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顾氏一大早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说顾家老爷子病重，恐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顾氏不敢耽搁，立马吩咐下人简单收拾东西，又喊来沈饮香交代一番，便急匆匆出门了。

        对于偌大一个王府只剩自己这件事，沈饮香很快就接受了。

        反正她平日里待在自己房间比较多，这跟她平常的生活没有区别。

        家里没有大人坐镇，沈饮香想出去玩的念头冒出来便再也按不下去。

        她不跑远了，就在京城里逛逛，听说勾栏有杂技戏法，勾栏末尾处还有甩着帕子招客的妓子，无一不吸引她去观摩一番。

        于是乎，沈饮香跟刘管家说了声，带着小桃出府了。

        两个小姑娘吃吃喝喝，看人耍杂技到精彩处拍红了掌心，笑意一直挂在脸蛋上，开心极了。

        看腻了杂技戏法，沈饮香兴冲冲往后走，这会儿还没到青楼迎客的时候，大门是开了，里面是一些龟公在打扫卫生，一股股馥郁的馨香飘满了一片街道。

        小桃拉住沈饮香，“小姐，前面可不能再去了。”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可听说过，这可不是小姐该来的地方。

        “我就在外面看看。”沈饮香拽着小桃往前，“听说前面有个湖，你不想去瞧瞧吗？”

        小桃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沈饮香的力气有多大，她诧异望着拉住自己的手，跟以前无异。

        纤细而白净，瞅上去柔弱无骨，实际力大无穷？

        刚走到湖边没多久，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不一会儿变成瓢泼大雨，沈饮香和小桃只能就近躲雨。

        湖边这一片都是青楼，二人躲在香云馆大门处的屋檐下，巴掌大的地方站了两个人，雨丝毫不客气淋上她们的裙角。

        香云馆的老鸨斜斜靠在软塌上，瞧见两个面嫩的小姑娘在大门躲雨，起了几分好心，让龟公送了把油纸伞过去。

        龟公捧着伞跟沈饮香说清楚老鸨的意思，小桃不住看自家小姐——老鸨借的伞要不要接啊？

        沈饮香抬眸冲老鸨弯了弯唇，伸手接了过来，“多谢你家老板娘，用好晒干，我会让人送回来。”

        龟公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桃撑起油纸伞，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侯府。

        雨一下就是一整天，入了夜依旧没停。

        秋天只要一下雨便会凉意四起，小桃给沈饮香披上一件薄衫，又端来一杯姜汤，哄她喝下。

        不知是不是雨夜特别催眠，沈饮香沐浴完便有些昏昏欲睡。

        小桃替沈饮香掖好被子，吹熄烛火，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饮香甜甜睡了一觉，却在半夜忽然惊醒。

        屋外依旧是哗啦啦的大雨，沈饮香抱着被子坐起身，一股湿乎乎的凉意立马裹住她。

        她有些心神不宁，方才在梦境中，她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直往下掉，身子坠坠的，没有一点安全感。

        沈饮香碰了碰额头，有星星点点的水珠，她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被梦噩住了。

        沈饮香摸寻着找到火折子，点燃床边的蜡烛，端着走到桌边倒水喝。

        就在此时，她听见啪啪的脚步声。

        喝水的动作瞬间凝固住，这不是小桃。

        小桃脚步比这人轻。

        不等她细想，门被人推开，一个蒙面黑衣人踉跄闯入。

        沈饮香猛地起身，右手去摸能够防身的东西，她不能死在这里。

        “是我。”黑衣人撤下面巾，露出傅云舟略显苍白的脸，他似乎受了严重的伤，眉宇间皆是痛色，嘴角还有丝丝血液溢出。

        “傅云舟？！”沈饮香心中一慌，“你这是怎么了？”

        傅云舟左手捂着右臂泊泊流血的伤口，说话又快又急：“来不及解释了，你先按我说的做。”

        沈饮香连连点头，立马按照他说的，去床脚找到一个机关，打开了床板下的通道。

        傅云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钻入地道，他回头看了眼沈饮香，“等会会有人找过来，你……”

        沈饮香一把将他按下去，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办，你赶紧走。”

        再耽搁时间，她要没时间善后。

        傅云舟愣了下，最后无奈笑了笑，十分安心消失在洞口。

        沈饮香掰回机关，让床板恢复原样，然后着急忙慌开始处理傅云舟的痕迹。

        湿哒哒的脚印、鲜红的血迹，该怎样才能处理的不见踪影且合情合理，这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沈饮香先是点上香炉，驱散屋里的血腥味，随即找来抹布蹲在地上擦拭脚印。

        不止房里的要擦，门外走廊上的也要处理，沈饮香一手拿抹布，一手提灯笼，花了两盏茶的功夫弄了个大概。

        还没等她喘口气，院门被人大力拍响。

        睡在院门附近的婆子骂骂咧咧起了床，打开门被凶神恶煞的官兵推到了一旁。

        刘管家眉头一皱，却还是没出声制止。

        “几位官爷请看，院里并无任何异常，此处是我家少夫人的居所，诸位看过便……”

        “你们几个，去屋里找找！”为首的官兵恍若没听见刘管家的话，手一挥，让手下人踹开房门一间间找了起来。

        “不行！”刘管家怒从心起，想去拽住那几个官兵，结果反而被人拧住手臂制住了。

        刘管家双眼几乎喷出火，冲为首官兵下狠话：“这里是威远侯府，你们竟然敢这样做，就不怕威远侯追究吗？！”

        为首官兵不屑撇嘴：“你还是先祈祷我们不会在你们府中找到刺客，胆敢刺杀国舅，也不怕被诛九族！”

        小桃满脸恐慌跑到沈饮香身旁，连忙从屏风上拿了件外衫替她披上，嘴里不住安慰她：“小姐莫怕，他们很快就会走的。”

        为首官兵遥遥望了眼裹着素色外衫的沈饮香，女子身形单薄，神色无辜迷茫，在湿凉的深夜格外显得可怜。

        他听说过沈饮香的名声，都说她不像沈将军的女儿，今天一见，确实如传闻所言。

        为首官兵跨进沈饮香的闺房，硬生生将主仆两逼出了房间。

        那人鹰眸一扫，将屋内看了个七七八八。

        瞧上去似乎一切无异。

        沈饮香心里七上八下的，傅云舟留给她处理痕迹的时间不多不说，将将弄好官兵就找过来了。

        地上的水迹她不仅用抹布擦，还用生宣纸反复擦了好几遍，才把一个个突兀的湿脚印弄干。

        为首官兵瞧见她书桌旁专门装废稿的画缸，里面有沈饮香不满意的画稿，还有她刚刚擦地的宣纸团。

        发现官兵在书桌附近停留，沈饮香咽了口口水。

        他该不是发现自己那些擦地用的宣纸了吧？

        官兵不屑的瞄了一眼，心想沈将军戎马一生，怎么生的女儿只会搞写写画画这些东西。

        脚步一转，又走到了沈饮香的架子床前。

        官兵用刀柄这里戳戳，哪里撩撩，还蹲下身去看床底下——

        “嘶……”

        小桃被沈饮香捏的手疼，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巴巴的喊了声小姐。

        沈饮香回过神来，低声说了声抱歉。

        她太紧张了，没注意自己抓小桃太用力。

        那个机关很隐蔽，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沈饮香正这样想着，官兵又用刀柄在床脚上敲了敲。

        沈饮香：！！！

        这个时候就别来什么墨菲定律了，一点都不幽默好吗。

        就在沈饮香头脑风暴该用什么方法阻止官兵继续检查时，有人在外大声禀报。

        “大人，一切正常。”

        为首官兵站起身，回头做了个手势，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如意居。

        副官提醒了一句：“属下觉得书房或是侯爷居住的院落更有可能。”

        这两处一般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出，更具有隐蔽性。

        刘管家一听，气的眼睛充血：“没有皇上的手令，谁也不能进侯爷的书房，否则以谋反罪处置！”

        这话不假，威远侯有种有天启国的边关布防图，若被他国细作得到，会造成严重后果。

        为首官兵才不管这些，他的兵里没有细作。

        等人走远了，小桃让婆子马上把院门关上，搂着沈饮香在床边坐下。

        “天杀的狗腿子，怎么能大半夜的闯入小姐的房间！”小桃眼含热泪，替自家小姐委屈。

        沈饮香舒了口气，她这马马虎虎的演技勉强过关，官兵们没看出异样来就行。

        折腾了这一下，整个侯府灯火通明，官兵们仗着威远侯和顾氏不在，在府里肆意妄行，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搜到后，在刘管家一众人的冷眼中走了。

        沈饮香慢慢走到刘管家身旁，轻声问道：“刘管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管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本想说句没事，不过小姑娘眼神清凌凌的，敷衍的话便说不出口。

        “有刺客趁夜刺杀兵部尚书，他们说看见刺客进了侯府。”

        “那……兵部尚书是不是？”

        刘管家颔首，“一刀毙命。”

        沈饮香瞪大眼，呼吸都停止了。

        “少夫人莫害怕，侯府戒备森严，刺客若是真的进了侯府，护院们不可能不知道。”刘管家对一旁的小桃使了个眼色，“还不扶少夫人回去。”

        夜雨冰凉，风一吹，全落在了裙摆上。

        沈饮香在屋内穿的软鞋也被淋的湿乎乎，又重又冷。

        小桃扶着沈饮香走在回廊上，瓢泼的大雨打在瓦片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每一下皆落在沈饮香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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