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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托付


韶俊策走后韶言又重新坐上自己的小凳子,只是这次没拿起书稿。他抱着皮球抬头望天,觉得似乎连天上的云都变得不好看起来,他皱皱眉头,又觉得心里难受,堵得慌,眼睛也涩,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他揉了半天,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韶俊平觉得他这侄儿的心思比外面的女人都难猜。他因私事忙活一天,自觉对不起韶言,顺路带了些小玩意儿权当做补偿。以往遇见这种情况,韶言吃两根糖葫芦就能哄好,可今天这冰糖化得他满手都是韶言都没动一口。他搞不明白这孩子的心思,眼见着韶言吃的饭都比往日少了一半儿,记得韶俊平发愁。韶言洗干净手,把化掉的糖葫芦插到外面,闷闷不乐的进了屋。

        直到晚上就寝,韶俊平给韶言掖被子的时候,这孩子才开口:“二叔,我今日在门口见到我阿爹了。”语气平淡,不哭不闹,十分冷静。

        韶俊平给他掖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没问韶言他那杀千刀的大哥来别院做甚,爱怎样就怎样吧,横竖没什么好事。难怪这孩子今儿看起来这么不开心,韶俊策这派不上用场只会给人添堵的爹要他干什么?

        小孩翻了个身,留个背影给他二叔,“是我不听话吗?为什么阿爹阿娘都不来看我。”

        这让他怎么回答,韶俊平挠挠头。他知道总有这么一天,韶言发现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明明父母还活着,相隔不远,可陪在他身边却是二叔。明明哥哥姐姐和他一样都是父母的孩子,他们能待在父母身边,而他却像被驱逐流放一样,被赶到别院来。

        他想,明明这孩子什么都没做错,只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异事,就将他……置于此地。

        他又不能不回答,这样聪明的孩子可不好搪塞,更不能说实话。他绞尽脑汁,在最短时间内想出一个绝妙的理由。

        韶俊平摸了摸韶言的头,笑道,“小言记不得记得,除了二叔外,你还有三叔和四叔?”

        韶言“嗯”了一声,韶俊平眉飞色舞道:

        “你爷爷呢,有四个儿子。但是我们四个里只有你爹成了家,你二叔三叔四叔都是光棍一个。你二叔我还好一点,你三叔打小沉迷修炼不可自拔,成年之后更是长年闭关,算了算他得有两年没出来了。至于你四叔……我都不知道他死哪里去了。我们仨都没有子嗣,你大哥是嫡长子,肯定不能过继他啊,你爹就想把你给我当儿子。按理说啊,你该叫我爹的。可是你三叔四叔一样没儿子,我琢磨着我应该还能娶到媳妇,你最好还是被过继给你三叔四叔。但他俩都见不着面,得不着准信儿,所以你才被养在我手下。”他边说边去看韶言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孩子听没听懂。

        “总之……你爹娘才不是嫌弃你呢。我们小言要是不懂事那全天下就没懂事孩子了!你不知道你大哥有多皮!他……”韶俊平突然想到了什么,默默闭上了嘴。

        “小言……想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吗?”韶俊平犹豫再三,还是问他。韶言翻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二叔,“还是别了,阿爹大概不会让我和大哥玩吧?就算他愿意,我也不去。”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韶俊平,“在二叔没娶着媳妇之前,我要一直陪着二叔。就算二叔有了媳妇还给我生了弟弟,我也不走,我才不要离开别院。”

        韶俊平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韶言的小脸,“我的好侄儿啊,你能不能多笑笑,别成天跟个小苦瓜似的。”韶言眨了下眼睛,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下,看得韶俊平心梗,“你要是真心实意地笑不出来,就假装笑一笑吧。虽然呢,脸上总挂着笑脸是件很难受的事,可小言总不能板起一张脸吧。跟二叔你是怎样都行,可玩笑归玩笑,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别院。”

        “那……我要是多笑笑,阿爹阿娘就能多来看看我吗?”

        韶俊平被噎了一下,胡乱应付道,“或许吧……但是!”他加强语气,“你只有多笑笑,以后才会有小朋友愿意和你一起玩,你才能交到朋友啊。”

        待确认韶言睡熟,韶俊平才轻轻遛出屋子,拿出了怀里的匕首。

        太大意了……韶俊平用庭院里的雪擦净了匕首上的血,雪下得越来越大,逐渐将那一块粉红色的雪地遮盖。韶俊平仍旧站在庭院外,盯着白茫茫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怕是时日无多,他轻叹口气,闭上眼似乎回到了几个时辰前的厮杀现场。

        霍且非骂他轴,他说这个关头你还敢离开韶氏,有什么话用秘术通传不能说吗?非得跑到不咸山上来,半路遇见几个元氏弟子,整得草没打成还惊动了蛇。韶俊平摇头,“有些话我必须得当面说。”

        辽东有个不咸山,原来叫太白山,不知何时起来了个真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姓名,只知道他给自己起的号,“不咸”。

        名字的作用是为了称呼,普通人用一个名字能用上几十年,对那几个字便有了归属感。若一个名字有几年没被叫过,那它先前的主人也会对它感到陌生。而“霍且非”三个字,不咸真人大概有几百年没听见过了。

        因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全都死了。

        不咸山地处辽东,却是十足的三不管地带,原因并不复杂,属实是无人惹得起霍且非罢了。

        不知道霍且非活了多少年,反正似乎自辽东开荒时他就在。二十年前韶俊平九岁,霍且非是这副样子,二十年后,韶俊平二十九岁,都胡子拉碴了,霍且非还是那副样子。

        按理来说,韶俊平的身份是绝不允许他有如此多的空闲时间。可如今他不仅是个彻彻底底的闲人,连活动范围都受限制。

        他出去了可能会没命。

        他心里一直压着一件事,这件事,不仅压在他们四兄弟身上,还压在整个韶氏身上。八年前的债总得有一个人去还。但欠债的是韶俊成,而非他。韶俊平因当年之事,被元氏拉入黑名单。辽东几乎成了元氏的附属地,除了韶氏宗族,其他地方莫不是元氏的爪牙:任务有两个,找韶俊成,要活的;抓韶俊平,死的活的都行。

        这么活着太憋屈,虽说多苟了八年,说不清是亡命天涯的韶俊成惨还是被困在这一隅之地的韶俊平更惨。这真就不是人活得日子,老子不过了。下定决心之后,他找来大哥,又亲自把偃阁的三弟揪出来。韶三闭关到关键时期,心情有些不好,让他这一打扰更不爽了。但这一肚子的火气在与韶俊平共议大事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在开玩笑?那元氏乃是龙潭虎穴,你怎可一人以身犯险?”

        韶俊哲的声音里难免多了几分急躁,可是少见。“放走老四并非是你一人之错,若元氏来要人,就让他们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得了!要知道你小子这么轴,我还特地把你叫出来干什么!”韶俊平嚷嚷道,“你剑谱写完了吗?心法记完了吗?到了元氏别说写剑谱的笔墨纸砚,你连剑都摸不着!”他转过身对上韶俊策的眼,“若是你我都走了,谁帮大哥对付族里那些稀巴烂?”

        到了这地步,于情于理最好的方法还是让韶俊平一人顶罪。兄弟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做兄长和做弟弟的还想再挣扎一下罢了。一直沉默的韶俊策开口:“……是大哥没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到底还是弱。五大世家都不敢和元氏正面硬刚,何况他们一个庶族?要怪就怪韶俊成,不该招惹元氏的那位爷。

        心里装着事,韶俊平叹口气,把大哥三弟的手攥在一起,“我不怕元氏,就怕你们两个钻牛角尖的因为这事犯轴。你说你们仨都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死脑瓜骨。大哥一头钻进家族事务,连儿子都不管;老三一心修行,清心寡欲,怕是这辈子都是光棍。至于老四……”提起韶俊成,他沉默了一下,“可惜了!他偏偏折在个女人身上。”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韶俊平忍不住摇头叹息,要是知道有今日,他当初死活都得拦着俊成。大哥也是,怎么当初就能提前放他出去游学,让他在江南遇见命里的一桩冤孽。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兴许回不来呢。若阿成回家,切莫告诉他我的去处。他要问,就说我跟随不咸真人云游去了。”

        他故作轻松,攥紧的拳头却表现出他此时的真正心情,“一个女人压在他心上,已经夺走了他的半条命。若我能让他感到愧疚,无疑会使他的心更沉,半条命半条命加起来就是一条命,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亲兄弟之间是不该有间隙的,但事到如今,韶俊哲不禁开始后悔起当年放走四弟。韶俊哲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低声问道,“你可恨阿成?”

        出乎意料的,韶俊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个“恨”字,他又道,“恨归恨。但就算八年前我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我还是会送他走。”

        “我去了顶多是赴死,他去了,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以元英的性子,你有很大可能死不了。依我看你不如提前自戕谢罪,让我们提着你的狗头给元氏赔罪,这样你也能少受点苦。”韶俊哲刺他,“你真想清楚了?”

        韶俊平敛起面上玩笑之色,点点头,“看你们过得这么好,我这心也大致放下了。”他的目光转移到韶俊策身上,“不过还有一件事,在去元氏之前,我要先上一趟不咸山。”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如今韶俊平只剩下三个兄弟,他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过得不快乐。八年前元氏攻入辽东,那杀千刀的元英铁了心的朝他们要人,韶俊策左右为难,他和韶俊哲兄弟二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四弟去那魔窟?他俩里应外合,硬是把韶俊成送出辽东。元氏震怒,并不是能简单平息的。

        韶俊平那时候就想要出去顶罪,被韶俊策拦住。他只对元氏说,韶俊平已和韶俊成一起逃亡。元英哪能信这话!但他们翻了整个韶氏宗族,连机关城都没放过,可韶俊平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此事不得不不了不之,元氏一边派人出去找韶俊成,一边在辽东布下天罗地网要抓韶俊平。

        当年韶氏给外族搜查宗族和机关城已是奇耻大辱,若元氏真搜出什么来也行,可是一无所获,传出去未免失了面子。宗族暂时成了元氏无法踏足的安全地方,韶俊平在密道里蜷缩了一个月,最终定居在族地深处的别院里。

        八年过去,元氏非但没息事宁人,反倒变本加厉。韶氏正是发展的时候,让元氏如此施压可还了得?不管是为了韶氏还是为了兄弟,韶俊平都得做出点牺牲。如今他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韶言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韶言留在韶氏,会没有活路。而他又不敢把韶言随便托付给谁,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不咸山的那位合适。此事很重要,唯有他亲自出马让霍且非应下他的托付才能安心。

        换做几年前,韶俊平是绝对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去寻霍且非。这老头行踪不定,谁知道又到哪儿云游去也!但他这几年收了个小徒弟,如今不过六七岁,离不得人。霍且非似提前知道他要上山一般,打开了所有结界。

        几间瓦房坐落在山角,中间的主屋上挂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恒水居】,那就是霍且非的住处。韶俊平一点都不客气,不管有人没人就往里走。进屋刚坐下,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就从角落里钻进来,手上还端着托盘。“先生请喝茶。”韶俊平点一点头,想必这就是霍且非的小徒弟,心里诧异这孩子居然如此“正常”。他觉得霍且非那样的老妖精的徒弟,合该是拿着两把狼牙棒往他身上招呼,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奉茶。

        小孩送上茶盏,鞠了一躬便退出去。韶俊平原本还担心韶言同霍且非养的小玩意儿待不到一起去,现在看来这孩子很是知礼。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老头儿我这做什么?”霍且非在另一头懒洋洋地问他。

        “真人神机妙算,难道算不出我此次上山的目的?”

        老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打了个哈欠,“你身上有烛龙缠绕的黑气,估计穗城那头要来折腾你。莫不是上山让我给你破灾?”

        “真人只算对一半。”韶俊平放下茶盏,起身朝霍且非鞠躬。“我先前的确有此意,可我问了天道,此劫对我来讲不可避免。纵使有真人相助,也不过是把一个大劫换成数个小劫而已。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是……”他闭上双眼,竟撩起衣摆朝霍且非下跪!“我那侄儿唯一的依靠就是我,若我走了,他留在韶氏绝无活路。我恳求真人收我侄儿为徒!”

        好,很好。霍且非听他此番慷慨就义之词,怒极反笑。“可真是糊涂。你天资聪颖,虽不及你三弟,可也算是百里挑一。可惜你心思活络,心并没放在修行之上。话已至此,你可知自己到了元氏会遭遇什么?”他将桌上的陶瓷茶壶掷向韶俊平,“如今你的修为可问天道,若你此番落入元氏之手,这近三十年的修行,可就是白费了。”

        茶壶里的热水不少溅在韶俊平身上,他一动不动,仍跪伏于地。“请真人收我侄儿韶言为徒。”

        霍且非欲骂醒这神经了的后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掐指一算后露出了然的神色,“你实话告诉我,你这般护着你这个侄儿,当真只是出于叔侄情谊?”

        老头的角度看不清韶俊平此时抿着的嘴唇,“俊平不懂真人所言。”霍且非就笑,“你问了天道自己的命,怎么能不顺道问问侄儿的。我方才凝神一算,你这侄儿的命格可真是奇,我只能算出一半儿。”他用指节轻轻敲打桌子,“天道是否告诉你,若他渡过命中死劫,可兴你韶氏。但你可知,他若过不去这劫,你韶氏百年基业必定毁于一旦。”

        地上跪着的青年就笑,“我想赌上一赌。”

        霍且非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出门时霍且非还在生气,韶俊平习以为常,朝他摆摆手算是告别。他刚一出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跟在他后面。韶俊平回头一瞧,是霍且非的徒弟。

        “我来送先生下山。”那孩子是这么说的。也许是养韶言的缘故,韶俊平如今对小孩子总是抱有好感,何况这孩子一看就很懂事。

        所以下山途中理所应当地跟人家搭话,“你叫什么名字?”韶俊平问他,小孩答道,“暮寒,我叫曾暮寒。”

        韶俊平听后眉头一皱,“你师父……原来姓曾吗?”

        “不是的。”小孩解释道,“『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师父是根据这句诗给我起的名字,所以才姓曾的。至于师父姓什么,我也不知道。”

        连自己徒弟都不告诉,这老头这么神秘的么。韶俊平腹诽,本来还以为能从这小孩嘴里骗出霍且非的真实姓名,居然失败了。

        不过『曾暮寒』确实是个挺好的名字,这老妖精居然读过书!

        他开始胡思乱想,小孩也不说话,跟在他身后。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跟上韶俊平的脚步有些吃力。韶俊平见他小跑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师父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下山送客?”

        “啊,并不是。是我自己想要跟来的。”曾暮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山上就我和师父,我还从来没见过其他人呢。”

        韶俊平还没感觉出有什么奇怪,就已经走到一个山涧,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曾暮寒并没有跟上。“不是要送我出不咸山么,怎么停下了。”曾暮寒喊道,“不好意思,我只能送先生到这里了,师父说了我不能过这个山涧。”

        “为什么?”

        “师父说我命里有一劫,四十二岁之前不能下山,否则会死。”

        韶俊平恍然大悟,他才发现自己方才感觉不对的地方是怎么回事。以霍且非的修为,施法带曾暮寒上山下山跟玩似的,这孩子都六岁了,怎么可能从来都没下过山!他眯起眼,盯着曾暮寒。小孩不知道他的意思,朝他笑了笑。

        良久,韶俊平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原来如此,韶俊平就笑,还真真是命里冤孽,躲不过,躲不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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