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幼

阮游是灵体之身，本可以不用吃饭进食，所以谭迁开始每天做饭都只备了一副碗筷，只在对面添了个椅子。

        为了吃饭有点氛围感和仪式感，阮游开始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谭迁吃饭，顺便陪谭迁随便聊两句有的没的。

        不过灵体虽然不能像活人一样拥有实体，但嗅觉味觉可是一样没比活人少。

        阮游每天坐在饭桌前，闻着饭菜的香味，看着谭迁吃得津津有味，终于忍不住，忽然起身走去厨房，将谭迁惊得被口里还未下咽的米饭呛得连连咳嗽。

        “哎，阮小公子，你去干嘛啊？”

        谭迁咳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一些，看到阮游端着一杯水，还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将水递到谭迁眼前，阮游坐了下来，用刚刚拿来的筷子夹了口面前的水煮鱼。

        谭迁看着眼前的温水，又看着阮游一脸终于享受到美食的表情，忍不住又狂笑起来，结果乐极生悲，又被刚刚喝下的水呛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谭迁自从认识阮游以来，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笑得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

        阮游看谭迁咳得厉害，无奈地开口劝道，“慢点儿，一会再笑。”

        过了两分钟，谭迁咳得没那么厉害了，满脸震惊地开口：“你不是灵体吗，竟然还能吃东西？”

        阮游咽下口里的饭，回道：“我只说我是灵体，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能吃东西了？”

        看着谭迁合不上的嘴，阮游继续解释道：“灵体也有味觉和嗅觉，能和正常人一样吃饭，只是不会饥饿，也不会有饱腹感而已。”

        谭迁终于从鬼也能吃人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你为什么之前不吃？现在突然开始吃起来了？”

        谭迁抬眼正对上阮游复杂的表情。

        “我又不是寺里禁欲的和尚，当然会馋。”阮游这番话大概是从醒来之后最理直气壮的一次，“何况你做的也很好吃。”

        阮游夸人的时候也不忘看着谭迁的眼睛，说话的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是把谭迁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谭迁有些不太自然地别过脸，拿起桌上自己吃完的碗筷走向厨房。

        离了阮游的视线，谭迁的不自在瞬间减轻了很多，又忍不住调戏了一句。

        阮游只听到厨房传来谭迁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公子，我们都同居了，何必这么见外呢，你以后要吃什么我给你做便是。”话里语调可谓一波三折，拐了个九曲十八弯才堪堪传到阮游耳中。

        阮游也刚好吃完盘里的最后一口，端起桌上的餐盘进了厨房。

        “那就谢谢‘室友’了，以后碗筷我来洗吧。”

        阮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学来了室友这个词，谭迁调戏不成反被这一记回击堵了个结结实实。

        你知道室友这词现在都是什么意思吗？

        要不是阮游一脸坦然，谭迁都要以为阮游是在回应自己的调戏，想跟自己发展点什么。

        自己大概是寡疯了，谭迁心下想道，对方是个鬼自己都能脑补这么多。

        二人收拾完后，各自回了自己屋里。

        谭迁躺在床上，梳理着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阮游本来身为灵体，不需要睡觉。只是不知为何，吃过了谭迁所做的饭后有些昏沉，依靠在床边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一阵秋风卷起树上摇摇欲坠的银杏叶，在空中恣意地转了几圈飘落到地上。旁边是一座已经有些年头的古庙，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修缮。

        庙门正打开着，一位看着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和尚正身披袈裟站在门口。

        阮游现下只有十二三岁，跟随家里坐着马车来到了这座破败的庙门口。旁边几个仆人扶着老爷夫人下车后，又将马车上的阮小少爷接下来，交到夫人手中。

        阮游跟着爹娘一路走进庙里。走到佛堂前，夫人摸了摸阮游的头，让他在外面乖乖呆着，自己跟陆老爷进去参拜。

        阮游乖巧地点了点头，等爹娘一进去，便寻了个仆人都没注意的时机溜走。

        阮游独自一人在庙里闲逛，偶尔遇到几个小僧，都知道庙里来了贵人，这大抵就是贵人家的小公子，也没有多去管他。

        阮游也因此乐得自由。

        这庙虽然破败，但占地却是不小。阮游七绕八绕走了半天，已经忘记了走过的路。

        正当他发愁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时候，见到了前面走过来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面相白白净净的，一身僧衣像是照着自己尺寸裁的，虽然旧了些，倒也十分干净。不过吸引到阮游的不是这些，是小和尚的眼睛。

        这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是明亮，漆黑色的眼球外像蒙了层水做的膜，又在太阳下反了些阳光，看起来十分灵动，让小和尚整个人都显得很有灵气。

        阮游无聊地闲逛了半天，终于遇见一个同龄人，一下子也忘记了发愁回去的路，一边高喊着“小师父”，一边撒开脚丫朝小和尚跑去。

        小和尚听到阮游的声音，顿住了打算出去的脚步，等着阮游奔过来。

        阮游活的这十来年里，从未跑的如此之快。这次实在是无聊狠了，也没顾着家里教的什么形象，只知道终于有个玩伴了。

        “在下…阮游，是随家里一同来的。”

        阮小公子一边倒着没喘匀的气，一边向小和尚自我介绍。

        “我法号叫净安。”小和尚看着阮游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笑眯了眼，“阮小公子，我又不是小姑娘，跑这么快做什么。”

        “小姑娘有什么稀罕的，又不能陪我玩。”阮游小声嘀咕着，“而且我看你比那些小姑娘还要好看。”

        净安没听清阮游吞在嗓子眼里的话，凑到阮游面前问了句：“什么？你怎么跟见了小姑娘似的，声音这么小。”

        “没什么！”

        阮游被净安左一句小姑娘右一句小姑娘给说的有些脸红，见到凑过来的头下意识地加大了音量。

        净安正想着阮游声音太小，上前凑近一听，不料被这突然加大的音量震地脑袋发懵，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阮游没料到净安反应这么大，看着小和尚白净的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不由地蹲在原地笑出声来。

        净安看着眼前小公子笑得如此开心，也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颇有那么点像话本上两人相遇的开场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阮游内心也和净安熟络起来。

        “净安，你们寺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净安想起自己刚打算去做的事，“有了，你跟我过来。”

        说罢，净安拉起阮游的手跑向一扇侧门。

        阮游心想，这寺里的老和尚看着一个比一个正经，跟不吃不喝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竟然还能有这么活泼的小和尚。

        阮游一路被净安拉着，穿过了几条厢房门口的回廊，推开了好几扇侧门，终于走到寺里西北角的一个破旧小院。

        两个人都有些微喘，站在小院里撑着膝盖匀着气。

        阮游一边歇着，一边抬头打量着整个小院。二人是从一扇侧门进来的，身后侧门后面是一间废弃的厢房，院子四周围着破旧的围墙，因为年久失修，围墙的上头还有些参差不齐。

        整个院子里几乎长满了杂草，只有眼下的一些杂草像是被人踩过，软趴趴地伏在地上，延伸出去了一条一人宽的窄路。

        沿着这条被踏出来的小路望过去，是一块大石头。石头的形状不是很规则，约摸着有一个半自己那么高，不过在杂草的映衬下，倒成了整个院子里唯一可以算作装饰的东西。

        除去这些，在被杂草包围的中央，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枯井，存在感低到阮游差点忽视了它。

        这院子的构造实在过于简单，阮游几乎一眼便打量完了，“这看起来也不好玩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过来就知晓了。”净安冲阮游狡黠地笑了笑。

        阮游见净安信誓旦旦，心里虽然不解这破败院子能有什么好玩的，但脚下还是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二人沿着那条小路走到了石头跟前。

        “看！”净安神秘兮兮地指着石头看向阮游。

        阮游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嘛，无非就是块石……”

        话没说完，阮游便收住了嘴。

        刚刚，这块石头是不是动了一下？

        阮游惊讶地凑近了石头，才发觉原来不是石头在动，后面有几团小小的生物。

        “这是何物？”

        阮游第一次见这种生物，颇有些新奇。只见眼前这几团颜色几乎跟地上的土融为一体，身上像是有一层厚厚的壳，生出许多尖锐的刺。几小团的头都缩在壳里看不见，只留着背上张牙舞爪的刺像是在抗拒着他人的接近。

        阮游心下好奇，想伸手戳一下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几团，没想到手还没靠近，被净安一把拉了回来。

        “别碰，它们扎人可疼了。”

        净安像是想起先前自己被扎的时候，一边劝着阮游一边揉了揉自己伤口早已经消失的手。

        “这是小刺猬。”净安揉了两下便放下手，冲阮游介绍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师父尚且还不知道，现下你是第二个知晓它们的人了。”

        阮游从净安话里品出了一丝邀功的味道，笑着向净安随手做了个揖：

        “既然如此，在下谢过净安师父了。”

        说罢，两人不由得再次相视大笑。

        阮游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小公子，吃早饭了。”谭迁想着既然阮游可以吃饭，便一日三餐都来喊他。

        阮游还没从梦里完全清醒，谭迁一声小公子，同梦里净安的阮小公子重合在一起，愣了半天，阮游才回过神，应声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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