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知无不言

阎白施施然走到齐山身边坐下。

        “你还好吗？”

        良久，久到林妍都已经悄然走了出来。

        齐山才沉沉开口反问。

        “怎么才算好？”

        阎白闻言，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林妍。

        林妍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的紧紧，青筋暴起，脓包也在要破的边缘徘徊。

        阎白无奈的轻叹。

        “现在，也还不错。不是吗？至少，她从来没想害你。”

        齐山身子僵住，沉默。

        好一会，他慢慢直起身子，脖颈僵硬的转动，看向林妍的方位。

        暗沉的眸子泛着点点混沌。

        阎白想想，起身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

        “圆圆。”

        齐山开口，声音哑的，好似被火灼烧过一般。

        林妍低着头，没有应声。身子紧绷，头几乎快埋到心口里去了。

        “圆圆……我知道你是圆圆，你就是我的圆圆。对不起，是我没本事，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齐山起身，有些激动的走到她的身边，一把将人抱住。

        双手紧紧箍着的腰，微微发颤，生怕自己一松手，怀中人就会消失一般。

        林妍略略一怔，身子僵了僵，转瞬肩头控不住的发颤。

        一息，丝丝呜咽，慢慢变大，撕心揪肺，将整个房间填满。

        齐山心口一疼，不禁又收紧了双手，恨不得将人融入骨血之中。

        良久。

        哭声慢慢停下，屋内沉寂，只留下两人略微有些粗的呼吸声。

        林妍抬手，本想抹一下脸上的累，只是被人抱的太紧，动弹不得。

        齐山有所感，心福所至，直接抬手，伸向她的脸，想要帮她拭去脸颊的累。另一手依旧将她抱的很紧，丝毫不愿放松。

        林妍察觉，偏头躲开了他的动作。

        “我脸上的东西，不能碰。”

        齐山手顿了一下，丝毫不顾，强硬的抚上了她的脸。

        “你是我的妻，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我的妻。我们要生同穴死同裘。你脸上那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林妍身子微微一僵，却没再躲闪，眸中水汽汪汪，任他动作，泪珠悬在眼眶边，摇摇欲醉。

        齐山抬手，温柔的抚上她的眼眶。

        “不哭，眼睛都肿了，晚点会不舒服。”

        林妍抿唇，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老公，你真好。”

        “傻丫头。”

        齐山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落下手，抓住了她的手。

        手心中，那疙疙瘩瘩的触感，让他心底泛酸，心脏好似被人挖出浸入了柠檬原液一般。

        “圆圆，可以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林妍嘴角微不可查的僵了僵，身体不自觉一颤，低声呢喃。

        “可以不说吗？”

        齐山感觉到她的不安，彷徨，搂在腰上的手稍稍又紧了紧，想让她感觉到自己在。

        “不想说，就不说。别怕。那你现在的情况，有解吗？”

        林妍心底漾过一道暖流，眼睛不由又是一酸。

        她放软身子瘫在齐山的怀中，脑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蹭了蹭。

        “门外的人，说他可以。我也不知道。”

        阎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烙印一般咳在她的脑海中。

        她心底悄然生出了几分期盼，却又不敢太过相信。

        她害怕。

        曾经，她为了这件事，寻了多少人，她已经数不清了。

        阎白的出现，像是最后的希望，却也更像是，让她彻底死心。

        齐山头微微动了一下，看向开着的房门，也不由想到之前阎白同他说的事，默然计较了一番，开口。

        “我们问问？”

        林妍稍顿。

        “你相信他吗？”

        齐山反问。

        “我们还能相信别人吗？”

        林妍心蓦地沉下，凄凉的笑了笑。

        是的。

        别无选择。

        齐山安抚似的付抚了抚她的后背，缓缓松手，摁住肩头，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在这等我。”

        低头在她额头印下因轻吻，又揉了一把头顶，转身出门。

        齐山走到门口，阎白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四目相对。

        他看着阎白眸中淡然的神色，心莫名的静了。安心了。

        “你说过，你可以帮她。现在还算数吗？”

        阎白五感灵敏，即使不愿，他也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听的真切。

        此刻，他不禁疑惑。

        “你信我？”

        齐山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弯腰。

        “请您，帮帮我们。”

        他的信任，让阎白感觉好了不少。本就要做的事情，这会也多了几分兴致。

        阎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从包里拿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齐山接过，问也没有是什么，就直接吃了。

        阎白倒生出几分惊奇。

        “你就不怕是毒药吗？”

        他从未遇到过，一来就如此信任自己的人。

        因他脸嫩，不管是公还是私，总会收到质疑。他能做的，就是用能力说话。

        齐山则笑着摇头。

        “你不是警察吗？我相信国家。”

        阎白眼底的兴奋顿然僵住，兴致缺缺的撇撇嘴，点头。

        “行。走吧。”

        齐山愣住。

        “去哪？”

        阎白指了指他们家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齐山顿了一会，才跟上。

        阎白径直走到林妍对面坐下，单刀直入。

        “你背后的人，用什么威胁你的？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已经不是林妍了？”

        卧底爱上任务目标的事情，也不少见。

        他说话时，一直观察着林妍的反应，后一句话时，她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阎白眸底拂过一抹了然。

        “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

        林妍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脸皮，脸色乍然一白，下意识的看向齐山，目光却是躲闪。

        她害怕，害怕看到齐山眼中会有异样的目光。

        不等她反应，肩头一热。

        齐山大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一下。

        “别怕，我一直在。”

        他用轻的只有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在林妍耳边呢喃。

        阎白抿唇，嘴唇扭了扭。

        他也不想听。

        这一幕格外熟悉。

        从小造“涂毒”的人儿，这会心头没有丝毫波澜。

        林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对他笑笑，这才转眸朝阎白看去。

        “我确实不是林妍。这身体，也不是林妍的。”

        她说着，紧张的收紧了手。

        齐山手上传来点点痛意，他惊讶的同时，还是没忘记安抚她的情绪。

        林妍被他的动作安了心，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口继续说。

        原来的林妍，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在一场车祸中意外死亡了。

        现在的林妍背后人，在查到齐山的特殊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已故的林妍的身上。

        他们趁着林妍魂魄离体，鬼差未到的时差，将现在的林妍塞进了林妍的身体。

        而现在的林妍，本是一个孤魂野鬼。有一天，因为太饿，吃了路边，不知给谁的供奉，被人收了，成了役鬼，受人趋势。

        她生前的八字，与林妍的相通，与林妍的身体契合，便被塞入了林妍体内。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有心跳与呼吸。

        她成了林妍后，尸体的“保鲜”时间并不多。所以她不能长时间出现在人前。

        那时，齐山已经同林妍告白了。林妍出车祸时，他已经去学校报道了。

        两人异地，林妍也在外地读大学，便没人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

        而后，她的身体就在不断的更换，使用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变长。旁人看到的外貌，则是靠幻术维持的。

        她并不知道背后的人是怎么操作的。她只是一个在齐山身边，想办法偷他东西，转他运势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爱上齐山，什么时候爱上的，她也不记得。

        但齐山对林妍的爱护，很难让人……也很难让鬼不动心。

        做了多年的鬼，她也明白，动心了，就意味着魂飞魄散。

        只是，她心甘情愿。

        她偷偷改了阵法，还换了骨头，将一部分的转势用在了自己身上。她还为齐山找一些可以庇护他的工作。

        只是，这些，收效都不大。

        幸得齐山身上的功德深厚，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身上的伤，是她动手脚，被幕后之人发现了，下了毒。不，应该说，新来的身体，本就带毒，体内还封了咒，让她每一秒，都宛如被烈火炙烤一般，生不如死。

        好多次，她都感觉自己要绷不住，想要自爆，但看到齐山，她又舍不得。

        她靠着齐山，一步一步坚持到了现在。

        只是，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的魂魄，已经遍体鳞伤了。没有多少时间，便会魂飞魄散。

        她只能利用最后的时间，将齐山安置好。

        ……

        林妍转眸，看着齐山淡淡笑了。

        “对不起，我陪你的时间不多了。”

        齐山捏了捏她的手心。

        “那以后，换我陪你。”

        林妍含笑点头。

        “你可以叫一次味道名字吗？我本叫唐珂。”

        齐山点头。

        “唐珂，你好。”

        林妍……嗯，现在的唐珂眼中浮起点点水光，嘴角高高翘起，扬声应了。

        “诶，你好，齐山。”

        阎白在一旁，默默打了个哆嗦，低下了头。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楼下。

        emm……

        唐珂似乎感觉到了阎白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怨念，转眸瞄了一眼，蓦地觉得不好意思，轻轻拍了齐山的手背一下。

        齐山有感，偏头看去，反应过来，老脸一红，略略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

        “警察先生，您继续、您继续。”

        阎白心底“呵呵”，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他也想说，你们继续，自己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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