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生了

助产士给家属报告各自亲人的情况，还有报喜的，生儿生女生双胞的都有，得到喜讯的人们脸上都是乐滋滋的，顾慕寒看着他们喜笑颜开的面孔，第一次发现，什么都不缺的他，此刻是多么渴望自己的血脉能来到这世界上，也能亲自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他忽然发现，蓝婉玉真的很伟大，力排众议地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为的应该就是让他感受一下做父亲的喜悦，而他当时，居然只是考虑到她的身体。

        煎熬地等待了两个小时，蓝婉玉的情况依旧不乐观，助产士走出来，跟顾慕寒说道，“产妇打了催产针都过了两个小时，到现在宫口才开了五指，她一直喊疼，体力消耗了很多，你们去给产妇准备一瓶红牛和巧克力，给她补充一下能量。”

        顾慕寒听罢立马起身，安抚住想要动作的岳父，心急火燎地朝着医院门口跑去。

        东西交上去又过了一个小时，眨眼就已经到了下午两点，蓝婉玉的宫口还保持着之前的五指空隙，腹部疼痛加上宫缩，一阵阵遽痛丝毫不间断地折磨着她，稍微安静的午后，产科里的人员都少了很多，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整个走廊里都能听见蓝婉玉凄厉的喊叫。

        助产士一头大汗地走出来，筋疲力竭道，“产妇宫口还是只开了五指，她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了，你们进去一个人去鼓励一下她吧，顺便跟她说一下剖腹产的事，如果还是这个样子，对孩子很不好。”

        顾慕寒很想进去，进去看看蓝婉玉的状况，可被护士拦住了，最后是杨玉玲换了衣服鞋子进去安抚。

        看着女儿手上插着针管，脸上罩着氧气管，看着她人都已经快虚脱了，可每一次宫缩时，身体又本能地在痛苦中挣扎，杨玉玲心疼得泪如雨下，安慰之际也照医生的吩咐跟蓝婉玉提起了剖腹产，但她一听这三个字，整个人好像又活了过来，吵着还要再试试。

        杨玉玲询问医生的意见，看看到底剖腹产最多能坚持多少小时，她也不瞒着蓝婉玉，就是要让她自己也听听医生怎么说，可蓝婉玉根本不听，只道她一定能把孩子生下来。

        杨玉玲没辙，走出来又把她的决定告诉了顾慕寒和蓝佳杰，这是，顾家也来了人，顾西念陪着覃月如，坐在另一边的单椅上，听着她的陈述，也没有多说什么，关心没有，安慰也没有，只是人到了当走个过场罢了！

        顾慕寒很想进去，可院长一直在劝说这地方不适合男人，男人应该避忌，他烦躁地走出医院，在花园里不停地抽着烟。

        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没有考虑周全，差点亲手扼杀了你！

        可你能原谅爸爸吗，你在不该出生的时间就要急着来到这个世界，爸爸也是措手不及，但是爸爸向你保证，只要你生下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我和妈妈共同的心愿！

        现在，爸爸能向你讨一个人情吗，你乖乖地出来吧，别再折磨你妈妈了，她是爱你的，一直都没有放弃生下你的念头，你应该能感受得到，所以，你别怕，安心地来到这个世界吧，爸爸保证能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个小时，产房里，蓝婉玉已经累得脸色憔悴苍白，昏昏欲睡。

        助产士也提议她先休息，睡醒了才好有力气分娩，可是她又不敢，生怕这些人会趁她熟睡的时候给她剖腹产。

        看着她的倔强，可能也是助产士这几年来见过的最任性的产妇了，她很无奈，出了手术室又跟家属汇报了蓝婉玉现在的情况。

        “已经快五个小时了，羊水流的差不多了，如果还不能生，孩子会出现缺氧状况，到时候即便孩子生下来我们也不能保证他的脑部发育会不会健康，所以你们还是尽快做决定吧，如果答应了剖腹产，我们就给孕妇上麻醉药，等她生了之后看到孩子那一下，应该也不会去介意被剖腹产的事。”

        顾慕寒刚好回来就听见这些话，他眸光一冷。

        “我要进去陪她生产！”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咆哮，早就该进去陪在她身边了，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顾先生，我们这家医院还没有丈夫陪产的病房，还请你能谅解！”助产士依旧刚正不阿道。

        “啊——”

        手术室里，蓝婉玉一声惨叫又传了出来，让顾慕寒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

        不是说她已经累得不行了吗，如果还能发出这样凄惨的喊叫声，那疼痛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

        “够了，我不想再说第四遍，马上给我安排，你做不了主，就把你们院长找来，我来跟他说！”一直悬在崖边的优雅和邪魅终于在这一刻化成了骇人的怒吼。

        这么大的事，助产士确实做不了主，立马给院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院长赶到，第一件事仍旧是想跟顾慕寒解释医院的医疗规定，但见他执意要进去，也只能妥协了，叫他换好衣服，叮嘱了注意事项，便让助产士带着他进了手术室。

        推开病房的门，就能看到偌大的产房里，蓝婉玉娇小的身子虚软无力地躺在马台上。

        五个小时的煎熬，让她几乎不成，人形，披头散发，满面汗水，台前一大滩血迹，一层白色的手术布铺在她身上，露出的手上插着针管，头边有检测心跳血压的仪器，脸上戴着呼吸机，昏昏欲睡着。

        他走近她，忽然透过呼吸机看到她紧咬的唇瓣，嘴唇已经被咬破了。

        他的心，顿时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一阵阵地疼痛刺激着他的身心。

        “小玉，小玉……”他柔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听见呼唤，蓝婉玉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床边站着的人，都有些不敢置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慕寒，是你吗，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了，我进来看看你们母子！”他微笑起来。

        宫缩的疼痛又让蓝婉玉皱紧了黛眉，她伸手狠狠地揪着他的大手，小小的关节全部变成了青白色，汗水瞬间湿透了那薄薄的手术巾。

        “我痛……”

        “我知道，我们可以用不痛的方法来生孩子……”

        “不要！”蓝婉玉立马就会意，生气的甩开他的手，将脸扭向另一边。

        她情绪崩溃地哭道，“我要是愿意剖腹产我也不会挨着几个小时的痛了，我以为你进来是鼓励我加油的，没想到你也那个样子，我都不说累，你们是不是等着累了，一个个都逼着我同意，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好了好了，你不要激动，我们顺产，顺产！”他的心都被她的哭声和喊叫撕成了千万片。

        一旁在准备上麻醉的医生看着这样溺爱妻子的丈夫，摇了摇头。

        “我要顺产！”蓝婉玉虚弱的声音变得颤栗不已，这一刻，像是在给自己鼓励一般。

        “好好好，顺产顺产，但是我们能不能让医生打一针无痛针，这样你的疼痛也会减轻一点？！”顾慕寒柔声地哄道。

        蓝婉玉使劲地摇头，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什么针都不给靠近她半步。

        “啊……”

        又是一阵宫缩，蓝婉玉的身体颤抖得如秋风里的叶子，小手拼命地抓着顾慕寒的手，指甲都嵌入到他的手掌心里去。

        空调房里，顾慕寒盯着她难受的模样也是冷汗直冒，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毫无感觉的苍白的小脸，竟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天知道，他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都没有抖过一下，可是现在他却在发抖，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无法忍耐的煎熬。

        他心疼得要死，一直听说女人生孩子很痛，但直到现在他才算知道那种痛是什么感觉，而女人又是怎么被这种痛苦折磨的要死要活，就是这人睡着，疼痛来袭的时候依旧会痛呼出声，疼痛过去，立马又可以继续打鼾。

        蓝婉玉就是这样，好像突然就睡了一阵子，疼痛来袭的时候又清醒过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顾慕寒，细若蚊苍地哀求道，“别逼我，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是我和你的爱情结晶，我不能失去他！”

        “是是是，现在我不是说不要，我要的，还记得吗，在病房门口，我说过只要你生下来，他就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一起爱他好不好？”顾慕寒的脸上忧愁遍布，哀伤的眼眸无尽怜爱，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她的痛苦让孩子尽快生下来？

        蓝婉玉凄厉的惨叫跟着一阵又一阵，助产士发觉不对劲，紧忙上台来观察，忽然笑道，“真是奇迹，爸爸一来孩子就感应到了，宫口已经开了七指了，估计胎儿现在也不大，应该可以试试生产了，来，顾太太，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把手抱着膝盖，对，就是这样，用力地深呼吸，等待宫缩出现就马上往下用力……”

        蓝婉玉听话的按照助产士的指导操作起来，再加上孩子自己的努力，一口气憋到最长，用力地使劲……

        来回将近半小时，助产士又报出一个喜人的消息，“孩子的头部已经出了宫口，很顺利了，你再使劲……”

        蓝婉玉点点头，喘了口气后又继续用力，整个过程，顾慕寒都紧握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在旁给她加油和鼓励。

        “小玉，你真傻……”

        听着他带着怜悯和疼惜的低，吟，听着那熟悉的嗓音，蓝婉玉反倒笑了，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是我不该一开始做那样的决定，他生气躲着不愿出来，你告诉宝宝，他爸爸知道错了，爸爸不想让妈妈这么难受，请他赶快出来！”

        蓝婉玉听着，眼泪继续飙个不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抬起手，吃力地朝那张深入骨髓的熟悉面庞摸去。

        他见状，亲自带着她的手，一并抚上他的脸庞，盈满情意的眸瞳也看着她，渐渐地，唇角勾起一抹会心疼爱的笑容。

        又是一阵宫缩来临，伴随着一声伟大的尖叫，蓝婉玉突然感觉到有个东西堵在了出口的位置，助产士说让她稍等一下她要上台来接生，可是此刻蓝婉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或许是怕憋着孩子，就一个使劲，宝宝的身体滑了出来，整个人顿时就轻松了。

        紧接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叫响彻了整个产房。

        顾慕寒也在这会松口气似地闭了闭眼，他甚至都没舍得把视线往孩子身上转移一下，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喘，息不停的妻子，微笑着倾身，亲吻着她满是汗液的额头。

        “生了，辛苦了老婆，谢谢你，谢谢你……”

        蓝婉玉在短暂地休息后，扭头看向在操作台上不停忙碌的助产士，“孩子怎么样，还好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带着口罩的助产士抬头看了她一眼，“是男孩！”

        她将已经剪断脐带的孩子抱着给顾慕寒看了一眼，却没有给蓝婉玉瞧，淡淡道，“孩子早产，要马上送新生儿科，你同意吗？”

        顾慕寒颔首，“谢谢，谢谢你们的耐心，孩子的事还劳烦你们多费心！”

        助产士得到一句赞扬，笑了笑，“这是我们的职责！”

        她说罢，将孩子用毯子包好，拨打了新生儿科的电话，叫他们的人来把孩子带走。

        蓝婉玉都没能看孩子一眼，眼见护士带着孩子就要走了，急的都想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却被顾慕寒安抚住。

        “你干什么，身体这么虚弱，给我好好躺着！”

        奄奄一息的她着急得话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地用呜呜声来示意顾慕寒，她要看一眼孩子！

        顾慕寒没有理她，因为在当他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助产士为什么不把孩子给蓝婉玉过目，因为他太小太小了，只有兔子那么大一点，全身发紫，皮肤还皱巴巴的，身上很多血管都清晰可见，像个透明的外星小子，跟足月的新生儿比起来欠差了好多。母亲九死一生，费尽千难万险生下孩子，如果看到是这个样子的宝宝，一定会难过自责，还不如就让她借着自己的想象来慰藉心中的遗憾。

        蓝婉玉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见着孩子被护士抱走，只能怨怼地看向身边装傻充愣的丈夫。

        顾慕寒被她那样的眼神盯着有些心虚，笑笑道，“你辛苦了，好好地休息一下，等你醒来我们再去看宝宝，我现在出去给他们报喜，他们也是等急了！”

        有了这句安慰，蓝婉玉才安下心来，疲惫不堪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下去，缓缓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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