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刺客（2）

　　百里泽和杜婉兮辛苦的查找了一天，不仅调查所有在案的冲突，还问询了当日所有的城门守备，无一人对背着古琴的乐师有印象。两人终于发觉这样盲目的寻找毫无用处，只能颓然回芳草苑。杜婉兮一路沉默，百里泽有些自责，他本一位凭借守备军力，找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自己海口夸了多少次，殊不知竟是一连三天毫无踪迹，这会沮丧的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也沉默着。

　　马车走的很慢，二人行至主城时天色将晚。

　　最繁华的街道已灯火通明，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酒楼和歌舞坊又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将近蝶满楼门口时，杜婉兮突然立直身子，看着前方渐渐皱起眉，然后抢过马鞭狠狠抽在马尾上，那马吃痛发足便向前狂奔起来。

　　百里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拉马缰已经来不及，连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到正前方不及一丈距离立着一个人，却不是那登徒子列膺还是谁？他还来不及出声喝止，杜婉兮嗖的拉着缰绳站起来，却是要直直冲过去的架势。

　　百里泽见她一连沉寂之色，知道大事不好，心中非但没有责怪，还油然生出一股快意，也立即跟着起来，盯着马冲击的方向。

　　列膺本是正往蝶满楼去会阙利，半道听的马蹄声，转瞬便觉厉风在背。警觉升起时，他人立时提气侧身向道旁避让开去。但就在他目光回转之时，对上了站立在车头紧捏缰绳的杜婉兮的眼神，刹那间，他的脸冷下来，快速变换了身形，先是稍稍向后腾起避开马的冲刺，接着伸出一拳直直击向马头。

　　百里泽在旁看的大吃一惊，心弦顿时提了起来，这一掌若是击中，马受伤还是小事，自己和婉兮必然被马甩出去，他立即抓住缰绳长叫一声“吁”。那马一阵慌乱之后速度总算降了几分，仍是止不住昂头直奔列膺而去。

　　列膺落在马头上的拳头临近最后终是张开成掌，拍上的力道减了几分，连连后退几步终于止住了马的奔腾之势。

　　杜婉兮盯着列膺，脸上神色一阵变幻，先是愤怒致极，继而生气委屈，到最后居然是一个开心的笑容绽放出来。她轻快跳下马车，走到列膺跟前甜甜道：“列公子啊列公子，你实在太不小心了，被马吓到了没，受伤了没？”边说着边围着他转了半圈，似十分关切他的情况。

　　列膺已恢复平静，听她说话居然也用起了尊称，实在稀罕。他没有理会她的惺惺之意，转眼看着马说道：“百里公子最好管住这匹疯马，随便乱跑恐怕死的很快。”

　　百里泽别过脸去冷哼了一声。杜婉兮满是讥讽道：“你不就是着急去见那位等待已久的美人么？你要看清楚，刚刚不是百里公子拉住马，死的就是你！”接着她又露出一脸鄙夷之色，“哦！我知道了，你去晚了那美人就被别人抢走了对吧？”

　　“有人抢的必然是好的，总比老是喜欢跟在别人后面强！”列膺冷冷挖苦道。

　　杜婉兮居然没有生气，还是笑着说：“想来也是，用的人多了用起来必然很顺手，有人就是喜欢这一口！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以后我才不会跟在你身后，我要祝福你，祝福列公子爱的如此高尚，如此纯洁！”

　　她虽然一直笑着，声音却渐渐哽咽起来，眼泪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凝着水珠，在灯笼映照下有些许跳动的晶亮，脸色更显苍白。

　　一旁的百里泽看了，眉头已绞结在一起。

　　列膺不知她这又是哪一出，更不知道这女子的眼泪怎会如此多，僵硬的语气回缓几分，“那最好！”说罢转身抬步走进蝶满楼。

　　杜婉兮一直笑着看他身影没入门帘，才慢慢走回马车。

　　百里泽跟在一侧，轻叫了声：“小兮，你还好么？”

　　“我很好…当然很好，你看…他每天都来找她，我是该放弃了。”杜婉兮强忍着哽咽，半仰起头克制着自己。

　　“你不要太勉强，难过就哭出来，我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可以的，你要相信我，我不要哭，我要忘掉这个臭石头！”杜婉兮喃喃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百里泽伸出手，轻轻替她擦掉眼泪，但那泪珠瞬间又溢了出来。泪水是滚烫的，她的脸颊是冰凉的，这凉意一直渗透到他心里，使他心里猛起一阵痉挛，疼的他握紧了拳，还是觉得心口丝丝抽着凉气。

　　他们回到芳草苑时，杜婉如已在门口等候，显得有些焦急。杜婉兮已止住了泪，连忙跳下马车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们回道芳草苑，杜婉兮还是闷闷不乐，却主动对百里泽道：“今日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我想自己静静。”

　　“你当真不要紧？”百里泽怜惜的看着她，“我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陪你。”

　　“我明白，”杜婉兮抬头看着他，眼中是少有的真诚，“有你在，我总是觉得很安心，但我不能忘掉他，这对你并不公平，你值得更好的……”

　　“不，”百里泽打断道，“我谁也不需要……”

　　“傻瓜，我说的是我！”杜婉兮挤出一丝轻笑，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要忘掉他，才能不辜负你的好意，到时候，我们才能开开心心的。”说罢，她伸手整了整他的衣襟，飞快转身进去关了门。

　　百里泽立在门口，好半晌才将刚刚那句话完整的反应过来——“你值得更好的我”——他黝黑的脸庞顿时飞出一片绯红，心头的凉意顿时化作汩汩暖流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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