶会再次凝固，可循环使用。

他将印好的一页《礼训》递给她，“如何？”

“完美！简直完美！”她对这张纸爱不释手，“荀夫子，您真是毕昇再世啊！”

他不知道毕昇是谁，只能听出来这是在夸自己，摆摆手道：“逢迎的话不必说，我倒是听说你想跟我学？”

她放下纸张道：“您老都知道了……实不相瞒，我确实想跟您学些本事。”

他道：“姑娘你能有次想法真是太好了！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都他娘的是狗屁！你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印刷术，以后必成大器啊！”

本以为拜师艰难，会被他刁难一顿死去活来的阿若怔住了。

不是说大师脾气都古怪吗？不是说拜大师为师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吗？为什么荀夫子如此潦草？

就在她怀疑人生时，荀夫子拉着她的手殷切道：“除了这个印刷术，你还有什么想法？没关系，你随便想，只要你说的出来，为师就能给你做出来！”

“这个……这个还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更好？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做的，她完全可以交给荀夫子，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这么喜欢搞研究发明，那以后正好给他找点事情做。

于是她便道：“我暂时想不到什么，以后想到了再告诉您行吗？”

“好啊好啊！”他道：“那你拜我为师，是想学点什么？天文地理还是算数岐黄？”

她想了想，道：“岐黄吧，什么都没命重要。”

虽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她实在是一想到这些东西就犯困，倒是把脉中医这些她还比较感兴趣。

荀夫子满脸堆笑，“好好好，岐黄好啊，你说得对，什么都没命重要！那以后你就每天都来，我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你！”

“啊？”她惊恐道：“每天都来？”

郑乾也拦着道：“那个老头儿，不是，老夫子，这天天来有点过分了吧？”

没想到刚才还好说话的荀夫子突然就把眼睛一瞪，“学习要持之以恒，你懂个屁？”

阿若道：“您不是还有其他学生吗？”

“不耽误！”

阿若一看，这老头儿的脾气真是半点不得劝，但一想到以后能名正言顺出顾府，她就觉得什么都值了，于是咬咬牙点头道：“好！天天来就天天来！但是……”

他慈祥一笑，“放心，一天就两个时辰，其他时候老夫还得教别的学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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