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念魔

李英琼的猜测虽不十分准确，却也十分接近真相了。只听简冰如解释道：“是反噬，活物生灵的精气元神，哪是这般容易吞噬镇压的？我已听说你们日前之事，绿袍老祖饲养文蛛便是为了纳火灵珠为自身内丹对抗这些反噬，辛辰子没说真话。”

李英琼吃惊道：“内丹？长老的意思……是……”在她的认知中，人以天地正气为涤荡精血之浊，再通过服气辟谷慢慢祛除五脏六腑之秽，最后体成金身，便可服金石丹药而成长生不老。

“捉得金晶固命基，日魂东畔月华西。于中炼就长生药，服了还同天地齐。”李英琼正疑惑着，忽听简冰如缓缓念了四句诗，“吕祖所言者，人身之中亦可成就金丹大药，这便是内丹的说法来源。只是内丹之法，并未流传于世，后来者皆以吕祖之言，自行摸索内丹之法，但这些方法多有偏差，是以内丹修法为道门正宗所禁。但这些禁法却走漏了出去，为一些散修巫者所用，这些人结合太阴炼形之法，拟妖修结丹，其丹纯阴，色暗如血，被称为阴丹。阴丹极大损耗身中之阳，于是这些人或以活物精血制衡阴丹，比如绿袍老祖，其炼法被称为血炼，血炼的代价便是反噬，久战之下，消耗更是极大。故而，另有一派，便改为以阴丹吸收死骨太阴之气，索性去尽一身之阳，将自己炼为不死之尸，比如昔日九炼真君门下大弟子谷辰，用得便是这种方法，其法被称为骨炼。你与周轻云昔日所见，为青索剑火云链所困者便是他了。”

李英琼闻言额上微微冷汗，心中略有后怕，没曾想昔日所遇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她忽而似想到什么，问道：“那弟子昔日在山神庙中遇到的……”

简冰如点头道，“也是血神经骨炼者，只不过是失败者，因此可为紫郢剑所斩灭，紫青双剑可斩血炼者，但像谷辰这样厉害的骨炼者，或者血神经炼到最高层的血魔，就非是紫青双剑可斩，因此师尊当年才又铸炼七修剑。说起那血魔，如今应已转世了。”

李英琼听了这段秘闻，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人，于是问道：“血魔转世？血魔又是谁？”

简冰如被问后，竟是忍不住喟叹道：“此人为蜀山门人……你应有听过些风声。”

证实了心中猜测，李英琼喃喃道：“莫非……是师叔祖……？”

“欲速则不达，师叔这人看似孱弱，实则骨子里非常要强，他因天赋资质不佳，人后苦练十倍，曾因用功过度差点走火入魔，当初师尊为定他心，将先成的紫郢剑交付于他，谁知一次昆仑之行后，他就变了，起先师尊也没察觉，只觉他归来后有些心浮气躁，直到其道侣申无垢看出端倪，几番试探后，师叔才讲了实话。”

李英琼脱口而出道：“定是那恶花妖女的缘故！”她与申若兰交好，早听申若兰说了他师尊红花姥姆一度为流言所困，被误传为勾引好友申无垢道侣的妖女。申若兰十分厌恶冒名者，李英琼和金蝉自也同仇敌忾，便将那冒名者称之为恶花妖女。

“恶花妖女？哈。”简冰如一丝不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莞尔，“其女非冒名，本名诛邪红花，是朱邪赤心之女。她亦是真心爱慕你师叔祖，可惜……用错了方式，你师叔所练便是血炼，起先，他杀的到都是些恶人，故而叛出蜀山后，师尊才会几番对他手下留情，苦劝他回头，但他那时已聚了帮妖人，自成首领，自诩以杀止恶，全然是听不进劝。”

“以杀止恶……”李英琼微微低下头，难道她所在做的事，不是以杀止恶么？这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与谷辰交好，昔日为救谷辰，教了谷辰血神经，并约束他不许杀人，故而谷辰索性走了骨炼之道，掘坟扒墓，也是绝了好多大户人家的风水，越是富贵气数大者，其尸骨越是好用，谷辰这般行径，亦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之认为这些人是罪有应得。”简冰如说到此，不禁摇了摇头。

虽是说不上什么道理，但李英琼心中并不赞同这样的以杀止恶，她忍不住道：“怕是反而成了为恶的借口……那长老，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正如你说，到后来，他们两人都走到了善恶由我的极端，渐渐开始不顾事实而滥杀无辜。郑隐之所以寻常方法难杀，是因为他最后被逼至昆仑时，练成了血神经最高境界，元神化作血影遁入尘世，而他的身体则以魔火淬炼成温玉连同那紫郢剑一起，由谷辰携带潜逃，师尊追谷辰至莽苍山无法杀他，便只得用火云链以及未炼制完成的青索剑，把他锁在莽苍山中。”

李英琼道：“那这血魔投胎，如今在何处？”

简冰如道了声“不知”，缓缓阖眼，李英琼知是要再进入意念之战，也集中精神再次入定。

“李英琼！”背后呼呼一阵风声，李英琼轻盈跃开，转身挥剑而出，虽知是意念幻境，但看见眼前魏枫娘盈盈微笑，身前转着一双泥犁玄阴轮，心中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股怒火。

“哦，看见我就这么生气？我还没同你算账呢……呵呵。”幻境中的魏枫娘踏舞生风，双轮再度攻来。

李英琼一番急攻，竟然抢到她身前，待要一剑刺上去，忽见眼前人一变，怯生生喊道：“姐姐，是我呀。”

“芷仙！”虽知是幻境，李英琼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眼前一花，双轮前后夹击，让她顿时受创。

“哼哼哼……”裘芷仙口中传来魏枫娘得意的笑声，无论容貌怎么变，她的声音都依旧是魏枫娘那充满讥诮的口气和语调，“哎呀，姐姐，你舍得杀仙儿吗？”

李英琼挺身再度攻上，魏枫娘双轮一挫，卡住她的剑，李英琼索性弃剑，双掌直拍她胸前，一掌击去，却是眼前又换了个人，竟是余英南！

那是她无数日夜想象中的余英南，与英南分别时，他本就是几乎成年的模样，如今眼前之人眉宇越发英挺俊秀，令她的手不由一颤。

愣神之际，只听得耳边一声道，“还有何牵挂？”

李英琼心头一惊，同时被“牵挂”二字激起了无限心绪，只见眼前之人又成了一名饱经风霜，头发半白的壮年男子，正是失踪多年的阿爹李宁。

李英琼颓然倒地，仿佛又回到了李宁生病的那个大雪夜，她六神无主独自害怕的时候，明知害怕无用，可她依旧无法挣脱这些令她感到无助的心情。

“看来你还没有承接天命的觉悟。”耳边响起简冰如的叹息，李英琼顿如噩梦惊心般睁开了眼，有些张皇失措得看了看周围，胸膛微微起伏，一时间，心气难以平复。

这时只听简冰如道：“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李英琼，你的心太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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