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禾雨的手头工作做完后，才想起周明松还在。她四处张望，生怕他又有事，已经离开了这里。

        “我在这里。”周明松看见了禾雨从厨房出来走向门口张望，立马在她身后喊住她，又问：“你做完那些甜品了？”

        “你还在呀！”禾雨答非所问，“我以为你走了。”

        “我走什么？不是说下午一起看电影嘛，我都下好了。”

        他穿围裙的样子实在是违和滑稽，禾雨又忍不住笑了。得，免费找了半天的劳动力。

        时间已经一点半了，客人都吃的差不多，剩下的无非也就是坐着聊天，不会再点单，也不需要他们再去服务。

        “我好饿啊，你饿了吗？”禾雨声音跟着体力一起变得软绵绵起来，“快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就是你点的那些菜。”

        “那你昨天还让我猜。”

        “逗你的。”

        周明松熟络地往厨房走去，他一来就放厨房的保温箱里面了。跟张师傅打招呼，张师傅欣然帮他取出食物。

        禾雨跟在周明松后面，“张叔，我今天不跟你们一起吃饭啦！”

        张师傅：“好嘞好嘞，你们还想吃什么吗，叔叔帮你们做。”

        禾雨：“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张叔。”

        张师傅点点头，让他们快出去，厨房都是油污。

        周明松拎着几个盒子，后面跟着像小狗一样的禾雨，两人坐在了原先周明松坐着的地方。

        “我已经闻到味道啦！”禾雨迫不及待。

        “你是属小狗的吗？”周明松不紧不慢地拆盒子。

        “我是属小马的。”

        “小马鼻子也这么灵？”

        “是你做的太香了。”

        “好好好……”周明松没跟她争辩到底属什么，他把盒子一一打开，禾雨惊奇的发现，除了她昨晚点的菜，居然还多了两道。

        “会不会太多了，这是什么？”她捏着山药糕问。

        “山药糕，我加了些蜂蜜，你试试会不会太甜。”

        禾雨捏着一个正想尝尝，又被周明松制止，“等等，这个饭后吃，先吃饭。等下吃这个吃饱了不吃饭了。”周明松怕她是个小鸟胃。他记得禾雨那天晚上就没怎么吃，虽然点的不多，但是最后大多数都是周明松清盘的。

        “好哦。”禾雨乖乖放下。

        眼见禾雨用筷子夹了一个大丸子，却是放入周明松的碗中，“我还没有用的筷子哦，快尝尝你自己的劳动成果吧！”

        周明松没有去回应她第一句话，而是说：“我在家试了，很不错！”

        “周老师你真不谦虚！那就让我这个美食家浅尝一下吧！”说着，她也夹了一个丸子，一个足足有她拳头那么大，一盒只有四个，她注意到，周明松还略有情调的在四个丸子中间插了两片薄荷叶。

        禾雨将大丸子分成一小半一小半的，粘了粘旁边的汁水，丸子肉质紧嫩，里面的蔬菜辅料q弹爽脆，一口咬下去，汁水充盈味蕾。

        “唔，好好滋。”

        周明松给禾雨倒水，“你慢点，跟饭一起吃，别光顾着吃菜。还有冬瓜排骨汤，你可以吃里面的排骨，汤等吃完饭再喝，混着饭吃对胃不好。”

        禾雨分不出嘴巴跟他交流，只能点头。等咀嚼完嘴里的，才跟周明松说：“你别光看我呀，你也没吃午饭的。”

        看她吃饭很治愈，周明松想说看你吃比自己吃还管饱，这话虽是轻浮，却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正吃着。”说完，他两口吃完了禾雨夹给他的丸子。

        不光是丸子，他做的小鸡腿和排骨都很酥很软很入味。禾雨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新东方偷偷拜师学艺过！不过他做的对于两个人来说确实多了些，但是想着那边吃着员工餐的七八个员工，禾雨也不好意思分一些端过去，这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真的好好吃啊！”请原谅她语言匮乏，为什么她学生时代不好好学习，不然现在肯定能把周明松夸上天去。

        “你喜欢吃就好，以后还想吃什么，你微信给我说，我给你做好了送过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禾雨眨着眼睛，充满希冀。

        周明松扒完最后一口饭，“当然不是。”

        “哦。”

        “这段时间会有些忙，寒假应该就有时间了。”他说。

        “那……”禾雨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嗯？”

        “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我脑子转得很慢的。”

        周明松忍俊不禁。

        “哦对，你什么时候放寒假？你寒假也在这里吗？”她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一月初吧，七八号的样子，我就住在一中的教师家属小区里面。”

        “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好厉害！”她尬夸。

        “很多人自己做饭吃。”

        “那你爸妈嘞，他们也跟你还住在一起吗？”

        “他们没有。”

        周明松不知道怎么给禾雨解释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相亲到现在还没有提父母是不是不太对，也许不应该这样，但是他说不出口。他没有办法告诉禾雨，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约等于没有，我爸现在还在白南省清州监狱服刑，还有两年刑满释放。他怕他说出去了禾雨会将他当成相亲市场上的垃圾股。

        要是早几天，或许禾雨问了，他也就说了，但是现在有些不愿意说出来。再等等吧，他想懦弱一点。

        禾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又说：“真好，我的好朋友，就是上回你晚上看到的，芯蕊，杨芯蕊，她也是搬出来住了。我就不可以出来，我说要跟芯蕊一起住也不行，我爸妈管我们管的可严了，你敢相信吗，我们姐妹俩现在还有门禁呢，不能超过十一点回家的。”

        她滔滔不绝的讲，周明松听的很耐心，时不时说出些反对的话，“你爸妈是为你好。”“城市晚上都有很多流氓。”

        “哎呀我知道他们是为我们好啦，我又不是白眼狼，我就是吐槽一下，你以后见了我爸妈可别戳穿我哦。”

        说完两人都有些愣住，以后？

        有些尴尬，但又感觉不错。

        周明松没在这个话题多纠结，看着禾雨把饭吃光了，他就着她的空碗，给她添了两勺汤。就是尝尝味道，怕她吃多积食。

        禾雨一口就喝掉了，发出一阵长叹：

        “诶——你要是在这里开店，我都要被你搞失业啦！”

        “有这么好吃？那我不得换个致富思路了。”

        “不行的，我就靠这个吃口饭了，不能抢我饭碗。”

        “不抢你饭碗，到时候你们店里没人了，我就在门口贴张大字报：本店所有权归隔壁所有，付款码再打上你们的二维码。”

        呵呵，禾雨发现他还挺幽默。

        “我只是小夸你一下，你好自信啊。”

        两人笑嘻嘻地吃完了一顿饭，周明松最后把一块小糕点掰成了两半，递给了禾雨其中一块。最后，拿纸把桌上因为掰糕点掉下的碎屑都擦干净。

        “这么少？”

        “先尝尝味道，你刚吃完饭，消化一下。”说完周明松把那块剩下的山药糕一口气吃掉了，看得禾雨目瞪口呆。

        两人干完饭，禾雨收拾了桌子，周明松去小厨房把pad拿出来，回到座位旁时，他没有选择坐在禾雨对面，而是坐在了她旁边。周明松有感觉到禾雨僵了一下，他怕她不自在，立马说：“这样看电影方便点。”

        禾雨忍住想疯狂拍照发朋友圈想戳芯蕊禾雪的冲动。他坐我旁边了，我要不要动一下啊！

        “你喜欢看什么？我下了三部电影，有怦然心动大话西游和日本的情书。”来之前他也不知道下些什么电影好，同样是去咨询了女性同事，同事说，爱情片就完事儿了。于是他否决了他之前预选的一些电影。

        周明松说的电影禾雨都看过，但是没关系，跟周明松一起看，那就是都没看过！

        “怦然心动吧！听说这个很好看。”

        嗯，听自己说的。

        “好。”

        周明松点开这部电影。

        这是一部十来年前的电影了，情节很简单，讲小镇里面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女孩儿朱莉喜欢着布莱恩，从第一天看见他那双明眸开始。而布莱恩却因为世俗对朱莉的不认可，排斥着朱莉，他胆小，懦弱，但却真诚。他会因为朱莉的一举一动而焦急难耐，会因为朋友对朱莉的嘲讽而和他决裂，会和朱莉一起种下属于他们两人的梧桐树。

        禾雨很喜欢电影里面翻译过来的那句话：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周明松对于禾雨来说，就是那道雨后彩虹，隐隐约约垂挂空中。她遇到了，看到了，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看向他，一眼万年。

        禾雨记得，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阴雨初霁，彩彻区明。

        她手上拿着伞去一班找禾雪，去干什么她早忘记了。那会儿她刚来到二中，尽管这个校区只有高中部，但也大的可怕。她们在一个年级，她都老是找不到禾雪的班级。她在那栋教学楼来来回回转了有两圈才在顶楼找到高一十八班。她先是从后门往里面看了一圈，没有看见禾雪，便没有多想，直接进去找了位离她最近的同学，问禾雪在不在。

        周明松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大声在班上喊着“禾雪，有人找你”。

        该怎样形容周明松抬头看她的那一眼呢，借用电影里的话：见到他的第一天，我心动了，他的双眸有种魔力，让我如痴如醉。其实禾雨已经不记得初见周明松时他的样子了，吸引她的更像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手上提着的伞还在滴水，又恰逢大课间，做值日的同学看见这样的场景，对她说着：“你的伞滴水！”

        她有点尴尬，又有些狼狈。

        周明松随手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垃圾袋，说，你套着伞吧。

        那天晚上，一向睡眠质量极佳的禾雨失眠了。初秋的晚上还有些蝉鸣，或者不是蝉，是别的鸟叫声，禾雨也分辨不清。她听着声音，就着从窗外投射过纱窗帘的一点点微光，看向那个被她折叠好放在床头柜的黑色垃圾袋。

        后来上了大学，工作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会刻意地去想起他。也遇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无人像他，给不了她一眼万年的感觉。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第一眼就喜欢的人，真的会喜欢很久很久，久到她即便偶尔会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但只要在某一刻想起那一眼，那种悸动和熟悉感依旧存在。

        她现在看向身边坐着的周明松，依然还是喜欢。

        电影里面的朱莉爬上了那棵梧桐树，她眼里的世界突然变得那样广阔，她明白了看人不能只看那一眼。可是我们不正是从那一眼，去窥探一个人的全部吗？

        两个人看电影都不喜欢说太多话，只是静静的看。禾雨时不时的伸出胖爪子，周明松会朝她看一眼，这时候禾雨就很狗腿的把一半掰给周明松。

        “喏，给你。”她拇指和食指捏着糕点，剩下三根手指抻得直直的，出现三个肉窝。

        周明松面无表情地接过另一半，心里想地却是用手指戳一戳那三个肉窝窝。

        电影差不多开始的时候，员工就午休去了，剩下在餐厅值班的也在角落里趴着玩手机。餐厅只能听到电影原声以及禾雨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声音。

        餐厅外是艳阳天，窗帘依旧是只把纱帘拉上，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禾雨身上，把她给晒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斜着看pad屏幕，看周明松侧脸。

        周明松被看得不敢动，提醒她：“桌子上有油。”

        禾雨是个爱干净的姑娘，被说的不好意思了，“我就趴了一下下。”说完又把腰板挺得直直的。

        “困了要不要去睡一会儿，下次再继续看？”他知道禾雨在这里有个小榻子。

        禾雨不想他走，她摇摇头，“不困，就是想趴一下。”

        他把他放在一旁的羽绒服拿过来，垫在桌子上，“要不你趴我衣服上？”

        “不用不用，你衣服会脏的。”

        “没关系，这个穿了几天了，正好今天要换掉，晚上洗一下就好了。”

        禾雨没有再拒绝，说了声谢谢，就着他垫好的“桌布”，继续趴着看电影。

        她想笑，又怕被发现，憋的很辛苦。只能时不时把头全埋在双臂之间，像鸵鸟一样。深吸一口气，唔，周明松的味道！

        这边周明松分神看向禾雨，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他猜她在笑，因为看见她上半身在颤抖，而且耳根到脖子之间的位置慢慢泛红。

        她笑什么？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的周明松怎么会不知道。但他不敢相信，这个姑娘，会喜欢他吗？

        她喜欢他什么呢？他值得被喜欢吗？

        周明松不想去考虑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的背后都是很残酷的现实。比如家庭，比如工作，比如收入。

        他发呆的功夫，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已经种下了那棵属于两人的梧桐树，片尾开始播放，电影结束。

        “完了诶……”他是不是就要走了呢？禾雨心想。

        周明松看了下手表，快五点钟了。外面太阳被乌云遮住一半，剩下一半照在湖面上。湖面波光粼粼，有些小摊小贩已经开始抢占夜市绝佳位置，摆弄着一些小玩意儿准备售卖，只等夜幕降临。

        “要不要出去走走？就绕着梅湖。”周明松提议。

        禾雨没有多想，“好啊好啊。”

        说完两个人收拾东西，各自把衣服穿上，准备出门。

        禾雨看着周明松把放在桌子上，已经皱巴巴的衣服又重新穿上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这算不算“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虽说天气暖和了一点，但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是有点冷的，毕竟还是寒冬时节。禾雨拢了拢身上的羊羔绒外套，先跑了出去，转头对着周明松说：“我们绕着下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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