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展捷知道自己彻底惹毛了这个权相，虽然有些懊恼自己逞一时之快，但更多的却是痛快！对方可是吕不韦，历史上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吕不韦！能与他这般争锋相对一场，世上又能有几人？

        刚刚一时激动不计后果，此时再看吕不韦眼中森冷的笑意，也禁不住暗自担心。完了，这回彻底把他得罪了。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古代之后的自己，性格似乎变得跟之前大不相同。总是忍不住冲动，嘴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这完全不符合她一直以来自律沉稳的自我认知。

        也许潜意识中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吧，也许哪天闯祸被ko了，醒来就能回到部队宿舍。

        “丞相大人还请息怒，飞羽失言了。”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唉……如此说来，还真是本相的不是。公主这般人才肯留在大秦，绝对是大秦之福、储君之福。公主只管放心，日后本相定当多多照应公主，共同效力我大秦。”

        展捷心里冷笑，照应？怕是要把自己往死里照应吧？脸上却仍是挂着那恬淡的浅笑：“飞羽多谢丞相大人有大量，今后还请丞相大人多多关照了。”

        展捷坐回位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气，要说面对吕不韦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看到一旁白毅和蒙恬一言难尽的脸色，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肯定又要挨骂。于是乖乖坐好，不再出声。

        白毅无奈，也不再说话，低声与一旁的王贲交谈。

        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连太后赵姬也有些不自在。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儿子，小声道：“似乎有些难办了。”

        嬴政温和地笑笑，宽慰赵姬道：“母后放心，不碍事的。”然后又转过脸去，对着身侧的美女黎姜说了几句话，黎姜听罢点点头。

        片刻后，嬴政说道：“今日难得众位好兴致，黎姜方才也跟寡人说要弹奏一曲，来人，取琴来！”

        昌平君知道嬴政此举是要缓和刚才紧张的气氛，也笑着附和道：“好久不曾聆听黎姜姑娘的仙乐，今日大家又能一饱耳福了！”

        黎姜柔柔一笑，垂下脸，露出白皙的脖颈，耳畔的明珠耳铛轻轻晃动，“大人又要拿黎姜寻开心了，只盼黎姜的琴声能博得诸位一笑。”

        宫人已经在大厅中央摆好了琴台，乌木琴台上架好了一具古琴。只见黎姜从座上站起，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走向琴台。随着她的脚步轻移，头上布摇微微颤动，摇曳生姿。

        就连展捷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果然是美人啊。”不愧是秦始皇最心爱的女子。

        蒙恬看看黎姜，再看看展捷，不以为然地摇头，“此言差矣，在蒙恬眼中无人可比公主风姿。”

        展捷白了他一眼，“没见识。”

        就在黎姜经过展捷面前的时候，还侧过脸看了看她，眼中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

        蒙恬好心地对她说道：“你会弹琴吗？”

        展捷摇头，她可不会这么古典的乐器。

        蒙恬又问：“那你会什么？洞箫？琵琶？”

        展捷还是摇头，“你别再问了，我一样都不会。”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起码她还是会用钢琴弹“两只老虎”的。想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蒙恬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等会儿你就笑不出了。”喝了一杯酒，小声咕哝，“果然是出身蛮夷。”

        展捷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呢！我听见了。”

        黎姜已经落座，伸手抚弄了几下琴弦，然后边弹边唱道：

        “小戎俴收，五楘梁輈。

        游环胁驱，阴靷鋈续。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

        言念君子，载寝载兴。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展捷根本听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曲调古朴大气，黎姜的音色亦很是动人。看见场上所有人都是一脸迷醉，似是沉醉在这美妙的乐声中。

        果然是被她不懂欣赏这时代的流行曲了。

        看见她的茫然，黎姜冲她微笑说道：“公主似乎对黎姜此曲不甚明了。”

        展捷很诚实地点头，“飞羽驽钝，还请姑娘赐教。”

        黎姜笑的更温柔了，轻声说道：“黎姜此曲唱的是《诗经》中的《小戎》。黎姜不才，不知自己谱的曲子能否配得上这诗。想必以公主之才，定能指教黎姜一二。”

        展捷一下子愣住了，惨了，这女人怎么会来这一招？什么《小戎》？

        以前看电影、小说里但凡穿越时空的女子似乎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比精通。只恨自己连听都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还谈何指教？

        本以为绑定了系统就能各种技能点加满，走上人生巅峰的。

        唉……统儿啊！快来救驾啊！

        嬴政在看她、赵姬在看她、吕不韦也在看她。

        在场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等待这个“聪颖过人、才华横溢”的飞羽公主能再有高论。

        这时，白毅在她耳边极小声说：“这《小戎》出自秦风。是写妻子对出征丈夫的思念，不单写出了思念的深切，更多是对丈夫的赞美。先写兵车、再写战马，最后写了兵器，豪迈中又见其高贵。”

        展捷差点没给白毅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人还真是会“察颜观色”。

        黎姜美人，虽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针对我，但是这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只得又站起来，也对着黎姜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颜，“原来是出自秦风，多谢姑娘指教。飞羽对音律没有什么研究，想必不能‘指教’姑娘什么。只是今日难得好机会，飞羽也想献上一曲。”又向嬴□□身一拜，“不知储君能否给飞羽这个机会？”

        嬴政欣然应允，目光炯炯地看着展捷，“公主也要弹奏一曲吗？可需要什么乐器？”

        “唉，储君这话倒叫人不好意思了。说到乐器，飞羽可是通了九窍。”她笑着道。

        嬴政一怔，随即莞尔。“好，公主随意。”

        蒙恬问白毅道：“什么通了九窍啊？储君笑什么？”

        白毅唇边也有丝丝笑意，“笑你一窍不通。”

        展捷走近黎姜身旁，近距离地打量这位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美女，“美人儿弹得一手好琴，恐怕就是我再练上二十年也望尘莫及。飞羽有个不情之请，想让美人儿为我伴奏，只是不知你能否跟得上。”

        黎姜面露一抹傲色，“公主尽管唱就是了。”

        展捷心里苦笑，难道自己也要开始做那“文坛大盗”不成？岳飞将军，对不起了，要借您的诗词一用。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邯郸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一统好山河，朝天阙。

        遥望六国，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效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六国洛。却归来、再续咸阳游，唱酒歌。”

        一曲《满江红》唱毕，展捷自己内心亦是激动不已。

        再看场上众人，已然呆立当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鼓掌。

        展捷心里反而有些发毛了，心道莫非战国时候的人不能接受这种曲风？还是不喜欢这《满江红》？她已经对其中一些词句作了修改，只是文彩实在有限，难道改的不好？

        唉，不管好不好，至少给她一点反应啊！

        紧张，非常紧张。早知道就不要装这个bi了。

        求助地看向白毅，只见他双目射出精光，也同样看着自己。那眼中有惊艳、有佩服、也有……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在里面。

        此时，嬴政居然站了起来，率先鼓起了掌，“寡人受教了，好一句‘待从头、一统好山河，朝天阙。’不知此曲叫什么名字？”

        “回储君，叫《满江红》。”

        “可是公主所作？”

        展捷不答，因为知道即使说了不是自己写的，也没人相信。更不能把岳飞说出来，否则嬴政定要在七国寻找岳飞这个大才子了。

        见她笑而不答，嬴政只当她是谦虚。如玉般温和透彻的脸上笑意更胜了，亮如点漆的双眸带着三分赞赏、三分惊叹、三分动容，还有一分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紧紧地盯着展捷。

        众人此刻仿佛才从她的唱词中回过神来，也想跟着嬴政叫一声好，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词这曲，竟无一处不妙。

        尤其是在座的秦国军方年轻将领，只觉得展捷似乎唱出了他们的心中难以言表的豪情壮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是每个秦国男儿的心愿。

        而展捷自己改的那句“邯郸耻，犹未雪。”却是唱进了嬴政心里，唱进了赵姬心里。人人都知道，当初庄襄王被留在赵国作质子，好不容易逃回秦国，却把他们母子二人留在邯郸。数十年的质子之苦，是嬴政和赵姬永远不能释怀的。

        见赵姬竟是红了眼眶，怔怔地望着展捷，泪盈于睫，一脸凄楚。

        就连刚才恨不得杀了展捷的吕不韦也不禁长叹一声，面有动容。

        没有人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还记得那曲《小戎》。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热血豪情，恨不得立即提剑上马奔赴沙场为国家建功立业。

        很多年后，在座只要是还活着的人，都不曾忘记那年在甘泉宫，燕飞羽那曲惊艳四座的《满江红》。

        这是后话了。

        黎姜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展捷，长叹一声，唉……自己还真是输得彻底。那词、那曲、那人……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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