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赠药

“还有三天便是每年一度的‘慕氏清谈会’啦！”

        “我对清谈会可没啥兴趣，一听就犯困，失眠的人请两个尚清谈的名士去家里，保准睡得香！哈哈！”

        左首两个修士打扮的人聊得正起劲儿，梅霜泽听了这两句话，“嗤”地一下笑出声来，说道:“映雪，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清谈会，你听得直打哈欠，最后居然睡着了，后来啊，你说什么也不肯参加这劳什子的清淡会了！”

        兰愔笑着点了头，“清谈会”这种高深莫测的玩意儿，他们兰家这种小家族很少参加。她只记得很多年前参加过一次，不知那时梅氏兄妹在不在，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当真恍若隔世。

        梅霜泽又道:“这次清谈会我们要去么？爹爹一定会去的，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兰愔笑道:“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热闹!”她虽一口答应下来，但心中却十分忐忑，忐忑中还混杂着莫名的期待，说道:“此去必会遇见‘故人’。”

        梅霜泽不知她话里的含义，颔首道:“那是自然，少不了那些名门世家，你的陆公子一定也回去，嘿嘿。”

        兰愔微怔，随即微微一笑，重复道：“陆公子？”

        梅霜泽笑嘻嘻地道：“是啊，他一定会去的，他长兄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陆老宗主定会多多提携他，陆氏一族恐怕还要靠他啦！”

        兰愔低声道：“陆清寒……”

        梅霜泽以为她是在思念意中人，嘿嘿一笑，道：“你今后嫁给了陆公子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哥哥啊！”

        兰愔略感尴尬，只是笑笑不说话。

        陆清寒确实是她的一位故人，而且她与陆清寒相识要比梅映雪早很多。至于嫁给陆清寒，那是大大的不妥，一来她不是梅映雪，不能代她嫁人，二来陆清寒并非她的意中人，哪怕陆清寒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佳公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宝贝”她也不能老着脸皮收下，这样对不起梅映雪，对不起陆清寒，也对不起她自己。

        可自己的这具身体毕竟是梅映雪的，那该如何？“借尸还魂”一事绝不能向别人吐露，否则定要横生枝节，搞不好又要再死一次。

        正当心绪纷乱之际，忽听一人叫道:“伊掌柜，我要吃你做的酒糟鱼!快……快把店里最好的酒也给老头子拿出来!”他声若洪钟，店里的人皆寻声望去。

        但见说话之人是一位老者，体型臃肿，身着粗布麻衣，圆圆的脸上满面红光，不大不小的眼睛炯炯有神。须发尽白，蓬乱的头发上胡乱插着一根破木簪，或许那不能称之为“木簪”，只是一段略显光滑的木棍。

        众人见他是个寻常老者，均想:这老头倒是有意思，一进来就让人家掌柜的给他烧菜，看他那寒酸样，人家不把他赶出去就是大发慈悲了!

        兰愔见了那老者心下大惊，一声“谢伯伯”显些脱口而出，那老者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兰愔脸上停留片刻，便自顾自地喝酒去了。

        梅霜泽望着老人，舔着嘴唇道:“不知道掌柜的做的酒糟鱼好不好吃？!”

        兰愔:“……”

        过了半晌，果真有伙计端了酒糟鱼放在老者面前，老者嘿然一笑，看样子甚是满意。

        梅霜泽咽了咽口水，要知道酒糟鱼是他平生最爱，之前伙计报菜名时并没有这道菜，难不成掌柜的真的给老者开了小灶？那掌柜的看着并不像好相与之人，对这老者倒是纵容，看来二人关系匪浅。

        兰愔看着喝酒比喝水都顺畅的老者，心中赞叹不已，觉得此人堪称“酒神”!

        她认识老者的时候，已是死期将至，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夕阳西下，烟霞染红天际，晚风吹过，木叶萧萧而下，美丽又苍凉。

        兰愔在是一条僻静的街道遇见老者的。一条长街她走到尽头，又走回来，反反复复，走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想回家。

        “诶，小丫头，老爷子的酒喝光啦！快去给老爷子买酒!”坐在树下的老者醉醺醺地晃着酒葫芦。

        兰愔方才便注意到了老者，看他衣衫破旧，相貌平庸，也没多留意。这会儿听他唤自己，微微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小娃娃快去买酒，老爷子等不及了!”老者向她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语气十分急切。

        兰愔犹疑片刻，终究走到老者身边，接过酒葫芦，穿过两条街才找到一家酒肆，将老者的葫芦灌满。

        待她回到原处，老者还坐在树下倚着树干，表情安详，双眼微闭，似是睡得香甜，兰愔把酒葫芦轻轻放在他身边，转身欲行，忽听老者叫道:“等等!”

        兰愔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那老者目光如电，盯了她半晌，叹息道:“挺好的小娃娃，可惜活不长喽！”

        这话常人听了难免震怒，兰愔却只是微笑着问:“老伯何出此言？”

        老者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丢给兰愔，一脸“你不信我一定会后悔”的神情，叹道:“这是一颗世间绝无仅有的丹药，看在你给老头子买酒的份上送给你啦！”

        兰愔莞尔道:“多谢前辈赠药，请问前辈高姓？”她对老者的话深感怀疑，但药收着总不会有什么害处。

        老者拿起酒葫芦咕咚咕咚灌起酒来，良久，才笑嘻嘻地道:“老头子姓谢名风，快把这丹药吃了吧，免得死到临头手忙脚乱!”

        老者虽然言行举止古怪，但亲切和蔼，兰愔对其颇有好感，但他的话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不可轻信。

        老者见她神色犹疑，也不勉强，笑道:“小娃娃有所见疑，也是人之常情，他日大难，记得将这丹药服下便是了。”说罢，又自顾自地喝酒。

        兰愔谢过老者，便告辞回去了。

        她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老者的话果真应验了。她不仅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幸运的是，她死前服了老者给她的丹药。

        人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魂离魄散，而她的魂魄游荡了七年之久，又寻得尸身还魂，老者的丹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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