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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富贵闲人


仔细想想,韶言的半生算是一首讽刺小诗。

        他三岁就让不咸真人接到太白山上。那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不知道活了多大年纪教了多少弟子,也不知道那些弟子死了多少。韶言问他,他说他的徒弟几乎都死了,剩下的用一只手都数的清。

        韶言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就说,师父你是不是犯什么命,把师兄师姐们全部克死了!师父气得拿拂尘敲他脑袋,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哪是我犯命,是我收的徒弟们犯命,谁让他们个个都是短命鬼!

        韶二后来想,他父母把他送到太白山,是不是因为这老头有死徒弟的名声。

        脾气古怪的老头给自己起了个奇怪的尊号,叫“不咸真人”。韶言小时候问他,师父你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个怪尊号?老头答他的时候正刮鱼鳞,头也不抬地告诉他,“这有两层意思。一是师父我吃不得咸的,所以要‘不咸’。二是师父我如今闲到伺候你这么个小兔崽子,没正事做,实在丢人现眼,希望自己‘不闲’。”

        他说着,把半罐子白糖倒进锅里,又把刮干净的鱼扔进去。韶言喊到,“”呀,师父,鱼齁死了!”他师父摁着他的小脑袋,“小孩子就应该多吃糖。”

        师父虽然不靠谱了点,且有死徒弟的坏名声,但在修仙界的地位与名望相当高了。太白山因有了他,也被人叫做“不咸山”。这个修为高深的老头对韶言的评价是:“慧极必伤。”

        曹阿瞒的儿子曹冲,是一等一的聪明。曹冲称象的典故都知道,可就这样一个聪明孩子,偏偏早死。早慧代表着早殇,霍且非说,言仔,你若不收敛自己,注定和你那些个师兄师姐一样早逝,你得藏着掖着,时刻记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韶言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仍在运转。他方才是否喊出卫臹的名字已不重要,云修听到几分更不重要。他思绪万千时突然想起师父的话,他想,卫臹早逝,岂不也是慧极必伤!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韶言问道。云修并未离开他的房间,正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捡茶壶茶碗的碎片。被他一吓,险些划伤手,他小小的“哎呦”一声。惹得韶言偏过头看他,云修做贼心虚地抬头往韶言那边望去,二人正好目光交汇。“这些事情不用你干,叫小二来就是了。”云修笑道,“他们手脚不利索,我怕惊动了公子。”

        “可曾用饭?”

        “方才用过了,公子呢?”

        韶言微笑,“我就不用了,还不饿。”

        云修也不好再劝,恭敬问道,“公子今日可还有什么安排?”

        韶二也不避着他,下床就开始穿戴,顺便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已黑了。他细细思索一番,想起明天的事情忍不住又开始叹气,“你可歇息好了?若是歇得差不多,就同我一起出门吧。”

        见云修脸色尚有犹疑,他又道,“我要去见韶宗主。”

        不是父亲,而是宗主。

        他说这话时神色不变,云修还是隐约从中看出几分落寞。他以为韶言心情不算太好,出门这一路云修都不敢跳脱,安安静静地在他身后跟着。韶言也不是没事逗话的人,见他不语也不再说话。只是等走到大街上,才回身看了他一眼,“你看着可不像是沉默寡言的人,倒让我不习惯了。”

        “啊,这…”云修摸摸鼻子,“二公子是主,我是仆嘛,贵人面前不敢造次。”

        “不必如此。”韶言温和一笑,“我不过虚虚挂着个公子的名头罢了。你对我这样的人,何时何地都不用恪守这些规矩。”

        他说完这话就转过身去继续走路,云修还在回味他话里的意思,看他前行也顾不得思考了,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只跑了几步他就停下了,算了,也不用步步紧跟,韶言迈的步子太大,他也总不能一路小跑。反正韶二公子的修为也用不上他寸步不离的贴身护卫呀。

        这四月辽东也没了夜市,大晚上早早宵禁。可外来人哪知道这个,程宜风从没来过辽东,但早就听闻辽东夜市繁华,老早就让人备足银子摩拳擦掌,打算促进一下辽东的民生。但是被客栈老板告知宵禁,这简直就是一盆冷水泼到他身上。

        他昨日睡得晚,几乎一宿没睡,今日睡到太阳西去才起。这精神头养得太好了,就闲不住,他一时兴起,竟背着门生弟子偷偷摸摸翻墙出了客栈,打算溜达溜达好好赏月。

        翻墙也真是难为他这小身板了,不过他身子虽弱,翻墙可真一点都不马虎,这还是当年在君氏烟雨楼台时练出来的。他是悠哉悠哉在乌漆嘛黑的街道上溜达,韶言这时候也在街道上行路,这好巧不巧,俩人就这么的遇上了。

        “呦,这不是韶兄吗?你白天没去招待君氏,怎么到了晚上反倒有事做了?”程宜风上来就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韶言微笑着反问他,“你倒说我,程宗主,我猜你今日根本没去猎治吧?”

        “这……”程宜风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还是底气不足的狡辩,“你自己都没去,怎地知道我没去!”韶言无奈道,“真要是去猎治,折腾一天下来你现在怕是躺在床上哼哼哈哈,哪还有闲心乱走。”

        “也是…还是你聪明。不过我虽没去猎治,知道的可不少。”程宜风诡秘一笑,“伺候卫氏的是你三弟韶耀,招待君氏的是韶四公子韶容。”

        “不离。”韶言点点头。

        “你那三弟韶耀,真是个冤家,比起韶四公子,他可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弟弟,倒像是……”他压低声音,故意隐去后半句话。韶言就凑近了,“像是什么?”

        “像是…像是卫臻的弟弟!”他明面上不敢得罪这位脾气暴躁的表兄,背后却止不住的说他坏话。其实也不是,这话他也敢当着卫臻面说,就是代价嘛…少不了卫臻一顿老拳伺候。

        但他这调侃又在理,此话一出,他和韶言都忍不住笑起来。云修此时慢悠悠地赶上来,离他俩十步远就听见笑声,他不敢上前,只远远站着。

        二人笑够了,程宜风就问,“都说韶二公子神机妙算,我倒要问一句,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没去猎治吗?”

        “哦,说来听听?”

        程宜风兴致勃勃,“我昨日得了颗夜明珠,足足两寸大!这可是稀罕之物,我花了三千两!我琢磨着让弟子们也跟着开开眼,领着他们在月亮底下欣赏了一整晚……结果第二天谁都没起成,这才耽误了。

        ”“稀罕之物?”韶言轻笑,“确实稀罕,那种尺寸的夜明珠,庶族公子人手一个。说成稀罕物件也就只能骗骗你这样的外来客。三千两银子你若给我,我能给你寻来几十个“稀罕物”。”

        云修隔老远听得真切,忍不住咂舌,“阔绰,真是阔绰。这不妥妥一败家子么?”他杵在那里半天,也没隐去声息。韶言在他刚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可程宜风不知道。

        换成别人,像卫臻那样的角色,听他人这般评论自己必不痛快。程宜风的脾气出奇的好,并不介意,黑灯瞎火的他勉强看出云修的身形。“朝歌第一败家子的位置我是坐实了。每年我丢出去打水漂的银子多的很,不差这三千两。”

        他又想起些事情,从荷包里抽出两张银票塞到韶言手里。“一提这我想起来,先前穗城一事……还要谢你前后奔走。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我都仰仗着你,这点银子全是我的谢礼。”

        韶言不肯收,推辞道,“我身上的银钱够用,犯不着用你的,等我荷包空了再找你也不迟。”程宜风皱眉:“如何够用!你有多少家底我还不知道么,君氏每月予你十两银子,加上年底补贴也不超过一百五十两。虽说君氏管食宿,东西什么的都供给,你日子过得再省又能攒下多少呢?辽东不比别处,你在这儿是东道主,上下都要打点,没些银子真不成。”

        “不可不可。”韶言正色道,“我帮你做事,那是因为你我间的情分,不是为了铜臭之物。哪有接它得道理,你这是折煞我。”这场黑夜中的偶遇几乎要不欢而散,韶言私下里极少同程宜风拿出这副冷冰冰的严肃模样。

        二人沉默着,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云修寻思着他要不要开个玩笑给程宜风台阶下,让这好脾气的富贵宗主保住面子。他正做心里斗争,那边先开口了:

        “韶兄……”近乎哀求的语气让韶言和云修身子不经意地一颤,程宜风何时如此谦卑过!“我知你讲究风雅清高,生平最注重名声,是如松如竹般的君子人物。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程某不是君子,只一市侩小人罢了,你何必对我如此疏离?我拿这些铜臭之物并非是要玷污你的品德,只因你这般好,我实在想不出送什么能表达我的感情。我……这二百两银子权当我的心意,你收下吧。”

        他尾音里竟带了几分哭腔,想必委屈极了。哎呀,这可难办了!韶言和云修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无奈。韶言也没想到自己的两句话惹出这样的事,他开口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我收下,收下就是。”他没了法子,将两张银票团成一团塞进袖口。“夜里风烈,你多穿几层衣服,别得了风寒。”

        一个叮嘱不够,他又补充道,“辽东没有宵禁,虽说治安尚可,但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人对你这样的富贵闲人生出歹意。你身边不带人,真出现什么意外,你那点修为不知能否应付的来。”韶言催促他,“快些回去吧,今日莫要贪玩,明日清谈会可耽误不得。”

        程宜风低低答应一声,韶言同他告别,走了几步听见程宜风嘱咐他:“韶兄……我送你的生辰礼,你莫忘了打开。”

        “这自然忘不得。”

        “还有…明日你可有空闲,我们能否一起出来聚一聚?”

        韶言忽想起明日之事,尚不知如何应对,因此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匆匆答道:“再说吧。”

        白白得了二百两银子,算是他一年半的薪水,韶言却笑不出来。他把袖口里的银票塞给云修:“明儿一早你找家钱庄,兑些银子回来。”云修应下,把韶言团成一团的银票小心抚平放好。

        “噫!真是奇了。你说一不欠人情,二不有求于人,还有上赶着给人塞钱的。”云修称奇道,“我还没想到,公子居然真打算用他的银子。”

        “为何不用?”韶言反问道,“我觉得他说的对,如今我确实缺银子用。他这次也算是雪中送炭,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何况我也不是白用他的银子,日后找机会还给他也不迟。”

        云修嘟囔道,“公子,程宗主说得对。您那点薪钱,还他好像有点困难。”见韶言不语,云修又问,“你说程宗主认出我是昨天的乞丐没?”韶言答道,“我身边从没有过随从,你说他认不认得出你?”

        听韶言回应,云修继续问,“那他就不觉得奇怪?公子昨日说的谎也太明显些,他居然不趁此机会刨根问底?”

        “你当他是傻的?”韶言笑道,“他聪慧的很,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那……那卫宗主就是傻的啦?”韶言皱眉,“此话怎讲?”“若今日我们遇见的是卫宗主,以他的性格定会大动干戈。”

        韶言本不想回答他,但又想到云修日后指不定会和卫臻有接触,可不能再触霉头。让他了解卫臻的性格也是好的,别像韶三那样。

        因此他答道,“也不是。依我对卫宗主的了解,若真如你设想,他今日可不是大动干戈那么简单。可他不傻,坐稳宗主之位的,几个是傻子。”

        他细细思索一番,又答,“也许是性格不同,程宗主心思都在别处,不会管那些他觉得没甚么趣味的事。至于卫宗主……云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宗主么……”云修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百闻不如一见。外界的传闻原是不信的,哪里会像他们形容的那样可怖,只觉离谱。如今见到了更觉得离谱,外人将卫宗主描绘的未免太温和了。”

        倒是情理之中的回答,韶言不觉意外,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异样的情感。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叹气:

        “他早些年还是卫二公子时,不是这样的……只是近些年性格愈发暴躁易怒,也可以理解。身为宗主,每日要忙的事情那么多,他不像程宜风那样得过且过,也不像君宗主有兄弟帮忙,换谁都得焦躁。他大多数时候呢,脾气克制的很好。只有遇见我们这样的人才有地方撒气,新仇旧怨管是谁惹的,都一齐朝你飞来……受着吧,受着就是。”

        “只怕只有公子你自己受得住。”云修幽幽道。二人一时无言。静谧的街道上时不时传来野猫尖利的叫声,月光将两人身影拉长,相互纠缠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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