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四轮回——攒一罐星星

　　累死你一个，幸福你一家。

　　寒窗苦读清华见，网吧逍遥家里蹲。

　　人生活着为成果，学子努力为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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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学们，在这阳光下，我仿佛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可以听见同学们的心跳声，高考不远了！打起精神吧！同学们，十年磨一剑，百日剑辉煌，你们准备好为高考奋斗着最后的一段日子了吗？现在有请在模考中获得年级第一的宋乔同学上台发言。

　　......

　　墙上拉着横幅，写了无数的豪言壮语，但是，她看不清了；台上说着誓词，说了无数的豪言壮语，但是，她听不清了。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感觉自己不舒服，她有些低烧。

　　“潇潇，我头晕。”女孩微闭双眼，轻轻扯扯站在自己右手的同学的衣角。

　　“再坚持一下吧，刚才你去找班头，他不是不让你走吗？我扶你。”

　　天上有些薄薄的云朵遮挡着太阳，不过，这样的阳光还是太毒辣了，正值花季年华的少女被晒的已经软了腿，失了魂，飞出了思想。

　　她双眼已经闭合，但是她看见了无数画面，，有一个奇怪的山，男人女人都是长头发，有一个奇怪的村庄，村庄里没有黑色的狗，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她不穿衣服，还在和猫说话，有一个奇怪的糖匠，他是个瘸子，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不知性别，瘦小的身躯在给一个奇怪的炉子添奇怪的煤......

　　其实，最奇怪的还是那个被阳光晒晕的少女，她在一次晚自习毫无征兆地感冒了，她吃了药，打了针，只过了一天就好了，但又好像没有好。她不间断的生病、康复、生病、康复，就好像每天去上晚自习一般，成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潇潇，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攒一罐星星啊！”

　　她的同学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推搡了她。

　　少女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好像冬天打雪仗，调皮的潇潇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衣领里丢了一块雪，好像上课打盹班头丢来的粉笔头飞进了她微微张开，留着口水的嘴巴。

　　“吕嘉一，站直溜了！听听年级第一分享的经验！别再考倒数第一了，你以前也还不错，现在怎么在哪都能睡着？”

　　喋喋不休的话，声音不大，所以她听不清。

　　有一样比毒辣的阳光还强烈的东西穿透了少女的耳膜，她感觉自己晕晕的，但是她感觉自己退烧了。

　　一个世纪过去，校园已经没有人了，杂草丛生，但是有一个少女却趴在自己的课桌上。

　　冰凉的水杯贴在了少女的额头，她一时间听到了声音，看到了光，时间回来了，校园又有了人，在闲暇时光中发泄不满的学生们。

　　“胡亦潇，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班头。”吕嘉一看着面前的闺蜜，只睁开了一只眼睛。

　　“水杯凉不凉？你就当冰敷吧！是不好点了？”

　　“嗯~好爽~”

　　“赶紧缓缓，数学老师还有十分钟抵达教室，测验即将碾碎你！”

　　十秒后，一个额头宽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抱着一摞试卷，分发下去，他声音压过了所有人：“安静！安静！喊什么喊？你看隔壁的十三班，人家已经在学习了！安安静静地学习！你们还是尖刀班？这节考试，四十分钟，哎呦？哎呦什么哎呦，这是练习你们的做题速度，高考卷子那么多题，不练，你们都做不完！”

　　十五秒后，吕嘉一拿到了卷子，奋笔疾书。

　　三十分钟后，吕嘉一抬起头看着老师品着枸杞茶，她拉了拉坐在自己的前桌——胡亦潇。

　　胡亦潇把自己的卷子往左边挪了挪，自己往右边挪了挪，希望的曙光射了出来，吕嘉一感到了生命的真谛，学习的真谛！

　　夕阳下，有两个身影，从地狱逃脱的两个身影，快乐如同光芒，清晰可见。

　　“你说咱俩什么时候可以攒一罐星星啊！”

　　“我的姑奶奶啊，发烧了你还想着这个事啊！高考，高考啊！”

　　“昨天上午第一节数学课你在干嘛？”

　　“呃~这不是大早上的没睡醒嘛，我又怕在枯燥，而且枯燥的数学课上睡着么。”

　　吕嘉一看着胡亦潇，眼睛弯弯的。

　　“我这是为了学习，要是睡着了就拉下了进度。”

　　吕嘉一看着胡亦潇，嘴角缓缓上扬。

　　“非要我说出来？死壹壹，我叠星星，叠星星。”胡亦潇伸手去掐吕嘉一肋下的软肉。

　　夕阳下，快乐的笑声是青春的逝去。

　　胡亦潇在吕嘉一走进单元门前，递出一团卫生纸，里面包着星星，比夜晚的星星还要美，比夜晚的星星还闪闪发光。

　　“爸，我难受，还发烧。”

　　吕父上前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说道：“去把药吃了，然后躺一躺，你今天多躺会，我过会送你去上晚自习。”

　　“爸，我想请假一个周，咱去医院好好看看，给我治的好好的。”

　　“这周天，周天下午你放假，我们去看看。”

　　“周天医院也放假的.......而且今天是周三啊......”

　　“医院有急诊，你要是请假落下课程怎么办，不舒服你贯个耳音，退烧了再努努力，补一补，况且低烧说不定你抗一抗就好了。”

　　“好......”

　　这个周吕嘉一过得很煎熬，不过，她每天发生的事都记得很清楚。

　　周三低烧，周四低烧，周五高烧，周六低烧，周天早上低烧。

　　周天下午的县医院，人不多，吕嘉一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斜靠着吕父的肩头，她眼皮半睁半闭，看着吕父翻弄着手机，是一篇公众号推文——《高考前怎么做菜可以让孩子更好的发挥》，文章结尾的一句话吕嘉一记得很清楚：普通做菜的效果其实是很一般的，神宝片由国家科研所研制，可以增强记忆.......

　　在吕父点开链接的时候，诊科内喊道“吕嘉一”。

　　“又是你？”医生看着坐在面前的吕嘉一，递出一个温度计。

　　“小姑娘你抵抗力不行啊，平时闲了跑跑步，加强一下身体素质。”

　　一会儿，吕嘉一把温度计递给医生。

　　医生顺着光看了看，说道：“没事，低烧而已，注意保暖，多休息，喝热水。”

　　“医生，这已经来了第三次了，我女儿怎么老是发烧，反反复复的。”吕父往前凑了一步。

　　“高三学生，一般也就是考前压力过大，休息不足，加上高三学生经常室内坐着，运动不足，就容易生病。”

　　“那医生，着马上高考了，这样是影响我女儿学习的呀。”

　　“这样，我给你开点狠药，回去吃上，再挂点葡萄糖，在家也多吃的有营养的。”

　　吕父谢过医生，拉着吕嘉一拿药去了。

　　在医院门口，两人走的很慢。

　　“嘉一，我问你，你平时晚自习都干嘛。”

　　“一般就是写作业，偶尔有老师进来讲题......”

　　“讲的题一般是什么题。”

　　“多半是当天作业里的难题，有时也讲以前考试的大题......”

　　“那我给你请个假，以后晚自习你不去了，在家写作业，你看呢？”

　　“好~”

　　吕父掏出手机。

　　“哎，哎，你好，曾老师，我是吕嘉一的爸爸，孩子这不是最近老是发烧嘛，我想能不能晚自习就不去了，让孩子在家学习，嗯，嗯，我知道，孩子最近是有点退步，我做家长的会上心的，好，好，谢谢老师。”

　　“嘉一，今天晚上你就不去晚自习了，在家好好写作业，早点休息。”

　　晚上，吕嘉一坐在桌前，地上桌上都是书、试卷，唯有她的窗台，上面只有一个玻璃罐子，非常精致漂亮的玻璃罐子，两只手才能合围。

　　窗外的月光散落在窗台，消融在书、试卷上，只有玻璃罐子熠熠生辉，罐子被小半罐纸星星填满，星星之间藏着一张照片，只有一个拐角漏出，也不知是什么人走进了少女的心。

　　窗帘拉上，台灯打开，月光消失的无影无踪，试卷反出惨白的光遮住了玻璃罐微弱的星光。

　　六月一日晚上，吕嘉一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比平时早很多。吕嘉一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吕父走了进来，抱起吕嘉一。

　　“星星，星星，我要攒一罐星星。”胡话的声音十分微弱，却如滚滚天雷炸裂在吕父的耳中。

　　在县医院，人们看见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几个保安都拉不住，男人捶打着一个医生，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庸医，庸医，老子来了三次了！三次了！你塔妈的怎么发现不了？她才十七岁，十七岁啊！”

　　六月八日黄昏，胡亦潇抱着一个玻璃罐子来到了吕嘉一的面前。

　　“壹壹，你要赶快好起来，还有两天演唱会就开始了！”

　　吕嘉一看着自己的同学，噗嗤一笑，问道：“你看看你的罐子，星星才那么一点，照片都没有没过。”

　　“没关系嘛，我把这点星星都送给你，你去就好了，你去就等于我去了。”胡亦潇的脸上湿了，好像是因为天气太热而生出的汗水。

　　“话说你怎么了？高考都没去！”

　　坐在隔壁的一个小男孩面前摆满了玩具，有挖掘机，有推土车，有坦克，有飞机......小男孩拿起一家飞机递给胡亦潇，奶声奶气道：“漂亮姐姐不要哭，我送你一架飞机！你坐飞机去看青海！”

　　“好好，谢谢，飞机真漂亮！”

　　“嗯嗯，那可不，这是我最喜欢的飞机，我和壹壹姐只不过是爸爸没有发现我们身体里的白细胞减少了而已！不是大问题。”小男孩跳下床，走过了，俯在吕嘉一的床边，说：“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嫁给我吧！我送你挖掘机！”

　　房间里传来只有在青春时光才会有的笑声。

　　胡亦潇看着自己手里的门票，六月十日晚上六点，第十二排十三号。

　　胡亦潇走到门口，工作人员问到：“同学，有没有一罐星星？”

　　胡亦潇递出自己的玻璃罐子。

　　演唱会结束时，观众们的热情不减反增，人们大喊：“张佳航！张佳航！”

　　“观众朋友，我是《憎恨楼盘》主角李伟的扮演者，张佳航，今天谢谢大家来我的演唱会，高考刚刚结束，有没有同学是专门来听演唱会放松的！大声告诉我！”台上的年轻人将话筒对向观众。

　　“哦——”

　　“好了，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演唱会结束了，不过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到了！那就是一百天前，我说过，如果有人能将《憎恨楼盘》里同款星星罐折满，就能参与抽奖机会，我可不是骗你们的哦！那么现在抽奖开始！”

　　年轻人走向舞台的中央，挑了一个罐子。

　　“让我们看看这位朋友是谁吧！”年轻人打开罐子，抽出藏在星星里的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正是他自己。

　　“大家看看这张照片，这个男人是不是很帅！”年轻人一边活跃着现场气氛，一边翻过照片，看到照片后面的名字，大声的喊了出来：“让我们恭喜这位朋友！吕——嘉——一！这位朋友请带着你的门票上台来，我们合张影！”

　　台下，灯光昏暗，没有人看见胡亦潇掩面而哭。

　　在白色的病房，护士收拾着一张床铺，看见床铺上有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有折纸星星，星星不多，里面的一张照片都没有填满，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是这张病床上一个病人。

　　护士打开罐子，看到照片后面有一句话。

　　“攒一罐星星送给我最好的朋友。”

　　20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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