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轮回——江湖梦

　　有人的地方便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便是江湖，人就是江湖，江湖便是人。恩怨如丝，缠绕不断，剪不断。梦中江湖快意潇洒，不入江湖，不知江湖，一朝入江湖，永远江湖人，江湖儿郎江湖死，恩怨缠绵恩怨扰。

　　在一处破庙中，男人于噩梦之中惊坐而起，一身冷汗，梦中无数残缺的尸体在他脚下。

　　男人拉了拉系在右手的绳子，绳子那头拴着一个女孩的手腕，男人松了一口气，解开绳子，斜靠在了破庙的门框，冷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刻入了他脸上的刀疤之中。

　　拂晓之时，男人喊醒了女孩：“壹壹，起来了！赶路了！”

　　女孩睡意朦胧，翻身捂住耳朵。

　　男人手中有一长棍一般的东西，被黑色布缠绕的结结实实，他用这个捅了女孩的后背。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看世界上哪个爹会对自家的千金这么粗鲁？”女孩坐起来，有些不快，但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起身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两人走出破庙，向东而行。

　　“早知道认了你做爹这么辛苦，我才不来呢！”

　　“这京城多好啊！我街头做乞丐还能吃饱，还不用睡这破庙的......”

　　女孩在后面喋喋不休的抱怨，男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身后的女孩看不见他上扬的嘴角。

　　抱怨了许久的女孩肚子咕噜叫了几下，男人停下脚步，从行橐中取出面饼递给女孩，一脸慈爱。

　　女孩啃着干硬的面饼，含糊不清的问：“爹？你不吃点？”

　　“我不饿，你吃”男人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叫了起来。

　　女孩一脸鄙夷，掰了半张面饼递过去，“这么大个人还和我玩虚的？赶紧垫拨垫拨，你要是饿死了，我没劲给你刨坟！”

　　男人一口就吃完了面饼，女孩也是吃完了面饼，幽静的小路上，两人的肚子似编钟交错。

　　“哎~，我总有一天一定要成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侠女！”

　　“不行。”男人停下脚步，看着女孩，一脸正经。

　　“有啥不行？大街上走过来就对我说，喂，我是你爹！现在真把自己当爹了？要不是我打不过你，你哪有这种荣幸？我可是未来的一代女侠！”

　　男人闷头继续走着，女孩在后面还是喋喋不休。

　　“等我成为大侠，我也要像大侠一样！吃饭只吃肉，而且是牛肉！也不喝水了！只喝酒！衣服也不会像你身上的那么破烂！得是最好的丝绸！而且是白色的！”

　　男人接话到：“吃牛肉是犯法的！”

　　“不吃牛肉算什么大侠？”女孩瞪着眼睛。

　　“这个给你。”男人解开腰间的水囊，抛给女孩。

　　“这啥？”

　　“大侠喝的酒。”

　　女孩闻闻味道，差点吐了出来，捏住鼻子，硬闷一口。

　　再等女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男人背着。

　　“你这东西真难喝，大侠怎么可能喝这种东西？”女孩还是有些头晕。

　　“喂，你那包的是什么东西？”

　　“剑。”

　　“剑？你真当自己是大侠啊？”

　　“我不是。”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大侠的剑应该是又剑穗的，剑鞘上还应该嵌的玉！剑拔出来的时候还会发光，寒光！喂，说了怎么多，你怎么不吭一声啊？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大侠的剑不会那么花哨。”

　　“你又不是大侠，你懂什么？我在京城可是见过大侠的！”

　　男人笑了笑，但随即皱起了眉头。

　　“在这等我。”男人丢下女孩，快步往路边的一处灌林跑去。

　　“喂，赶着拉屎啊？懂不懂怜香惜玉啊？真是.....”女孩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嘟囔着：“跑的真难看，还是大侠好，直接在树上飞！”

　　片刻之后，男人回来了，一身灰土，脸上甚至还有污泥。

　　“继续走吧，我背你。”

　　“别，你比我在京城乞讨一天还脏，拉屎摔倒了？是不是身上还沾了屎？？？”

　　“前面没路了，不过快到了，哪里有村长，没人知道，以后我们住那里，你不会再饿肚子了，也不用睡地板了！”

　　杂草从生，荆棘蔓延，女孩身上有些地方已经划破了，男人手中用一根粗树枝在开路。

　　“喂，爹？我看你蛮有劲的啊，这树枝甩的都生风！要不我教你一套武功！我在京城学会的！是一代大宗师黑刃大剑神的！葵花炼神法！听过没？据说这位大宗师杀的人太多了，他的剑被人血染的发黑！十里外就能闻见血腥味！”

　　“到了。”男人拨开面前的树枝，一座小村落隐于世外，似桃源仙境。

　　与世隔绝的村落多了一户人家，一个沉默中年男人和一个用树枝练剑的女孩。

　　生活了一段时间，女孩才知道男人是村子里长大的，十几岁离了村子要去当一代大侠。现在男人又回来了，总有些男人儿时的玩伴问他有没有成为天下闻名的大侠，不过既然回来了看来是没有做成，回来了就好好种田吧。每当这时，女孩总要抱怨几句这个爹给自己丢脸。

　　今天，女孩像往日一样，在村口练剑，几个稚童上来看着未来的女侠。女孩好不得意，心中暗想，看来总有那么几个聪明人，知道我练的是大宗师黑刃大剑神的神功！葵花炼神法！

　　“吕女侠你练的这个有用吗？”一个趴在地上的稚童吸了吸鼻涕，问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大宗师的功法！我以前在京城学来的！大宗师知道吗？会飞的那种！京城知道吗？比你这好百倍！”女孩有些生气，乡巴佬就是没见识。

　　“是吗？”一个比女孩高一头的孩子笑嘻嘻的嘲弄女孩，“其实我也是大宗师的徒弟，练的是劈柴挑水神功，不知吕大侠女敢不敢和我切磋切磋？”

　　女孩立刻摆出大侠风范的姿势，一手背与身后，一手立于胸前，说到：“请吧！”

　　男孩咧嘴一笑，上前一把将女孩推到在地。

　　女孩不服气，站起来呼哧哧地扑上去。

　　男孩咧嘴一笑，上前一把将女孩推到在地。

　　女孩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女侠？你的神功呢？”男孩嘲笑到：“回家让你妈多给你做些饭吃吧！你看你弱的不如青蛙厉害。哦，对了，你好像没有妈？连妈都没有还练神功？”

　　孩子们各个都摆出一副大侠风范，笑哈哈的四散而去。

　　黄昏，扛着锄头的男人回来了，背后还是背着那个被黑布缠绕的东西，男人看着坐在一块石头上哭泣的女孩。

　　“谁干的？”

　　女孩撇撇嘴，也不看男人。

　　男人涨红了脸，蹲了下来，对着地发呆。一会儿，男人站起来，拉着女孩，说到：“陈二狗是不是？找他去！”

　　陈二狗家里，男人气呼呼的看着陈二狗的爹，“我丫头被打了，道歉！”

　　“嘿！？怎么滴吧？”

　　晚上，女孩含泪吃了两大碗饭，还是不想原谅男人。

　　自那晚，村子里再也没有希望成为侠女的练剑女孩了。那个女孩每天只待在自家院子，很少出门。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差不多是未时，女孩在院中玩着透索，陈二狗在女孩家外围的篱笆处和几个弹着石子，时不时嘲弄几句女侠出来玩的话。

　　一个白衣男子，背一把长剑，渡步而来。

　　“这村子人真少，总算见到活人了！”男子牢骚一句，问蹲在地上的陈二狗：“小鬼，我打听到黑刃住你们这，他住哪个破屋啊？”

　　陈二狗嬉笑道：“你看，那个女娃娃，她知道，她还是黑刃大宗师的徒弟呢！”

　　“哦？”男子一脚踢开陈二狗，走进院中，邪魅一笑，“当年大宗师教了街头的乞丐一招，那乞丐就去开宗立派了，我看你应该跟大宗师很长时间了，想来应该是个小宗师了吧？”

　　不等女孩说话，男子抽出长剑，向女孩刺来。

　　女孩根本躲不开，肩头贯穿，鲜血喷出，躺在门前的台阶上晕了过去。

　　黄昏时间，男人提着一只野兔，还没进门就喊到：“看看我抓到了什么！晚上爹让你吃肉！”

　　野兔从男人的手中脱落，他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女孩，青筋暴起，双目血红，看着缓缓走来的白衣男子。

　　“黑刃，我可算找到你了！”白衣男子冷笑到：“江湖上有人屠称呼的黑刃，在这不毛之地居然当起了大宗师啊？”

　　男人从背上取下缠绕的东西，缓缓拆开。

　　白衣男子继续说到：“我师弟前段时间在这附近碰见了你，记得吧！你把他的双手打废了，我是来报的！”

　　“看来你们青云剑庄被老子留下来的活口还挺多的！”男人已经手中黑布尽落，露出一把黑色的剑，隐隐有些血腥的臭味。

　　“姓吕的！没想到你还会落泪啊？你这魔头！你灭我满门！我师弟杀了你的姘头，今天我就要拿你的人头祭奠我死去的师父！”白衣男子长剑出鞘，刺向男人。

　　女孩躺在台阶上，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两个人的剑撞出火花，却是在尘土中交手，没有大侠的写意风流，只有鲜血飞溅，女孩用手捂住刺痛的肩膀，闭上眼睛，碎了江湖梦。

　　202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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