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形阵

既然是无形阵，自然是看不到阵法触点在哪的，而且据说触点时刻在变化，因而做出防范更是难上加难。

        做出防范难，想进入阵法也不简单。

        洛佳尔试探性地迈出脚步，朝崖底靠近一点点。

        她记得鹰岛队那个队员，是走到洞口正下方约莫五米处触动的阵法。

        现在她距离约十米。

        九米，八米，七米……洛佳尔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时刻保持着警惕。

        四周寂静无声，不知怎地，连风声都恰好地隐匿了，时间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洛佳尔攥紧水晶球，一手凝聚着成缕的魂气，屏住呼吸，再向前迈出一步。

        意料之中的阵法并未到来，洛佳尔不信邪地又向前迈了一步。

        天空依旧的蓝，日光依旧的灿烂，四周没有发生变化。

        “不对啊……”洛佳尔嘀咕着，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山洞，加入魂气纵身一跃，稳稳地停在山洞口。

        闪着光的星笼草静静地躺在她脚边，随着不可觉察的微风轻微晃动。

        “走进去……走进去……”一声阴森空灵的童音悠悠地从山洞里传出，在佳尔耳畔打了个回旋。

        她不禁吓得打了个颤。

        声音隐约又不真切，洛佳尔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本着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佳尔弯腰顺手将星笼草拔起来放入灵盏。

        不知怎地，思维像是被操纵一般，她双眼放空，朝山洞深处看去，心底涌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欲望。

        于是抬脚，朝山洞内走。

        却没有察觉到，她向前迈的第一步，脚下忽然亮起一片微弱的暗光。

        暗光被水晶球的金光遮敛住。

        洞口越来越远，黑暗笼罩着整个空间，洛佳尔将水晶球举高，注入魂气，使金光更甚，才勉强将前路看个大概。

        两侧的石壁坑坑洼洼，上下夹角缠满了落灰的蜘蛛网，丝丝线线结在一起，可见鲜少有人进入。

        洛佳尔越走越深，洞口的光亮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此刻唯一的光源显得格外微弱。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搏动，前后都是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彻底的黑暗。

        “阿森弥亚……在吗？”洛佳尔凑近水晶球，尝试呼唤他。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水晶球纹丝不动，泛着清澈的金光。

        求救无果，她转移目光到两侧的石壁上，突然发现此刻的石壁不似刚刚的坑洼，变得光滑平整，两侧前方的石壁上突然出现成片的刻印。

        踮起脚尖，轻轻地踱到刻印前，洛佳尔抬头看向壁画。

        目光所及的范围内，石壁上都被刻了印记。右墙的第一处，一个魁梧的男人身后延展着两个人形大的翅膀，翅羽绘的栩栩如生，层层叠叠地缀在翅骨上。

        天使背后，一个侧身的天使立在翅膀后上方，猫状的瞳孔，飘扬的长发，头上屹然立着两尖利的畸角。

        洛佳尔蛊惑般伸手触碰天使的猫瞳，一缕尖锐的电流从指尖直达脑门。她下意识一缩，收回手指。

        继续向前走，天使周围逐渐丰富起来，有了连绵不断的山川和腾腾不绝的江流，成群的天使挥着背后健壮的翅膀，仿佛下一秒便会从石壁上脱出一般。

        ……

        洛佳尔不自觉地继续迈着步子，凝神打量着两侧的石壁。

        天使由散落到集聚，又由多到少。

        直到最后一幕，七零八落的天使躺倒在地，兵器，神杖折的折，断的断，碎片散落一地。

        洛佳尔心神一颤。

        她隐约觉得，这两侧石壁上的壁画，所绘应该是千年前的斯沃战争。

        据说二位创世神之一的路西法，率数位神阶和近神阶护法与父神卡奥斯等众多神明在斯沃岛对战数月，最终实力不济，陷入隐匿。

        创世神不会陨落，只会陷入无尽的隐匿。

        洛佳尔余光不经意瞥到石壁的底部，用古维亚语刻着一排小字。

        “黑暗向来便错，黎明又怎会一直正确。”

        洛佳尔低声逐字读出，字连成句，在狭窄的山洞里回荡，向前后悠悠传去。

        壁画自此结束，前后都是无穷尽的黑暗。洛佳尔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继续走，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洞里隐约有些亮光。

        洛佳尔朝着若隐若现的亮光继续向前，光亮越来越大，逐渐充盈了整个山洞。

        一颗心提着，洛佳尔谨慎地一点点迈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形阵仍迟迟没有出现。

        光亮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光斑出现在眼前，洛佳尔加快脚步，从出门迈出。

        入眼的是一片荒芜的废墟，破碎的大理石散落遍地，枯枝间连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到处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洛佳尔走近看，中央坍塌的建筑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根折断的圆柱，上面刻着的石雕已经被风化得只剩淡淡一层，但仍能看出石雕的精致。

        走到建筑的后区，有一片腾出的空地，空地中间嵌着一个玉石祭坛，令人诧异的是，这座祭坛上毫无时间推移的痕迹，与周边零落的景象格格不入。

        令她匪夷所思。

        奇怪的感觉掺杂着不解和未知的恐惧，洛佳尔不再多呆，转身一点点地走回那个奇怪的山洞。

        按理来说，这个山洞贯穿了这座山，她理论上讲已经跨过了迷雾岭。

        这片废墟隐藏在岭后，又是什么地方？

        洛佳尔不得而知。

        踏出废墟的一刻，空气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波，洛佳尔没有察觉，迈进山洞。

        -

        空气的震动传到废墟地下，六座破旧的石棺静置在大殿的四边，石盖与石棺卡的严丝合缝。

        大殿暗得压抑，四周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便嵌着一颗夜明珠，给阴暗的殿内增加几分微弱的光。

        大殿内沉寂多的的静谧，像死水一般没有波澜。刚刚刹那间的空气震动，不知怎地，被印刻莫名的力量，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卡擦”一下将其中一座石盖推开。

        没有人察觉这一微小的变化，更没有人察觉，一只形如枯槁的手，缓缓地从缝中伸出来。

        -

        洛佳尔走回煌上楼时，已经过去了四天。街上的人仍旧自顾自地走，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为灵盏中放了换洗衣物，洛佳尔此刻看起来不算狼狈，但面色有些疲惫。

        她径直走到克拉门前，轻轻敲门。

        没几秒，门从里面打开。几天不见，洛佳尔觉得克拉变得更好看了，脸色比原先明亮了许多，焉气一扫而光。

        洛佳尔满意地摸了把他的脑袋，面色温柔：“克拉，收拾一下东西。”

        头上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浅弱的香气从头顶传来，克拉耳根漫上一层红晕。

        他听话地起身，不知是不是洛佳尔的错觉，克拉的身板似乎高了点，现在已经隐约到洛佳尔的胸口。

        “收拾好东西，咱就出发去仙人森林，把你送回家。”洛佳尔继续说。

        克拉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打包衣物。他东西不多，只有洛佳尔最初给他买的几件衣服，加上几件生活必需品。

        “好。”他少有地回答出声，声音认真，又带着点急切。

        洛佳尔看出了他的快乐，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怎么说仍是个半大的孩子，堪堪到她胸口高，却不知怎地被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成为低贱的奴。

        日头正好，午后的阳光破天荒的不如往常浓烈，从煌上楼出来，两人直接走向城郊的传送阵。

        熟悉的金光再次闪起，眨眼功夫，两人便抵达仙人森林几公里外的仙人小镇。

        一出传送阵，克拉的呼吸便畅快了许多。仙人森林灵气浓郁，清透的空气向森林四周弥漫，弥漫到几公里外。

        不像芒格镇，这里的房屋大多平矮，设计简单但不简陋，着色也多以蓝白为主，映着蔚蓝的天空，显得格外舒爽。

        仙人小镇因为沾了仙人森林的光，地儿出奇地肥沃，水足土肥，因而种出的庄稼闻名整个卡尔维亚大陆，销往大陆各地。

        洛佳尔重重吐出一口气，心胸开阔了不少。平心而论，她还挺喜欢这地儿的，过往的路人脸上都洋溢的悠闲和轻松，步履轻盈飘缓。

        她牵着克拉，低头问他：“现在去森林呢？还是休息一夜明日再去？”

        克拉看出她神色间的尚未消退的疲惫，懂事儿地选择了后者：“明日。”

        未变声的童音多了几分清澈和明朗，就着眼前美景，听得洛佳尔心情舒爽。

        两人到了小镇郊边找了个客栈住下，方便明天一早的出发。

        洛佳尔刚一关上房间门，胸前的缩小版水晶球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金光充斥了整个房间，洛佳尔急忙把水晶球取下，恢复成正常大小。

        金光闪烁，低沉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昨天的联系突然消失，你去了哪里？”

        洛佳尔一愣，如实回答道：“我也不清楚，从一个山洞出来后见到了一大片荒芜的废墟，喊你你也不应，就回来了。”

        阿森弥亚：“一大片废墟？”

        “对，看起来应该是个破旧的神殿，殿后面还有个玉石祭坛。”洛佳尔点头，虽然知道他也看不到。

        “玉石祭坛……”阿森弥亚声音一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继而问道：“殿前有石柱吗？”

        “有啊！”洛佳尔惊喜状，“上面还有石雕呢，不过被风化地看不清原貌。”

        阿森弥亚沉默一会儿，声音从水晶球中传出，莫名多了几分空悠：“创世神之一的路西法，她的十三护法曾为她建筑了一座辉煌的神殿，作为她的七千岁生日礼物，殿前矗立十三座圆柱，每座圆柱上都刻画了每个护法的图腾。”

        “但斯沃战争后，神殿被战火摧残成一片废墟，徒留断壁残垣，在千年的时间里慢慢风化，最终归于消弭。”

        “十三座？”她隐隐约约记得只有十二座啊，左右对称各六座。

        “五位神阶护法和八位近神阶护法。”阿森弥亚语气淡淡。

        洛佳尔回想起在山洞中看到的壁画，强烈的预感告诉她，那片废墟便是阿森弥亚口中的路西法神殿。

        但确实少了一座石柱。

        她没有出声，房间里一时间陷入沉寂。

        “那斯沃战争，因什么而起呢？”洛佳尔突然提问，强烈的好奇和疑惑从心底升起。

        卡尔维亚大陆无人不知斯沃战争，却对战争的起因一无所知，像被人抹去痕迹一般，任何史书都没有详细的记述。

        从神与人共生的卡尔维亚大陆，到如今神已经销声匿迹，只有遍地的祭祀神殿说明这块大地上曾有神生活过。

        阿森弥亚没有回答，水晶球流淌着的金光缓缓归于平静。

        洛佳尔：“……”

        讨了没趣，洛佳尔随手将水晶球扔到一边，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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