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家

北方雪国，小洛晨露穿着薄薄的单衣从床上爬起，听到了隔壁的尖叫声和争吵。

        熟悉的嗓音，陌生的情绪。洛晨露光着小脚踩着冰冷的石板，跑到争吵声传出的房间门口。父亲母亲吵吵嚷嚷着，说的话极其急促，可她什么都听不懂。

        忽然听母亲威胁道:“露露在隔壁屋子里，你最好小点声，不然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敢尔！”父亲大吼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嘛~”

        母亲凄厉的笑声响起。父亲好似极其愤怒，走到门口冷静一下心情，却发现了晨露，凶神恶煞的瞪着她，之后就要离开。

        晨露抱住父亲的腿，祈求道:“不要打阿娘，好不好。”

        泪水淌到嘴里又咸又黏，父亲却看都没看她，一脚把她踹开。她不停的哭，什么都看不真切了，模模糊糊的看着人影就往前跌跌撞撞的走。她嘶哑着嗓子叫父亲，可是无论无论她怎么叫啊，父亲都不理她。

        终于有回应了！

        又是一脚，正中腹部，晨露猛烈的咳嗦了起来。

        “露露！”阿娘大叫一声，蓬头垢面的向父亲扑来，又打又骂。

        父亲抓住母亲的头往地上撞，小晨露拼命的想要站起来阻拦，可自己动弹不得，真没用啊，连阿娘都保护不了了。指尖狠狠地抓地上的土，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

        晨露只好喊着“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父亲带母亲离开晨露的视线。晨露倒在院子里直到天亮哥哥把她抱起来。

        哥哥是二夫人生的，二夫人和母亲向来要好，哥哥还经常给露露买糖果，还问我“甜不甜。”露露喜欢哥哥，每次见了都笑嘻嘻的咧着牙。

        这次露露笑的比哭还难看。

        “露露，乖，以后哥哥保护你。”

        “哥哥，昨天阿娘流了好多血。”

        “露露，见了别的人可不能这么说，听到了吗。就说是你娘打的你爹。”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

        “哥哥会害你吗？”

        她哑口无言。

        长兄如父，从小比起亲生父亲，哥哥更像是她的父亲。得了新鲜玩意第一个献给她，渐渐的产生信赖，像小猫一样天天黏在哥哥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哥哥突然神色匆忙的闯进她的房间，把她抱起，踉踉跄跄地跑到大街上把她塞到了马车里，一个车夫竟然把钱塞到哥哥手里，推搡的笑了起来。

        如果是出远门，不应该是哥哥掏钱吗？

        马车在一条颠簸的路上飞驰，不知多久，开始下雨。大风如呜咽，大雨如枪剑。洛晨露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询问母亲的情况。

        哥哥抓了抓衣袖，露出阴狠的眼神，又温柔的道“父亲把母亲休了，谁都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洛晨露道:“露露没有外公外婆，阿娘能去哪里？”

        哥哥沉默。

        洛晨露又道:“露露是不是以后就没有阿娘了。”

        哥哥道:“不会的。就算没有阿娘，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这几天有事处理，你先和车夫哥哥在一起，哥哥过几天再来找你。”

        哥哥走后，路变得开阔了，掀开帘子能看见匆匆的行人，琳琅满目的头花，亮晶晶的糖葫芦。

        车夫哥哥在一处茶馆停下，让晨露待在车里乖乖的。

        晨露无聊的在车上玩车夫哥哥的笛子。精致的飞鹤刻在笛子上，冲上凌云。笛子上挂了一块玉，上面刻了不认识的字，好像是北什么东西。

        忽然一阵木香传来，晨露眼前一黑，听到有人逐渐靠近，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庙会时的音乐，她睁开了朦胧的眼睛。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看管她的姐姐回答了疑问。原来是来到了一个名叫天元楼的地方。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珍馐美味。而这一切都将属于她。

        “露露，喜欢这里吗？”

        “特别喜欢！”

        “那这里以后就是露露的家了，好不好？”

        “嗯嗯。”

        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娃娃被从身边领走，穿着橙红色的华丽礼服，头上戴满了珠翠。

        “露露，你看她好看吗？”

        “嗯嗯，好看，像是画上的人呐。”

        那人满意地笑了起来，像银铃被风拂过。

        露露被带走，有几个女子摆弄着她的手脚，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裙，终于换上了一套宝蓝色绣竹子的广袖连衣裙。

        一个老阿婶见了直呼“好，好，好啊，公子啊，以后来这里，古董玉器随您挑。”说完用手帕捂住嘴嘿嘿的直笑。

        “客气客气，没事我先走了。”送我来的那个陌生男子爽朗道。

        “公子不多坐坐了，茶水可是不满意？”老阿婶砌了一脸的笑容。

        “害，府上有要事，下次一定。”男子招了招衣袖，示意不必再远送了，大笑而去。

        老阿婶转头对洛晨露道:“你好好听话，定是什么都缺不了你的。

        可。

        你若是不好好听话，什么刑具也都少不了你的！”

        老阿婶说话时脸上的粉随之抖落，皱纹扭到了一起，像个柿饼子。

        “瞅什么瞅，今天让你明白明白规矩。打！”老阿婶吼道。

        新来的小厮，颤颤巍巍问，“够吗？”

        “继续。”冷冷的嗓音将洛晨露推到谷底。心被冻的疼，疯了似的抽搐。看了看围了一圈的人，委屈至极，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不可以，再打我死了，你什么好处也捞不着。”露露反抗着吼道。

        “你会认错的。去。”老阿婶向小厮使了个眼色道。

        露露想要跑开，被小厮一把抓了回去，双腿拖在地上。老阿婶大步上前，猛甩了洛晨露一个耳光。头上的金钗掉落地上，磕磕碰碰的声音和清脆的拍打声响彻耳畔。

        鼻涕流了下来，狼狈极了，她只能偷偷用手捂住不让别人发现。

        “我能有一百种方法收拾你，放心，你的脸不会坏。打了这么多次人我还是有数的。”老阿婶阴笑道。

        洛晨露心底发狠，咬紧牙关。手使劲的抠自己的脸。

        令天元楼的人惊奇的是，从此以后，不管是什么屈辱，她都大大方方承受了下来。大家都笑话她没种，窝囊。

        但她永远忘不了那些耻辱，她一笔一笔都记了下来。好，等我报仇，一定。说来讽刺，她的这条路是他的亲哥哥选得。对她来说，白蚁噬心的感觉不过如此了。哥哥啊，你当初的那个笑容，可真残忍啊。

        一晃七年，倏忽而逝。

        洛晨露十三岁了。这七年，她明白了这是九洲最大的杀手培养机构，她明白了隐忍背后的勇气，明白了哥哥可能并没有那么疼爱自己，值得自己信任。这七年再长，她也忘不了，母亲的脸，那一次争吵，和所有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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