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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钱王


踯躅独行在热闹的杭州城,西湖边人来人。

裘芷仙将自己的孤独掩藏在这份熙攘中。

若当初没有意外,她和师文恭本该在紫云宫之行后来此游历。

人越来越多,裘芷仙不得逆着人流,向人少的地方而去。

湖边一座小小的宝石山上,也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裘芷仙这才警觉了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为何西湖边会有这么多人?

她用神识探了一下方圆十里,随即往虎跑的方向而去,虎跑内有座山,山势较高,又十分陡峭,最主要的是,那边没什么人。

穿过一片密密的竹林,裘芷仙在无人处,纵身直上山崖,停驻在山崖,看着远方,听着竹声飒飒,裘芷仙脑海里收拾起,方才一路上听来的零零散散消息。

吴越王钱缪病重。

在此期间,吴越坊间不知为何流传起钱缪是龙神转世的消息,故而引得万民空巷,皆是集聚到西湖边,要为钱缪祈福延寿。

钱缪称王多年,在吴越百姓心目中,素来没什么架子,很是亲民。

比如他写给王妃的一方私笺,遵遵嘱咐,“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私笺不知怎么就流传开去,还被好事者谱成了吴语小调《陌上花》,分别传到了南闽和南吴,在相邻敌对的两国成为笑谈,钱缪却不在意。

还有一次,由于钱塘失修,钱缪不得已征调民夫,日夜赶工,同时为抗南吴,又需要筑修边防的营地和谷仓。

于是民间起了怨歌,“没了期,没了期,营基才了又仓基。”

这歌还故意趁着钱缪来巡视时,写到了大帐上,当值的军将吓得跪倒在地,连称“该死”。

钱缪却是微微一笑,让人取了纸笔来,竟是哼起了那怨歌的调子,又续了半首,“没了期,没了期,春衣才了又冬衣。”

人生在世,吃饭穿衣,养家奔波,自是永无停歇。

钱缪这半首续歌,竟是让怨歌,变成了号歌,广为流传。

这些都是裘芷仙在路上听到的。

这样没有逐鹿天下大志,却能安定一方的君王,裘芷仙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故乡蜀国,蜀国因地利之故,本是偏安一隅,富足繁荣。

奈何战乱纷起,蜀国何以能独安?外来军藩,对于蜀国每每劫掠,蜀国虽富足,屡遭盘剥,终至民不聊生。

花蕊夫人对她虽好……

想到花蕊夫人,裘芷仙心中猛然一惊,得知慈云寺发生惨祸后,她心乱得很,竟是忘了花蕊夫人的一缕芳魂,尚供养在慈云寺,也不知那缕芳魂归了何处。

心绪纷乱之间,忽听远处,人声鼎沸,一阵术法波动传来。

裘芷仙秀眉微蹙,此乃邪法,可底下的民众却浑然不觉,只见一天竺僧打扮的精壮僧人,踩着一团黑云降到西湖之上。

在那天竺僧两旁,各有七名僧人侍立。

一阵香花散落,人群齐齐发出惊叹。

裘芷仙皱眉,那股鬼气,她十分熟悉,是昔日与她交手的女尼金姝。

一阵水花响动,西湖之上,忽然升起一曼妙女尼,踏着落在湖面的花瓣,手持佛尘向绕向十方行礼。

“众人且静。”金姝的声音,不轻不响,却是穿透方圆,整个西湖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今日起便是辰月,诸位若望吴越长存,便颂一月的神龙七字真言,自可让真龙长存吴越。”金姝缓了缓道,“钱王为百姓福祉不填西湖,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钱王万岁!”下头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刹那间,山呼海啸。

裘芷仙心头一凛,这般的动静,若是传到洛阳,岂非再起战祸?可被煽动的百姓,并无人关心此点,群情汹汹,早顾不上什么僭越不僭越了。

至于金姝口中所言“神龙七字真言”想来也并非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目的,多半是为阻青龙分灵回归。

可再看看那满坑满谷的人声鼎沸,裘芷仙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人虽是凡人,可聚集起来的念力,却绝非是一两个修士可比拟的。

这鼎沸的人声中,甚至她的神识都无法向远方穿透。

过了午时,人们才渐渐离去,据说西湖边上的法会云集,将持续三日,也得到了王宫的支持。

待得人群散去,裘芷仙才探得王宫方向而去。

和洛阳都城不同,杭州的王城,掩映在一片湖光山色中。

若不是高耸的城墙,倏然自清溪竹林中拔起,大约会当这里是一片壮观的山水别业吧。

行到王城附近时,裘芷仙先是寻了一隐蔽处,躲藏起来,随后铺展开神识。

先前西湖上所见一僧一尼,此刻俱在王城中被奉为上宾。

那僧名称诚惠禅师,金姝私下又称其为毒龙尊者。

钱缪本是病危,服了他的龙丹后,一下子从昏迷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唬得整个王城,直道两人是真仙下凡。

不大一会儿,金姝躬身告退,出了王城向坡林深处而去。

在一处隐秘的山谷内,金姝走入一处禁制。

才一入内,一少女愤怒之声便传了过来,“臭贼尼,又在蛊惑人心!我师父迟早会杀了你!”

裘芷仙看去,不禁吓了一跳,那少女被关在一丛鬼火所化的禁制中,表情愤怒狰狞,脸上一大块青色胎记,甚是怵目,但看她一双眼睛虽是冒着怒火,却是清澈纯粹。

再感那少女所用术法,裘芷仙暗惊,这少女虽是乔装成普通人,但所用法脉赫然是蜀山派的法脉,她是蜀山弟子!

看着跳脚的少女,金姝微微一笑,“真是顽强地很,关了你三天三夜,还是破不了你的心防,看来只有让你情郎来问问了。”

“呸!”那少女吐出一口口水,却是被禁制挡了下来,“你自己淫贱也就罢了,别把其他人想得跟你一样!”

随后让裘芷仙目瞪口呆地是,那少女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将市井中最难听不堪的说,骂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金姝却是没有半点生气,反是笑得弯下了腰,那松垮系着半肩衣衫,好似要滑落一般。

那少女也约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之人,拧着眉头收了口道,“你还真是歪魔邪道,丝毫不知廉耻!”

金姝抬眼,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小姑娘,话可能不能乱说,你可知你方才所说那些话里的意思?可尝过……那种快活……”

金姝的口气中充满了诱惑,那少女再怎么倔强,到底未经人世,脸不禁红了起来,也知道眼前之人不可理喻,索性抿紧了唇不说话。

金姝见她这样,神情更是愉悦,隔着禁制道,“我知道……你是想激怒我杀了你,可姐姐我心善慈悲,偏偏想同你讲讲道理,想要告诉你,那些不知廉耻之事,实则快活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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