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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揣度


何长明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向来是不苟言笑的沈宴珩,毓王殿下竟然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他什么时候关心过这样的问题。

        何长明端着酒杯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啥,你说什么?”

        随后又大笑一声,洋洋得意,“小爷我在这临京城,也算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多少女子想瞧我一眼呢,我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那早就去缠着她向她家提亲了,哪有时间在这陪你喝酒。”

        说着仰头又灌了杯酒,忽觉不对,转头震惊地看着沈宴珩,“你这小子可不会无缘无故问我这些问题,你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沈宴珩还是不说话。

        何长明顿时来了兴致,仰天大笑,就差跳起来拍掌了。

        “我说你一个跟石头似的人,也会铁树开花啊?”说着就隔着桌子调侃他,“哪家的姑娘啊?不对,应该是哪家的仙女,真的让你动心了?”

        动心?沈宴珩想,这就是动心吗?自己动心了吗?

        “不知道。”沈宴珩说出了问问题之后第一句话。

        他自幼失恃,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没有人教他怎么去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人让他感受到喜欢,他也不知道怎样算是动心。

        但他每一次见到傅云黛,都会不自觉被她吸引,每一次见到她,心里就不自觉地开心,见不到她时,在某些时刻总是会想起她,想她貌若桃花一般的脸庞,想她清脆绵软的带着南方调子的声音,知道她这几日生病,便每天让福伯去买了药和果脯自己带过去给她,知道她想要回耳坠其实不过是女儿家的调皮心思,可还是忍不住答应她,回府后就让福伯去寻了相似的耳坠。

        这是动心吗?沈宴珩思考起来。

        何长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还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说完重重放下酒杯,“你要是这样那可太没男子气概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

        沈宴珩轻轻看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就是……”何长明瞬间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具体怎样才算喜欢。

        何长明咬咬牙,心里想着,我回去就问我母亲去。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于是何长明选择低头喝酒,又愣愣问道:“你不会真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古人常言道,婚姻经营不易。

        且不说沈宴珩身为皇子,皇室婚姻本就比寻常人家更为不易,再加上沈宴珩幼年经历摆在那,若是他真看上哪家的姑娘,那人家肯定也不会轻易将姑娘嫁过来的。

        何长明不由为沈宴珩担心。

        沈宴珩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手还握着那根簪子藏在袖子里。

        何长明又问,“你到底干嘛呢,喝酒也不喝,手半天在下边干嘛?”

        说着就要去扯沈宴珩手。

        沈宴珩怕折了那簪子,自己便将手伸上来,把簪子小心放在桌上,喝了今晚第一杯酒。

        何长明不由得睁大双眼,“簪子?定情信物都有了啊?”

        他甚至准备动手去拿那根簪子,被沈宴珩一手拍开,“别乱动,话也别乱说,这簪子,不是什么定情信物。”

        “那是什么?”

        “我偷来的。”不问自取是为偷,虽说那耳坠是掉在他身上,但变成簪子却是他自己的主意。

        沈宴珩脸色自然地喝着酒,何长明却快炸了,语无伦次,“偷,偷,偷来的?沈宴珩你失心疯了,你喜欢人家姑娘就把人家姑娘簪子给偷了?”

        沈宴珩睨了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呢?你还然后呢?”何长明拔高了声音,“你还说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人家姑娘,这都偷簪子了,你要是不把人家姑娘娶了我都看不起你。”

        娶?

        听到这字眼,沈宴珩心里掀起海浪。

        就在这时,福伯来禀报,“殿下,安王殿下来了。”

        沈宴珩皱眉,“自繁,他来做什么?”

        何长明见状起身,“那我先走了,我下次来找你你最好想清楚了啊。”

        两人交好的事情不宜被旁人知道,就算沈自繁是个从小爱黏在沈宴珩的,实打实把沈宴珩当兄长的。

        沈宴珩摆摆手,叫了卫风送他。

        他随手把簪子拿回手,簪在头上。

        沈自繁跟着福伯走进来,“皇兄。”

        “你怎么来了?”

        “皇兄回京之后,我来皇兄府上都未曾见过皇兄,今日得空,就来找你啦。”沈自繁一脸的亲近之意。

        他是个自小敬仰沈宴珩这个兄长的,就算后来沈宴珩不得宠了,出了京,他也还是惦念着皇兄,如若皇兄偶尔被召进京来,第一个找沈宴珩谈话的总是他。

        “皇兄在喝酒,刚刚有客人?”沈自繁看着桌子上两个酒杯,问道。

        “闲来无事,刚刚和卫风喝了两杯,”沈宴珩回他,“你也不小了,该专心读书,不要老想着玩。”

        沈自繁赧然,挠了挠头,“我知道了皇兄,我会专心的。”

        随后又一脸正色,跟沈宴珩说道,“皇兄,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要说。”

        “什么事?”

        “我今日进宫去给父皇请安,看到父皇好像是拟了一道圣旨。”

        沈宴珩眉心跳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皇兄也知道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宫里人也知道,我去找父皇时,若不是里面有什么要紧事,那些人也不怎么拦我,我进去的时候就听到父皇提到了皇兄,我直觉不对,就走得快了些,父皇见到我,就把东西给了旁边的肖立德,我瞄到一眼,就是圣旨没错。”

        沈宴珩喝了口酒,“父皇身为皇帝,自有他的抉择,父皇的旨意从来不会错,若是跟我们有关的,更加是不会害我们的。”

        一脸的淡然,彷佛十几年前那道把他遣出京城的圣旨不是皇帝下的一般。

        沈自繁却急了,宫里那些恩恩怨怨他又不是不知道。

        五皇子沈其彦是个不安分的,小的时候就和沈自繁和沈宴珩不和,经常明里暗里设计他们,但小时他究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但如今,众多皇子里,他又最得圣宠,占着这份恩宠,他不知明里暗里得罪了多少人,但每日还在皇帝面前装着仁孝。

        特别是沈宴珩回京之后,他更是每日进宫给皇帝请安,沈自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当年九皇兄母妃还在世时,沈其彦和沈宴珩是皇帝最喜爱的两个儿子,德妃死后,就剩下沈其彦一个得宠,现在沈宴珩回来,沈其彦是怕他又重得圣心,和他抢位置。

        因着沈其彦这个行为,皇帝对他更是得意,甚至表露出不日要下旨立他为嫡的意思。

        朝上人心惶惶,有些心急的已经开始巴结他,甚至想借不日选妃宴的机会让自家女儿和沈其彦说上话。

        沈自繁内心焦急,想着说不定父皇那道圣旨就是立沈其彦为嫡的呢。

        可是沈宴珩还在淡然自若地饮酒。

        其实不止沈其彦那么想,沈自繁也是那么想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现在九皇兄既已回京,何不讨好父皇,说不定真有和沈其彦一战的能力呢。

        心里这么想的,沈自繁嘴里便也径直说了出来。

        沈宴珩顿时放下酒杯,“自繁,话不要乱说,沈其彦是皇兄,我们该敬他。”

        那他也该有一个皇兄的样子我才能敬他啊,沈自繁内心不服,但知道九皇兄这样说也是为他好,他这一番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那就是揣度圣意,不敬兄长,挑拨离间,传到父皇那里去,就是大逆不道。

        沈其彦不服也得服,乖乖道:“我错了皇兄,以后不会这么说了。”

        想了想,沈其彦又问:“皇兄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且不说那圣旨里写的是什么,就说过两天的选妃宴,要是有人给你使绊子,往你府里塞人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沈其彦这句话确实有理,何长明此前也这样担心过。

        沈宴珩摩挲着杯口,若是有人敢往他府里塞人,那人安分也罢,但若是敢监视他给人通风报信的话,他既然有着“不祥”这个头衔,那么“克妻”便也不足为怪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沈自繁闷闷不乐,给皇兄行了礼,便告辞了。

        出了毓王府,沈自繁还在纳闷,怎么九皇兄和小时候比,变了那么多,明明小的时候九皇兄是几个皇子里最聪颖的,气质也是最出类拔萃,虽然年纪小,但看上去却总有种万事都运筹帷幄的淡定,怎么长大后,却是遇事便容易退缩呢?

        果然是德妃娘娘的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吧。

        沈宴珩还待在凉亭里思索着。

        皇帝拟旨,绝无可能是立嫡,虽说现在朝堂上都认为皇帝中意沈其彦,但自己这个父皇最是多疑,绝对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就立嫡。

        既无立嫡可能,那便是选妃宴的事了。

        给皇子选妃,也是给皇子选人脉的一个举动,这次的选妃宴直接影响朝臣对圣意的了解。

        若是皇帝给哪位皇子选了个身世显赫的女子,那往后和哪位皇子走得近,便有了方向。

        沈宴珩瞳孔微缩,父皇到底是给谁选了妃。

        ——

        翌日,傅云黛念了佛经,准备睡下,就听到门外传来沈宴珩的声音。

        傅云黛震惊,她还以为今日沈宴珩不会来,没想到他来了,还提前了。

        她忙让绿竹去见他,让他稍等一下。

        傅云黛下床重新梳妆,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觉得妆容妥当后,才让绿竹去请他进来。

        看到沈宴珩那一刹,傅云黛就自我怀疑,刚刚为什么不如绿竹去说了自己已经睡下。

        想到昨日的事,傅云黛又有些别扭。

        给沈宴珩行了礼,两人坐下。

        “你身体好些了吗?”沈宴珩主动开口。

        “好多了,原本就是不打紧的,养几日就好了,还得多谢殿下的药。”

        和昨日相比,傅云黛语气里少了娇蛮。

        沈宴珩心下了然,她是记着昨日茶盏的事情,小姑娘脸薄,他自然不会再去逗她。

        “答应了要赔你的耳坠,还没有找到相似的,你……再多等几日可成?”

        说到这个,傅云黛又懊恼起来,昨日光看着那茶盏了,沈宴珩离开后,晚间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沈宴珩说是要赔她一对荷花样式的耳坠!

        她可怎么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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