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神现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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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那双明亮到透彻的眼神, 躁动的人群高举着武器的手慢慢放下,变得沉默起来。
断言瘟疫源自雨水的人是当地神殿的神职人员。那名神职人员人很好,和其他地方比起来, 他们不需要上交过多的供奉, 就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
家里有人生了病、受了伤, 都是去找的那位神职人员,看着开裂的伤口一点点地收拢,看着走路气喘的亲人脸上重回红润的光泽, 他们心里充满了对神职人员的感激与信任。
瘟疫爆发,来得突兀且不合常理,人们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纷纷涌到神职人员那去, 从满脸沉痛的对方口中得到了真相——
异族来的王子根本就不是神使, 那假冒神明的恶魔蒙骗蛊惑了所有人, 是他带来了所有的灾厄和痛苦。
对神使满怀憧憬的人们,先前有多么高兴,多么庆幸。
如今看着自己溃烂的皮肤,躺在床上一点点地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 就有多么痛恨。
可在他们预想之中本该隐藏在幕后看笑话的恶毒王子, 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 居然不顾安全地来到了他们所在的疫病地区。
他们惶恐又怀疑。
眼前的青年可信吗?他们该去相信吗?
但是,青年都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和他们面对面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站在近前的人彼此茫然地互看,嚅嗫唇角,有话想问顾平生, 突然一声尖锐刻薄的质问响了起来:“凭什么你说自己没有降下瘟疫, 我们就要相信?”
站在他身边的人有些尴尬, 拉扯那激动的人小声说道:“你没看到他都进来了吗……”
提出质问的人依旧不依不饶,冷笑着看向顾平生:“他能够控制瘟疫,也就说明瘟疫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他也不会感染疫病!现在过来,只怕是想确定我们到底能不能死干净。”
满意地看到周围的人们因为他的这些话再度变得不安起来,那人开口准备继续诋毁顾平生,突然撞进了一双冒着金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应该充斥着被污蔑的不忿,但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出声者心脏一咯噔,在意识到不对劲之前,已经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咚一声脆响,男人突然就跪了地,看得周围的人不明所以,惊讶散开。
人们只见男人双手合十往上捧举,脸上是虔诚和信服,瞳孔却不停乱晃地看着顾平生,开口满是愧意地说道:“尊贵的大人,我将向您忏悔。”
忏悔?什么忏悔?
顾平生面不改色地问道:“你是否真的认为是我降下的瘟疫?”
男人嘴上想说是,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不受控制,上下嘴唇一碰,不由自主地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怎么可能呢大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但是有人要求我把脏水泼在你的身上。”
“他给了我们大量的报酬,那可是我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只是起哄说几句话而已,这笔生意可太赚了!”
听到男人袒/露的话语,人群瞬间沸腾。
当即就有人冲出来揪住了男人的衣襟,怒气疼疼地问道:“你说什么?”
有人恍然说道,跟着拔高声音:“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就是他一直在我们说王子殿下根本就不是神使,是伪装成人的恶魔!”
静谧的人群喧哗不断,他们好似嗅到了阴谋的气息,看着自己枯瘦的双手,血丝一点点地爬满了眼球。
男人想要躲开,却依旧只能维持双手捧举的姿态,眼珠子害怕得骨碌转,想说点什么来为自己分辨,又听到了顾平生的问话。
“和你进行交易,让你来诋毁我的人是谁?”
一个名字划过
男人的脑海,他想也不想地说了出来:“是神父马斯。”
传播谣言的人,居然是马斯神父……
那名会微笑着抱起小孩子,温柔地接过女士花束,节衣缩食救济老人,在当地人心中拥有极好名声的神职人员。
受过神父恩惠的人,从未想过这样的好人会去诋毁顾平生,不敢置信地说道:“会不会搞错了,马斯神父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其他人也完全无法相信。
在他们看来,最不可能去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善良的马斯神父了!
真相暴露出来,引起了大家的骚动,其中就有几个人偷偷地朝外缩脚,试图溜走。
就在这个时候,顾平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说马斯神父给了你们大量的报酬,散播谣言的人除了你,还有谁,他们在不在现场?”
最开始见到顾平生的,只有守在栅栏边上对王都怀揣着希望等待救助的人。
但是转眼时间,顾平生的面前就集结了近乎小半个城镇的人,甚至在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之后,还有人源源不断地从远处的街道过来。
他们身患疫病,严重的都已经要走不动路了,如果不是听到了“那个该死的、散播瘟疫的恶魔来了!”这样的喊声,又怎会跌跌撞撞地从病床上爬起来,拼着骨头快要散架的病痛,对顾平生进行讨伐。
隐藏在暗地里的谣言散播者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立马装也不装了,推开人群就要走。
“干什么?”“推什么推!”“喂!你们跑什么?”
为了把事情闹大可以获得更多的酬劳,这些人在顾平生到来之时不留余地煽动城镇里的居民,现在人多的弊端出现了,面对着人山人海,他们一时间根本就挤不出去。
跪在地上的男人哆嗦着唇皮:“有!”
“有很多人接了和我一样的活!”
意图逃跑的人听到这话,简直要疯了。
他们可以预想到,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在散播谣言,诋毁顾平生的身份,就算在场的这些人可以放过他,站在那边上的将领和守卫都不会容忍他们如此侵犯王族的威严!
本以为在事情结束之后,他们就能拿着神殿给出的特效药远走高飞,哪曾想顾平生居然这么想不开,亲自跑了过来。
见钱眼开的散播者仿佛被从头浇下了一盆凉水,从对金钱的眼热中,深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为什么他们敢接下这件事?
尽管有不少言论否认了顾平生神使的身份,但是,对方可是实实在在拥有能够降下雨水的能力!
那是传说中被古神眷顾之人,岂是他们这样的宵小之辈可以污蔑构陷的!
这些人更加急切地往外跑,也因此撞到了不少人,不明所以叫骂开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地把他们给揪住了。
“又不是你犯下亏心事,你跑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
“就是他!”
男人的手正指向了被抓住后不停挣扎的对方,不止如此,还挨个点向那些准备开跑的家伙,声嘶力竭地说道:“他们和我一样,散播了谣言!”
直到这一刻,男人的心中还抱有侥幸心理,他近乎是兴奋地将自己的同伙拖下水,心想着有那么多人做了错事,不止他一个昏了头,那么他的错误也情有可原。
男人想起了在自己忐忑不安不敢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马斯神父宽慰他的话。
对方是宽宏大量的王子,性格温软,不爱争斗,甚至可以说是懦弱。
男人想,顾平生连试图将他拉入角斗场内冒名顶替的罪人都放过了,应该也会放过他们……的吧?
下一刻。
男人听到了温和善良
的异族王子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喊一个人的名字:“厄尔,把他们抓过来。”
治愈系玩家给厄尔上了一个免疫buff,厄尔摩拳擦掌了好久,终于可以行动,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就把那些人放倒在了地上,再顺手拎着甩在了顾平生的面前。
几人摔了个倒栽葱,头晕眼花。
顾平生不怒自威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恐慌不已的脸:“是否是你们在散播谣言?”
那些人如同最初暴露的男人一样,想要为自己争辩,却没有反抗的能力,跪在地上如实陈述了自己的罪过:“我将向您忏悔。”
“是的大人,我们收取了马斯神父的酬劳,按照他的要求散播了谣言。”
嘴皮子一合,他们又慌忙地张开:“但我们是受人指使,并不是——”
顾平生刀锋般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字一顿,没有一点容情:“人心惶惶的时候散播谣言,引发动乱。”
谣言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带来的后续影响。在顾平生已知的那些消息中,那些被瘟疫感染的人们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组织过多起暴动,最开始是攻击吏官的府邸,再之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附近的居民,死伤三十余人。
而那些人做过什么错事?
他们在瘟疫出现之前,歌颂过神使降雨的美德。
“意识到马斯神父有问题,却被金钱诱惑,助纣为虐。”
在这个时候花大量金钱散播谣言的人,其心可诛。这些散播谣言的人眼看事情败露,想也没想地就开跑,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却仍旧选择了为虎作伥。
说话的间隙,他从愣神的士兵手中接过了剑。
众人只看到一道锃亮的利光从顾平生的手中迅猛而出,传闻中没有接受过王族剑术教学的这位异族王子,挥剑的姿态是那样风姿卓绝。
剑影过处,人头落地,不敢置信的表情永久地定格在了那些人的脸上。
顾平生抬眸冷言道:“罪不可赦。”
人群再一次陷入了无声之中。
良久,他们看到顾平生将手中的剑交付给了刚才的士兵,锋利的剑尖上还挂着一滴血,啪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就像是那些突然落地的头颅。
如此轻巧,就斩杀了数人。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跪在地上的男人,都经不住冷汗津津,畏惧地看着那长身而立的俊美青年。
解决了这些散播谣言的狗腿,顾平生留下男人作为活口,让厄尔他们带着人去指认捉拿马斯神父,自己则带着那名治愈系玩家,在将领的带领之下前往调查瘟疫的源头。
在出发之前,将领命人拿来了一套自制的防护服,说白了就是将布帛叠了好几层,罩住自己的口鼻和暴露在外的皮肤。
虽然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个东西,但顾平生没有拒绝将领的好意,将其穿上了。
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青年,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看向顾平生的眼神中,有惶恐不安,有惊疑不定,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青年走在了前面,后面的人群也没有散开。
他们抬起脚步,不约而同地跟在了顾平生的身后。
将领眼睛盯着前方,看似在专心带路,却忍不住时不时地往后瞄向顾平生。
“你在想什么?”
被人发现自己的偷看,将领惊了一下。对上了顾平生温和的视线,才有些自责地说道:“我应该在他们动手之前阻止他们。”
如果让阿西卡莫的王族血脉在这里出了事,他万死也难逃其咎。
顾平生:“不必这样愧疚,你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在群众围拥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指挥自己的士兵上前阻拦,才没
有让尖刺栅栏被推动,让人们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到顾平生的面前。
“恕我直言。”将领抿了抿唇,“您为什么要进来,难道您完全不害怕他们伤害到您吗?一旦打起来的话,您很有可能受到生命危险。”
“群起的仇怨是挡不住的,让他们发泄出来比较好。”
顾平生知道跟在身后的当地人也在竖起耳朵偷偷地听,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害怕受伤,害怕死亡,我就不会到这儿来,就留在王都的宫殿中享受侍从的伺候,不比这要舒服得多吗。”
“反正那些人骂人的话也传不到我的耳朵里。”
人们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滋味,事实上,他们想不通顾平生丢下那种锦衣玉食的权贵生活,跑来这儿干什么。
如果是他们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那不是傻么!
见过了顾平生刚才果决凌厉的一面,他们倒不会将对方看成很傻很天真的异族王子,所以更加好奇起顾平生的行为。
有人壮着胆子去问:“所以您为什么会过来……?”
顾平生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他转而向将领询问这几天他们调查到的线索,将领带着敬意,将他们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平生。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瘟疫产生的源头,一个破落的土平房前。
基本上越往巷子深处走,人烟就越稀疏,顾平生一路走来,听到土房子里不时传出粗重的咳嗽声,过猛的呛咳,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去。
有人无力地瘫坐在家门口,身上裹着一张遮挡日光的长布,眼睛里没有聚焦点,好像失去了灵魂,空洞麻木地看着四周。
他们的身体比其他人都要瘦弱,多的是一些老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看到顾平生他们过来了,老人们微微挪动下眼睛,就又颓然地栽了过去。
苍白的头发上尽是灰尘,枯瘦如柴的手掌紧拽在胸口,有气无力地盯着脚下,等着自己的死期。
他们对活下来已经不抱希望。
将领告诉顾平生,这里是城镇中的贫民窟。
每一个城镇都有贫民窟。
偏僻、阴暗,属于大街上热闹嘈杂的人声都传播不到的地方,哪怕有人在这里生了重病,也不会引起他人的重视,直至有人偶然路过,嗅到尸身腐烂发臭的气味,上报给当地的政吏才会得到处理。
投放瘟疫的人选了一个“好地方”。
到了小土平房的附近,基本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人们对着灾害传播之处避之不及,靠近这条道都觉得晦气,这几天时间,除了前来调查的士兵们,没有人到来。
刚一靠近,顾平生就听到了一阵哼哧哼哧的急促喘气声,他没有等待将领上前为他开门探路,率先一步推开了房门。
吱呀声响起,摇摇晃晃的破烂木门被打开,落下了一阵细细的飞灰,众人穿着防护服,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看清楚门里面的情况之后,他们倏然睁大了眼睛。
那哼哧哼哧痛苦挣扎的声音,正是由房子里唯一的老人发出来的,将领在一天之前还给这片地方分发过物资,见过老人并不怎么精神但还正常的模样。
然而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周身缠着破烂布帛的“怪物”。
脓疮遍布在他的脸上、手脚上,蔓延至身体各处,被压破之后流出一阵黑紫的脓血,从布帛的表面渗透出去,凝结成了一块一块脏污的结块。没有被布帛遮盖住的地方,更淌着混合了腐坏血肉的黄色浓水。
老人下半身在床上,前半个身子却趴在了地上,他是摔在了地上,可却顾不得疼痛,皮包骨头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前面够去。
在他的手前面,顾平生看到了半个摔碎的水壶,里面的水洒落在了地上,只有半块可怜兮兮地还残留着一点的水。
看到这可怖又恶心的一幕,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经不住吞咽唾沫,恐惧那脓疮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
身边的顾平生却毫不犹豫地动了。
将领惊慌出声:“殿下!王子殿下,不能过去——”
顾平生已经将老人给搀扶起来了。
他再转身,伸手把那盛着水的土瓷片捻起,递送到了老人的嘴边。
老人哆哆嗦嗦地喝到了那一口水,终于从那濒死的难受中挣脱出,看到顾平生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来这儿啊?”
因为顾平生的身体被厚厚的布帛所阻隔,老人并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他眼睛有点看不清,模糊地看到了顾平生身后的一大堆人,以为对方是上门查看情况的将领,无力的话里满是悲伤:“我感觉到了,我快要死了,回归阿西卡莫的大地,你们不用再费力送东西过来了。”
“大人们,你们都是好人,不用再照顾我了。”
前来调查瘟疫一事的将领得到了菲罗斯宰相的示意,知道这一场瘟疫的起源不简单。而自己是瘟疫源头这件事,对老人来说太过残忍,将领也没忍心告诉给对方。
“快走吧。”
老人用他那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推了顾平生一把:“走吧……”
听到这话,将领就想要将顾平生给抓回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脓疮看起来太过恐怖,他害怕顾平生也给感染上。
但是顾平生躲过了将领伸过来的手,再次动作,居然是将老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你们都让一让。”
顾平生主动抱起身上满是脓迹的老人这件事,让众人的心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们不约而同地给顾平生让开了道路。
顾平生看向其中的治愈系玩家:“给大家都施加一个增强免疫的buff,让他们把这附近的居民都给带到外面的广场上前,注意过程中不要接触到其他人。”
一路走来,玩家们也在谨小慎微地检测这场瘟疫对他们的影响,或许是因为这个副本的组成难度并不包括这场瘟疫的出现,只靠玩家自身强化了体质的抵抗力,足够让他们免受瘟疫的感染。
但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和接触到身体流脓的重症患者,那对心灵的考验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看着面不改色做这件事情的顾平生,他们瞬间敬佩得无以复加。
玩家们照着顾平生的命令,沿途只要是看到病得比较重的人,无一例外,都给拉了过去。
而这些身染上重病的人,没有力气跟随之前的大部队,也不知道顾平生刚才惩戒了散播谣言的人。看到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玩家,陡然想起过去出现的那场大瘟疫之中,为了抑制住瘟疫的蔓延,上位者会直接屠城。
而眼下,他们以为自己即将被处理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反抗这些玩家想要把他们给带走的玩家。
玩家们满脑子黑线,费尽力气才把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们给按捺住,他们没有顾平生那样的耐心,近乎是拖拽地把人给带到了。
因为那粗鲁的举止,得病的人更加坚信自己要被处理掉,绝望不已地说道:“大人,大人,你放过我吧,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好,我根本就没有得病,求你了大人!”
在完全得不到回应之后,人们哭泣起来,为自己愁云惨淡的命运哀悼。他们用痛恨的目光搜寻四周,想要找到这一举措的主使者,却看到了抱着重病老人的顾平生。
没有特效药,没有专治疫病的医疗专家,由于对瘟疫不够透彻的认知,人们甚至只能用瘟疫一词,笼统地称呼这场疫病
。
说实话,按照阿西卡莫现有的这些条件,即使是顾平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有效地解决掉这场瘟疫。
所以他需要兵行险招,得到神殿里的力量来化解这场危机。
见顾平生两只手都腾不出来,蹲在顾平生脑袋上黑猫举起爪子,唰唰两下,挡在顾平生脸上的布帛就散成几块,掉落在了地上。
看到有着不俗容貌的俊美青年,被带来的居民们又是一惊,哗然不绝。
正准备说话的顾平生眉头微微跳了一下,瞄向头顶的黑猫。
黑猫似乎知道他的无言以对,懒散地笑了两声,毛茸茸的尾巴如手掌一样勾起,温柔地拂过顾平生的脸颊:“我的小顾老师,现在可不兴打白工了,无偿的舍己为人咱们不做,知道么?”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必须得让他们好好地记下来。”
顾平生叹气:“让他们记住我有什么用?”
“有大用。”黑猫悠悠笑道,“知道你的人越多,仰慕你的人越多,供奉你的人越多,你的力量核心凑齐之后,能够展现出来的力量就越大。”
顾平生小小地琢磨了下,一言难尽地说道:“还要人供奉,难道我也是个神?”
他之前就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了,毕竟他能够响应人民的祈盼,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同为神的邪神小黑猫忍不住拿爪子拍了拍他的脑袋,干什么这么一副嫌弃的语气。
被猫不忿地拍脑袋,顾平生有点忍俊不禁:“好啦好啦。”
是神也好,不是神也罢,那些都不重要。
顾平生想要去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就算是山崩地裂,世界坍塌,也动摇不了他的意志和决心。
自从老人得了疫病之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外面的太阳了,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经不住恍惚地问顾平生:“年轻人,我这是在哪啊,是已经死了吗……”
他动了一下,手无意摸到自己腿上的脓疮,再看顾平生白净的脸,刹那间清醒了,升起一股诚惶诚恐的慌乱。
“你怎么敢不带面罩碰我,快,快放我下去,别让你也染上了病啊!”
即使是外人看来,这也是极其割裂的一幕。
细碎的布帛若鹅羽纷飞,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俊雅的脸。
不同于阿西卡莫的人那样轮廓分明且深邃的长相,眼前的青年有着细腻温润的面孔,灼烈的太阳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光晕,抬眸看向众人的时候,仿佛有一阵春风拂过滋润他们的心田。
这样俊美的人儿,却托抱着一个身上长满了恶心疮伤的老人,怎么不让他们为之愣神。
在众感染疫病的人们,恍惚以为青年的身上在发着光。
末了两秒后他们再看过去,震惊地发现刚才不是自己眼花,青年真的在发光!
黄金一般耀眼的金色光芒如风一般环绕在顾平生的周围,一缕连着一缕,像是嬉笑的精灵,撩开青年散碎的额发,又悠哉悠哉地跑到了那些病人的面前。
人们蹲坐在地面上,好奇地看着这些活泼可爱的金色小精灵,有人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来,小心地用指尖去触碰它们。
光芒刹那绽放。
人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在心跳剧烈的起伏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反而是无限的暖意让他们倍感舒适。
他们睁开眼来,倏然瞪大眼睛,看到了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金色的线条跳动在阳光下,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从未见识过的美景,但在青年的四周,金线勾勒出了一条条璀璨的黄金河流,宛若天上的银河,映着繁星点点,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人们被冲刷得晕头转向,满目都是青年融
入了那璀璨的光辉,顾平生在此时开口。
他的话里没有过多的剖白,嗓音有着一阵神秘的古朴味道,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曲回悠长。
“退去吧。”
周边城镇的居民们,不像王都的人民这么好运,可以看到顾平生施展神迹降下雨露。
可是在这脏乱拥挤的广场上,他们看到了另一场神迹!
随着青年念出那三个字,金色的河流涌入了他的身体里,仿佛真的驱逐了他们的病灶,人们感觉失去的力气和精神在恢复,窒闷的呼吸重新变得通透,就连身上那些恶心的疮口都在缓慢地愈合。
无人不臣服于这奇迹般的一幕,其中以与顾平生相较最近的老人感受最深。
他好似被一股暖流包裹住,忘记了言语,忘记了自我,双手发抖地高举起来,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皮肤,忍不住热泪盈眶。
顾平生将老人放了下来,笑着说道:“现在您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吧?”
老人在震惊中想起,顾平生是在回应他先前的话。
他立时激动得语无伦次:“亲爱的大人,您是谁,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顾平生弯了眉眼:“当然,我叫刑嘉更。”
刑嘉更。
经过那么多天的流言传播,站在这里的人们已经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消息滞后的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诧异地说道:“刑嘉更,不就是那个冒充神使的……”
话音未落,只见站在广场的青年,骤然倒了下去!
人们猝不及防,霎时间慌作一团。
“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天啊!”
黑猫怎么可能让顾平生就这么摔在地上,长长的尾巴伸出去,如突起的风浪托起青年沉重的身体,让人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碰撞的躺在了地上。
其他人因为过于忙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被厄尔扶在怀中的青年,此时脸色苍白到了近乎透明,原本带着盈盈笑意的眉宇紧皱在一起,高扬的头颅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紧紧地闭着。
老人不知道该请求谁,死死地拽住面色焦急的将领,慌忙问:“大人啊,这位大人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倒下去?”
黑猫偏着脑袋想了一秒钟,抬起小爪子,在顾平生薄削的嘴唇上轻力按了按。
昏迷中的顾平生,喉咙中直直地涌上了一股番茄酱的甜味,经不住呛咳了一下。
他这闷声一咳,猩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淌下,在苍白的脸上更显得刺目。
广场上还站着之前发起动乱的人民,他们拥上来,直视那单薄的身躯,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块脆弱的琉璃玉。
对散播谣言者果决下达杀手的顾平生,施展神迹宛如神明临世的顾平生,人们好像被颠覆了世界观,完全无法将躺在那一动不动的青年,和前面两者联系在一起。
眼见顾平生呛血,一个个的更是心惊胆战。
“大人吐血了!”
“王子殿下是不是受伤了,到底是谁做的?”
“古神在上,快去找医师过来啊!”
“够了!”
厄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知道顾平生有自己的安排,在来的路上还给他们打过预防针,说自己可能会出点问题,可能会昏迷过去,让他们不用担心。
厄尔咬牙切齿,却也小心翼翼地给顾平生擦着血迹。
不用担心,说得简单啊,看着突然变成这样的顾平生,他怎么能不担心!
少年满眼通红,望着围观的人群,字字带着狠意。
“还好意思问是谁做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人,他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众人心里一惊,只听少年继续说道。
“为了给你们这块破烂地方降雨,他违背规定受到了神明的责难,走下祭台都需要被人搀扶,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两夜!”
“好家伙,没有得到你们的感谢就算了,一醒来就是一堆人责堵在门口责骂他是导致瘟疫的罪魁祸首。”
“更好笑的是,他没有怪那些人辱骂了他,一听到有瘟疫发生,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满心只想着救人。结果辛辛苦苦到这里之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人,对他喊打喊杀!”
厄尔只恨不能将这些人暴打一顿:“他欠了你们的吗,啊?!”
“他又不是活在阿西卡莫,没有喝你们的水吃你们的饭长大,没有享受过任何身份地位上的特权,你们凭什么要求他做这么多。凭你们弱,凭你们得了病?不去找害了你们的人撒野,专欺负善良的人?”
“什么狗屁神使,什么狗屁王子殿下,你们有人尊重过他?踏马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管你们去死,该死哪死哪,别过来脏他的眼!”
厄尔说的话,宛如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了这些人的心中,特别是差点就伤到了顾平生的那几人,他们现在的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却好像抓着块烫手山芋,狠狠地痉挛了一下。
有人嚅嗫嘴唇道:“我们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顾平生牺牲了这么多,只看见人迎着动乱仍旧平静淡定的身姿。
可是现在想一想,似乎在见到顾平生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就不太正常,比正常人要白一点,下马的时候,还需要人搀扶。
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王子殿下并非降下瘟疫,那些都是不轨之人散播的谣言。
王子殿下心疼阿西卡莫的人民,不惜受到责难,也要降下雨水。
王子殿下不是神使……够了啊,怎么可能不是!
哪有恶魔的使魔能有如此神圣的光辉,哪有邪恶的人将自己伤到吐血,也要治疗他们的身体!
无限的愧疚如同烈火烧灼着众人的心,最开始过激的几个人,当即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他们跪在了地上,懊悔得难以呼吸。
而随着顾平生一同赶到城镇上的暗线们,也将这一幕收纳眼底,一时间兴奋得不行。
戴维主教让他们是伺机掳走的人居然自己把自己放倒了,这可真是个天赐良机!
众人心里一惊,只听少年继续说道。
“为了给你们这块破烂地方降雨,他违背规定受到了神明的责难,走下祭台都需要被人搀扶,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两夜!”
“好家伙,没有得到你们的感谢就算了,一醒来就是一堆人责堵在门口责骂他是导致瘟疫的罪魁祸首。”
“更好笑的是,他没有怪那些人辱骂了他,一听到有瘟疫发生,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满心只想着救人。结果辛辛苦苦到这里之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人,对他喊打喊杀!”
厄尔只恨不能将这些人暴打一顿:“他欠了你们的吗,啊?!”
“他又不是活在阿西卡莫,没有喝你们的水吃你们的饭长大,没有享受过任何身份地位上的特权,你们凭什么要求他做这么多。凭你们弱,凭你们得了病?不去找害了你们的人撒野,专欺负善良的人?”
“什么狗屁神使,什么狗屁王子殿下,你们有人尊重过他?踏马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管你们去死,该死哪死哪,别过来脏他的眼!”
厄尔说的话,宛如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了这些人的心中,特别是差点就伤到了顾平生的那几人,他们现在的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却好像抓着块烫手山芋,狠狠地痉挛了一下。
有人嚅嗫嘴唇道:“我们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顾平生牺牲了这么多,只看见人迎着动乱仍旧平静淡定的身姿。
可是现在想一想,似乎在见到顾平生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就不太正常,比正常人要白一点,下马的时候,还需要人搀扶。
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王子殿下并非降下瘟疫,那些都是不轨之人散播的谣言。
王子殿下心疼阿西卡莫的人民,不惜受到责难,也要降下雨水。
王子殿下不是神使……够了啊,怎么可能不是!
哪有恶魔的使魔能有如此神圣的光辉,哪有邪恶的人将自己伤到吐血,也要治疗他们的身体!
无限的愧疚如同烈火烧灼着众人的心,最开始过激的几个人,当即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他们跪在了地上,懊悔得难以呼吸。
而随着顾平生一同赶到城镇上的暗线们,也将这一幕收纳眼底,一时间兴奋得不行。
戴维主教让他们是伺机掳走的人居然自己把自己放倒了,这可真是个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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