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海参崴-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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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个包厢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歌姬端着酒壶,迈着碎步,走了进来。房间里的三个男子停下谈话,等着那名歌姬后退离开,才继续说起话来。
“阿若,亲王问你那件事,你何时才能开始?”
说话者声线纤细,显然是女扮男装之人。
此人名叫吉本良子。她看着对面单独膝坐的、同是女扮男装的阿若,声音低沉问道。
阿若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确认没有人偷听后,伸手扶了扶头上的侍卫帽子,深深呼了口气,摇头答道:“她天天看着那孩子,实在是无法下手。”
阿若表面上是宗尊亲王派过来陪侍纯子的女子,实则是宗尊亲王埋在天满宫的眼线。
三天前,她接到密信,前来这家宿屋和亲王派来的人碰头。
这是她两个月里,第三次装扮成青年男子的模样,赶到这家酒馆。
吉本良子身边的一个吊眉环眼的猥琐男子,就是岩井一郎。
他盯着阿若的胸部,舔着嘴唇,毫不掩饰目中的贪婪。
阿若身材高挑,比一般东瀛女人高了不少,虽然颇精装扮之术,装扮成普通男子,除了面目显得清秀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可是那身材,在终日眠花宿柳的岩井一郎眼中,依旧能看出女性成熟的风韵。
宗尊亲王选她过来,能够色诱目标,对身体和相貌,可是有着很好的要求。
“你不会是和纯子一样,看上他了吧?”岩井一郎桀桀笑道。
这句话显然也是吉本良子想问的,她饶有兴趣地盯着阿若。
当初亲王就是在她们二人中做选择,最终选了阿若卧底太宰府,令其失去为亲王效力的机会,心中始终耿耿于怀。
阿若看也不看岩井一郎,只是盯着吉本良子。
她知道吉本良子的性格,如果和她理论起来,十有八九会吵得周围人都听见,而对方此时带着见不得光的任务而来,断然不敢和自己争执。
阿若外出的时间不能长,而且很多话并不方便告诉对方,她对亲王的要求非常为难。
一年前,亲王把自己派到纯子身边,明面上说是照顾他的女儿,做他女儿的死士,实际上,却是监视郑乾,等待命令。
果然,亲王的命令来了。只是这个命令让她十分为难。
宗尊亲王给她的命令是劫走胡宪。
对此,她心里实在有些抵触。
在太宰府生活了一年,她开始享受那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也对纯子母子有了感情。
尤其是和郑乾相处数月后,郑乾的翩翩风度和亲和力,更反衬出其赫赫武功的超凡之处,这些瞬间就俘虏了她的芳心。
可是,现在,宗尊亲王却给自己下了命令,对付郑乾。
纵有千般不愿,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两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迟疑和犹豫,否则她今天就走不出这家酒馆。
“两天后,夫人会去军器厂南面的村前町看望孤老,按照一贯的做法,她会让我照看那孩子,届时我会带着孩子在水城街上玩耍,你们可以埋伏在那里,伺机而动。”
“有这个消息就太好了。”吉本良子细细的眼睛看着阿若那雪白洁净的脸,阴阴笑道。
“可是,你上次为什么不说?”岩井一郎盯着阿若。
“纯子对这个孩子极为疼爱,几乎不会让别人碰他。即便是去村里,也很难说她不会带着孩子去。不过,这几天天气酷寒,我估计明后天还会有雪,所以猜测夫人不会带着孩子去。”
阿若看着吉本良子道:“你们进入水城要小心行事,也千万不要伤了孩子,否则他……那人回来,事情就很难办了。”
“你们都给他吓破胆子了,他真的那么可怕吗?”岩井一郎嗤笑道,右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腰间太刀的刀柄,阴笑道:“劫持不成,就杀了那小崽子!”
“你敢!”
阿若忽然一声厉喝,上半身蓦然立起,岩井一郎只觉得桌前烛火猛然一晃,就感觉到一柄短刀出现在自己脖颈处,立刻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巨大的恐慌浮上心头。
“能够击败北条执权的人,岂是你这种小小的武士能够小覷的。他若不可怕,亲王何必命令你们劫持他的儿子!你若是敢动那孩子一根毫毛,你想让整个奈良再次承受他的怒火吗?啊?”
阿若咬牙低吼道,一改之前温润冷静的模样,秀眉倒立,如同一头猎豹,眼眸中露出罕见的杀机。
对方居然敢有杀胡宪的心思,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岩井一郎跪坐在蒲团上,不敢动弹分毫。他隐约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刺痛,可是生性强横的他也怒视着对方,至少在目光中不落下风。
“阿若!”吉本良子一手伸向腰间,口中惊道,“一郎只是随口一说,你犯不着如此。快放下刀!”
阿若恍若未闻,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岩井一郎,一字一顿说道:“纯子的孩子有着皇室的血脉,其实你这卑贱之人敢妄言杀戮的!你得到亲王的允许了吗?!”
见阿若目含杀机,听着对方口中的话语,岩井一郎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心中也有了一丝怯意。
对于郑乾,岩井一郎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接到这次任务后,他并不认为有多难,可是亲王对那个孩子太在意了,他的确没有胆子敢坏了那孩子的性命。
只是看到阿若进门后,几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令其恼火,所以他只能在言语上讽刺挖苦对方,想引起对方注意自己,却没料到外表娇美的千代居然也有暴怒的一面,一招制住自己,此时他才想起对方是一刀流高手的传言。
可是一刀流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亲王帐下的一条狗,和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笃定对方不敢杀自己,因为自己是亲王手下的武士,地位高于对方忍者的身份,况且对方的家人都捏在吉本良子和自己手里。
看着岩井一郎目光由惊恐渐渐恢复沉稳,阿若不待吉本良子再次开口,就收回了刀。
出刀之后,阿若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她迫切地想要避免胡宪被对方劫持,只是不知道能有几分机会。她全家人的性命可都在亲王的手里啊。
半个时辰后,阿若悄然回到太宰府自己的房间,摸黑走到屋内关上房门,却听见房间里传来火折子摩擦的声音,随即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现在眼前。
阿若只觉心脏被人攥住一般,猛地停顿,伸手向腰间摸去,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阿若愣住了,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她听出是惟康纯子的声音,那个声音从燃起的烛火处传来,从烛火照亮的一人身边传来。
烛火的光芒越来越盛,照亮了持着烛台的那人的脸,那是前田光阴冷的面孔。阿若松开已经握在手中的肋差,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辽东漫长的冬天,对于那些来自习惯了战阵驰骋的人而言,是一种煎熬。
二月,天气依旧没有回暖,没及膝盖的积雪和割面如刀的朔风却无法阻拦心里长草的蒙古人。
这一日,晌午,暖阳高照。
复州南城门吱呀呀打开,一队人马从城中撒着欢冲出,在阳光雪地里,呼和嬉笑着奔驰。
冲在队伍最前面,是新调任到复州的达鲁花赤,哈日巴日。
一月前,前任复州达鲁花赤海日古带着兵甲齐整的五千马步军,赶往东宁府。
哈日巴日因身负轻伤,从襄樊战场上撤下来,调任到复州主持一方军政。
初来乍到,他还有些新鲜,卸下军事,成为一方大员,可以纵情和属下喝酒,可以随意在大街上抓捕年轻汉女回去暖床,但是时间一长,这位蒙古勇士就对这种没有挑战性的生活产生了厌倦。
复州的两千马步军被抽调后,留在城内的蒙古本部人马便没有了,留守的士兵多是原金国的汉人、女真人和部分契丹人。
想想自己麾下那些由战俘和奴隶组成的五千杂牌军,守在这没有兵事的边城,哈日巴日就有一种垂垂老矣之感。这种感觉像蛆虫在身一般,令其厌烦。
哈日巴日长着典型的蒙古人身材相貌,身材敦实,高颧细眼,是一名久经沙场的焊将。
和其他蒙古人一样,只有在马背长刀的生活中,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而辽东被蒙古人臣服多年,百姓驯服,生活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让这个刚从战阵上脱下来的武将,感到十分憋闷。
只是待了数日,哈日巴日便感觉自己和那些懦弱的汉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日中午,明艳的阳光,稍稍软化了刺骨的朔风,他便带着二十名亲兵出城打猎。
哈日巴日带着亲兵,一路踏雪奔驰,身后濺起无数雪粉,在冷风吹拂下,宛如一条条白色的长龙在身后跟随,又如草原上万马驰骋卷起的烟尘,十分壮阔。
此情此景,令哈日巴日心情畅快。他纵声大笑,粗豪的声音惊飞了林中鸟,一阵阵扑棱棱振翅飞起。
哈日巴日看见鸟雀腾空,豪情万丈,人在马上,弯弓搭箭。弓弦响处,一只鸟雀悲鸣而落,更惹得这位蒙古神射手宽口开阖,啸音如雷。
纵马跟随的亲兵们,口中啾啾呼啸,均是一脸兴奋。
一队人马在呼哨连连中,向南疾驰,不知不觉就过了顺化营(今辽宁普兰店市),继续驱马扬鞭半个时辰,哈日巴日发现前队的几个亲兵渐渐勒住缰绳,驻马停歇在一处山坡下,打量着前方。
哈日巴日顺着亲兵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是一个山峡,山峡两侧有两座山,巍然高耸,积雪枯木中,隐约可见两个不大的城堡,城堡依山而建,离地三丈,如同两个门神把守着身下的道路。
哈日巴日继任不久,还没来得及视察下属金州,他用马鞭指着那两个城堡,询问拨马而回的一名亲兵。
那亲兵告知对方那是以前辽人修建的两个城堡,已有数百年光景。
哈日巴日闻言,蹙眉不语。那处城堡虽然在积雪中难见全貌,给他的直觉却是十分危险,可是他又找不出危险何在。
这里是他治下之地,怎么会给他惊悚之感?
他决定派人前往查看。
哈日巴日长相粗豪,心思却是极细。这和他身经百战有关。
这一次,他的谨慎再次救了他一命。
当他的一名亲兵拍马来到城堡下,还未仔细查看,城堡的一个垛口中就发出数道火光。随着几声炮竹般的炸响,那名亲兵应声栽倒马下,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被受惊的战马拖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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