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魔道

看着在他掌握下微微发抖的女子，谷辰一时思绪万千。

曾经，施龙姑厌恶他皮骨骷髅的模样，但自他在麒麟墓里恢复后，施龙姑的态度就变了，开始厌恶起冯吾来了。

遥想昔日，这副皮囊，便是师娘宋香姬也是难耐不住，背着九烈真君往他床上爬。

郑隐死后，黑丑也是为了夺得这具皮囊，才偷放走他的元神，让他得以在煎熬中炼就不死之身，那怕是长眉老儿也拿他无法……

眼前这个裘芷仙也不过如此，和那些想要亲近他的女子有何两样……更何况，她不也婉转于那人和师文恭之间……

若不是她身中蛊虫产生了奇异变化，他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还真没兴趣碰她……

一瞬间心口贯穿……是熟悉的烈焰……

蓄积之后，全力而出！青索剑终是一击得手！

若裘芷仙猜得没错，这黑煞丝虽是厉害，只要谷辰受了重创，威力应不似先前。

蓝绿光闪，黑煞丝断，谷辰已是从裘芷仙身上翻起，退到三尺之外。

谷辰方要催动黑煞丝，只见裘芷仙起身自手上运起一股灵气，硬生生从伤口中扯出黑煞丝！

裘芷仙发髻半散，羽钗滚落一旁，面沾血污，双眼微红，瞳孔紧缩，青丝飞扬，宛若上古玄女，降临于滚滚沙场中。

谷辰看了看心口的火焰一点点明灭下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昔日，青索剑配合火云链尚不能将他炼化，只是青索剑，又有何用？

“沉沦自拔，挫折自立……”

被怒火点燃的裘芷仙，脑海中闪过这一句，这一句话抓住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一字一顿道：“人身七魄，谁能无欲？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欲若逆水，逆者为仙！”

谷辰胸口的青焰，已是全然平息，他手中黑煞丝凝剑，缓缓浮起道：“仙？再战片刻，我看你离入魔也不远了……”

“魔？”手中青索剑忽然悉数敛去了青焰，裘芷仙嘴角泛起不屑道，“你懂魔道吗？”

两强对峙，天地间忽起感应，天际云起忽而聚集了起来，随即狂风突来，吹得两人衣衫翻动。

谷辰平静如死水的脸，终于起了微微波澜，他看着裘芷仙肩头渗出的血道，“看你嘴硬到几时！”

双剑碰撞间，天际一道惊雷划过。

青索剑依旧好似砍在树胶上般，只是锐利的剑气，挟着无比的速度，直接穿透了黑煞剑，向谷辰飞去。

谷辰虽为不死之身，可若伤过重也是麻烦，他闪身避开道：“飘风不终朝，你这般挟怒强攻，岂能长久？说得好听，你又岂真的懂魔道？”

白光一闪，一双越女剑也是敛了离合神光，寄着摩耶六境的功力，竟是将黑煞丝团团围住。

裘芷仙催动法诀，沉声道：“以胜败论道，你怕是连道也不懂！”

此话不知怎么，激怒了谷辰，他掌心一番，血雾顿时吞没两人，“且看你死了同谁去论！”

裘芷仙将功力催上极限，她已将前五境练至臻境，意境一直未有突破。

每当要冲击关卡时，过往之事，总是反反复复折磨着她，甚至屡屡催生出“她不应该再活下去”的强烈念头。

一切好像不是她的错，但一切又好像是她的错。

生来仙骨和美貌就难免被觊觎，受辱之后，不以死明志，又仿佛昭示她接受了这一切。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她和师文恭的关系虽是有着煎熬，可与他在一起时，是快乐的。

她有资格接受这份快乐吗？

她若不死，便是注定了要沉沦吗？

那伤害她的人又算什么？

伤害她的人，因为本是邪魔歪道，所以反是容易被世人所接受吗……

被伤害过后，似乎便被打上了邪魔歪道的烙印……注定是沉沦吗……

你看，她修炼不了三清仙箓了……

你看，她心里有了怨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别人……

你看，那些磨灭不掉的往事，总是不经意就会被触及，纵能保持的一时的理智，但这些往事就如永远不会结痂的长好的伤口，总有一天，会让她失去理智……

要么死，要么踏入地狱，成仙？这样破碎的心，这样破碎的身……怎么可能……

是啊，成仙是不可能了……

可大道无名，并非只有成仙一途！

飞升是仙道，成仁取义是儒道，寂灭是佛道，海河清宴是王道，趋吉避凶是人道……

千年之前，南华真人庄子，更是发出了“道在屎溺”、“每下愈况”的喟叹！

所以……盗亦有道！魔亦有道！

沉沦不是魔道！

嫉妒不是魔道！

暴怒不是魔道！

贪婪不是魔道！

淫邪不是魔道！

癫狂不是魔道！

麻木不是魔道！

惊惧不是魔道！

失度不是魔道！

诸般种种是魔……而非道！

魔道常凶，只有踏过刀山，行过火海，从如海无边的沉沦中自拔，从豺狼当道荆棘遍布的崎岖中自立前行，那才是道！

再多的伤，也只能换得前五境的功力提升，突破意境不是靠功力，而是考验走下去的决心有多坚定！

一边的谷辰已是皱起了眉，按裘芷仙这般不要命的打法，顶多一刻她便该撑不住了才是，为何眼下却丝毫不见此女疲态？反是他的黑煞丝被越女剑所压制，令他渐感力不从心，胸口这伤还是影响了……

想到此处，谷辰手中忽然闪出一枚黑色小幡旗，嘴角一扯道：“裘芷仙，你太小看着黑煞丝了，只要一点点，就足以毁灭，这才是魔道……”

幡旗催动，裘芷仙的伤口冒出一缕黑烟，黑煞剑黑气大盛，那一缕黑烟竟是又长出黑煞丝来。

白色剑芒一闪，一直越女剑竟调回头，剑芒一旋，竟是直接剜去裘芷仙的肩头肉，裘芷仙更是逆催血脉，血溅三尺，黑煞丝终是化作一缕烟尘飞回黑煞剑中。

谷辰的脸色终是变了……，他看着裘芷仙血肉模糊的肩头，突然想起，眼前这名女子曾是不惜毁容，致使魏枫娘神魂俱灭……

第一眼时，这个满身自卑、神情总是着一丝怯懦不自信的女子，除了一张绝世容颜，让他实在不觉有什么可取之处……，也难怪师文恭会对她迷恋……，朱邪红花，你的运气可真是不好……

想到此处，谷辰脸色终于严肃起来，“你确非那些女子可比，所以，谷辰不会折辱你……赐你一死！”

谷辰话音一落，地上旋即起了鬼火，天际飞来一道黄黑煞气！

五鬼锁心锤千钧一击，裘芷仙虽是奋力挡下，却也已是强弩之末，谷辰的黑煞剑，猛然暴长一丈，向裘芷仙心口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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