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故友

一曲《扬州慢》，飞起琼花若雪。

那曲子，乍听之下好似崔芜吹的，节奏分毫不差，但转调之中却又是一种全然不同的风情，比之崔芜，要哀婉动人许多。

凌绿华本想要出后山探个究竟，崔晴因自己不能出后山，不免担心，拦着不让她去，纠缠之间，那笛声忽而近了，随即片片玉屑飞散。

崔芜的屋旁有琼花，但崔晴从没见过琼花，此花虽是素洁，和梅花的清雅孤傲比起，到是多了一份说不出的贵态。

这贵态不是锦绣堆出的，好似是从云间琼楼上洒落的玉屑。

“这是什么……”崔晴有些看痴了。

凌绿华自是在崔芜的屋前见过，脱口而出道，“是琼花。”

“是扬州。”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漫天飞舞的玉屑，忽而聚拢成一团，回旋着，花舞中，隐隐有道身影。

“谁！”凌绿华回过神来，心生警觉，在她的喝问声中，那琼花忽然急速收拢起来，这万千花瓣很快缩成一个玉团似的花球落在地上，滚到了崔晴的脚边。

那身影赫然转身，是一名乌衣女子，眼大眉秀，长相英气，身材竟比崔晴还高一些，她神情温柔又宽和，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你就是晴儿吧？我是你阿娘的朋友。”那女子并不理会凌绿华，看向崔晴道。

崔晴心底莫名同她生出一种亲近感，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傻傻点头道，“前辈，你来找我阿娘吗？她远游去了。”

女子微微一笑，“就是知道她不在，才来看你的，她把你可藏得真好。”

“你……你究竟是谁！”凌绿华是凌浑的掌上明珠，虽然凌浑和崔晶对她并不纵容，但因她身份，从来没人忽视过她，姨母崔芜更是捧她在手心，崔晴也唯她是从，如今一陌生人闯入，却对她视而不见，反是莫名关心着崔晴，令她有些恼怒。

那女子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小丫头，你现在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鼠辈！私闯君山，不敢留下名号，是不是怕了我姨母？说，你来此究竟想怎样？”凌绿华也是年轻气盛，不知深浅，见那女子对她不屑，立时呛声回去。

那女子眯了下眼道，“我确实怕你姨母，不过，你父亲凌浑那等货色，尚不入我眼，再打断我和晴儿说话，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不准伤害绿华！”听得这女子要凌绿华的命，崔晴反应了过来，连忙拦到凌绿华身前，“你既然怕我阿娘，还不快走！她……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女子虽是看着和蔼，周身却有一股无形地威压，令崔晴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见崔晴如此没出息，自己的父亲又被羞辱，凌绿华反是不领崔晴的好意，一把推开他，闪出飞剑，“再不如实回答……”

凌绿华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吹来一阵狂风，崔晴被推了个踉跄，那地上滚落的琼花秋，突然散了开来，崔晴只觉有一股力道将自己扶了一下，随即视线在花瓣中一片迷离。

“你……你想做什么！绿华！绿华！”见不到凌绿华，崔晴急了，伸着手不断摸索着，忽然腕上一紧，被那女子拉到面前。

那女子问道：“你就这么关心她？”

崔晴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女子，但为了凌绿华，心下不再害怕，拼命挣扎道，“你！不准伤害她，把她还给我！”他说着举起另一手，一掌拍去。

那女子好似玩一般，放开他手，迎上崔晴拍来的手，顺势将他拧住，她动作轻轻柔柔，却好似力有千钧，崔晴全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便被她手拧到背后，半身顿时又麻又痛，崔晴咬着牙不出声。

那女子在他背后叹道，“你阿娘竟是没怎么教你，把心血都花到了别人身上，你应该恨凌绿华才是，若没有她，你阿娘就会好好教你。”

“我……我不恨她！阿娘多教她，我心里还更欢喜！”崔晴忍痛道。

女子笑道：“哈，你不恨她？若你们两个同时有难，你阿娘怕也是救她，而不救你这个亲生儿子吧？”说到后来，女子的口气有些恼怒起来。

崔晴只觉莫名，更牵挂着凌绿华的安危，一时也忘了疼痛，大喊道，“就算阿娘救我不救她，我也会为了她死！”

“夸口！”女子加重了手上力道，“就你这孬样，怎么救她？怎么为她死？”

崔晴终是吃不住痛，喊了一声，此时耳边突然听得凌绿华焦急的声音，“崔晴，你怎样了！妖人休得放肆！有本事与我一战！”

“不，绿华！你快逃，快去寻阿娘！”听得凌绿华如此护他，崔晴顿时觉得粉身碎骨也没什么了，当下顾不得疼痛，连忙大喊起来，口气中甚至掺杂着喜悦。

凌绿华此刻被困在花阵中，全然迷了视野，她与崔晴近在咫尺，却偏偏看不见彼此，听得崔晴话语，直到他受了重伤，愈发焦急，使尽力气突围花阵禁制，却是徒劳，她只好道，“你！你究竟想怎样！”

那女子笑道，“我也不愿欺负小辈，你们谁愿意听我一句笛音？只要能听完这一句，我便立刻离开君山。”

“我听！”崔晴全然没有一丝犹豫。

“哦？凌绿华，你可有异议？”女子转而问向凌绿华。

凌绿华知道崔晴功夫差，只怕这一声笛音要去了他半条命，于是道，“崔晴，你闭嘴，无名鼠辈，放马过来吧！”

凌绿华这番说辞，显然是为了激怒这女子。

“不，不要听她的！”崔晴急得不行，竟是不要命地强行挣扎起来。

“别动！你这条胳膊还想要吗！”女子厉声喝道。

“我……让我听！”崔晴疼到冷汗直流，咬字都不清了。

“哼。”女子冷笑一声，起手将崔晴敲昏了过去。

彼时崔晴昏迷，再醒来时，只见凌绿华痴痴傻傻坐在地上，目光发直，那女子早不见了，漫天琼花，没有半点踪迹。

“绿华……”崔晴吓得不轻，又不敢触碰她，不停得呼唤她。

偏是凌绿华半点反应也没有，崔晴终是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肩头，谁知凌绿华竟是一下倒了下去，崔晴大急，伸手一捞，揽住了凌绿华的腰。

因担心凌绿华的安危，崔晴本也没什么多想，去细看时，凌绿华却突然冲着他微微一笑，这下让崔晴愣在了当场，整个人僵住了，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绿华……”少年的嗓音不禁沙哑起来，心底好似有一种莫名的蛊惑，他忍不住抬起了手，指尖微颤着，慢慢靠向凌绿华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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