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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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微澜忙活一晚上,埋了三个人。
她去河边洗干净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用艾草熏了熏,去掉尸臭味,这才提着菜篮子往回走。只要回去的路上买点菜,就能借口自己早起出门买菜。
走到城门口,正好是开城门的时候。
门开了,陆母就站在路中间。
“小蛮。”陆母看着杜微澜手里的篮子,篮子空空,里面没有菜。
杜微澜:“……”
回去的路上,杜微澜默默跟在陆母身后。
“以后不要晚上出去,外头危险,我听人说还有野狼野狗。你想出去就白天去。就当……就当是积阴德了。”
陆母还在病中,脸色虚白,脚步也有些虚浮,说话有气无力。她是良善,可她不傻,儿媳白日蔫蔫的,晚上轻手轻脚出去,眼看着自家地里坟头多了,哪里还想不清楚?
杜微澜点头。
陆母到了香火铺子门口,选了些香烛,放在杜微澜提着的篮子里。
“你公爹尸骨未归,家里只有一些旧衣,一个牌位。原先想着,等有机会寻回尸骨再安葬,这几日我经常梦到他,明日立个衣冠冢吧。”
“好。”杜微澜点头。
第二日,陆家人坐着牛车出城,因是长辈,这次家里的小辈倒是披麻戴孝了。
没有惊动旁人,这次是杜微澜和陆明动手挖坑,陆母和阿黎将陆父的遗物放在棺材里,棺材下葬,杜微澜和陆明沉默着填土。
临了,阿黎捧了最后一捧土压在坟头。
陆母摆上贡品,点了香烛,烧了元宝,又在其他坟头烧了元宝。
“入土为安,你们都不容易,快些往生吧,来年投个好人家。”陆母看着这些坟头,原本就在病中,此刻脸色更白了。
阿黎跪在地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哭。杜微澜跪在一旁,教她念超度的经文。
杜微澜不信佛,但她对这些经文熟悉。
阿黎磕磕绊绊跟着读,靠在杜微澜身上直抹泪。
陆明跪在一旁,低着头折元宝。原先折的不够用,只能再折一些。
到了傍晚,一家人才回城。
从这一日开始,陆母便恢复了平日的神采,虽眼中还有哀伤,但总归是有了气力。
死人埋了,活人还要往前看的。
馄饨铺暂时不开张,陆母一心安排家里的衣裳鞋袜和被褥。
陆母拉着杜微澜买布料,发现常去的铺子换了主家,柜台后面坐着的是上次在自家铺子里吃饭的少年。
那少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模样,拨弄算盘倒是快,结账都比旁人干脆,店里布料价格比平时便宜一些,最后还抹了三文钱的零头。
回去的路上,陆母感慨:“倒是没想到,那公子哥还有这个能耐。他们铺子现在可是清水县里一等一的划算。”
李迎春见婆媳二人抱着布料回来,一打听,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家棉花也便宜两文钱,这几日没货了,说是明日有货,我还想着给刘文刘武做冬衣呢。”
陆母听了,也觉得合适,两人约定好明日同去。
次日买回棉花,陆家人忙碌起来。
太阳底下暖融融的,铺上两张大席子,下面铺上布料,中间铺一层棉花,上面再铺一层布料,陆母盘腿坐着就开始缝被子。
杜微澜和阿黎在一旁帮忙穿针,压被角。
盛夏阳光好,缝好的被子都不用晒的,直接就能收进箱子里。
陆明出去买菜,带回来两张兔皮。陆母拼拼凑凑,做出两个护膝,缝在给陆清江做的棉裤里。清水县冬天不会太冷,厚棉袄就够用了,北边不行,要更保暖的衣物。
日子一点点过去,偶尔有老饕挂念陆家馄饨,可人家家里刚办了丧事,不好叨扰。
朱砂时不时就过来看一眼,买个烧饼就走。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过了七月十五中元节,天气没那么炎热,杜微澜和陆母将更厚的衣裳做出来,托人送去给陆清江。
东西刚送出去第二日,驿站就送来一个包裹。里头是一张白狐皮,六两银子,外加几张信纸。这是之前两个月前那封信的回信。
陆清江先是把大哥陆重山骂了一顿,又表示自己没事会多烧纸钱。细细说了自己每天的吃食,字里行间都是三个字,不好吃。
陆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子就知道吃!东西都送出去了,这次可没给他送吃的。”
说是没有,其实包裹里除了衣服和疗伤的药粉,还有羊肉干。
陆重山在家里身份其实挺尴尬的,真论起来,按照陆家的规矩,清水县的规矩,陆家人没有一个需要守孝茹素的。
阿黎和陆明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陆母也不让他们给养兄守孝。再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也比不上亲骨肉。人都死了,讲究这些有什么用?
杜微澜本就瘦,陆母也舍不得儿媳茹素,再说了陆家没这个规矩!
当年陆父死讯传来,她还怀着阿黎,就没吃素。不但没吃素,陆清江还天天去河里山里转悠,捞鱼捞虾打猎物。
一来二去,陆家饮食倒是与往常没什么区别。若是其他儒学盛行的地方,陆家这样肯定要被人指三道四,清水县不一样,清水县民风彪悍,死了丈夫第二天出嫁的都有。
至于陆父的衣冠冢,人已经过世七年,早就过了孝期,陆母是温良,可陆母不傻,她可不想因为死了七年的丈夫,让家里孩子吃不好。
收到陆清江的回信,陆母终于收拾好心情,精气神都回来了。
一家人用了三天时间收拾院子,馄饨铺子重新开张。
朱砂得到消息,提着食盒过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次倒是没直接丢一两银子,是按正常价格给的。
阿黎见了,还有点小失望。
“娘,这人不傻了哎。”
陆母一巴掌拍在阿黎脑袋上,笑骂:“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杜微澜也是摇头,说实在的,朱砂这人不错,就是有时候说话气人。这两个多月朱砂隔三差五过来,眼巴巴的,陆母先前就是再生气,也气消了。偶尔想想,竟也觉得朱砂说得对。
转眼到了八月,杜微澜开始做月饼,准备卖几天月饼。炉子还没做好,前线传来消息,说开始打仗,死了不少人。
陆母顿时慌了,决定去城外蝉鸣寺烧香。都说蝉鸣寺灵验,陆母早就想去了,一直舍不得路费。
“婆母去吧,我看家,家里还有许多东西要照料。”杜微澜不着痕迹道。
陆母看看厨房的面团和各色馅料,也觉得离不开人,决定带着阿黎和陆明出门,留了杜微澜和陆银子看家。
陆银子这条土狗见风就长,如今已经有膝盖高,乍一看威风凛凛,呲牙咧嘴的时候很能唬人。
今日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陆母出门前拿了油纸伞和蓑衣,交代道:“今日有点晚了,要是下大雨,我们就在寺里住一晚。回来给小蛮带蝉鸣寺的斋饭。”
“对,我听人说蝉鸣寺的素包子好吃。”阿黎很兴奋,她还是第一次去蝉鸣寺呢。
杜微澜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径直去厨房忙碌。
月饼需要烤炉,今日烤炉是来不及做出来了,她干脆将发面团子做成油条。
八月的天,哪怕是阴天还是有点热,闷闷的,杜微澜将窗户大开,凉风阵阵,倒是好了不少。
馅料干脆选了几样,加上糯米粉放在模具里压出来,上蒸笼蒸米糕。
忙碌一番,已经到了傍晚,天色越发暗了。杜微澜给李迎春家里送了几块米糕,刚进家门就下雨了。
她干脆用凉茶就着点心和油条吃了几口,从外面锁了门翻墙回来睡觉。陆母他们出门带了钥匙,这样他们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都方便。
雨越下越大,惊雷阵阵。
杜微澜躺在被窝里睡不着,干脆把陆银子拖进屋子里撸狗解闷。
揉了一会儿狗,又觉得汗津津浑身难受,干脆从水缸里打了冷水洗澡,家里没人,灶火灭了,她懒得生火烧水。
“陆银子你出去,你是一只公狗!”陆银子嗷呜一声,听不懂,但这不影响小狗用爪子拍开门出去。
杜微澜关上门,迅速洗了个澡,顾不得收拾,直接擦干水套上衣服,立刻钻进被窝。
这下不热了,只剩下冷。
杜微澜迷迷糊糊睡着,连陆银子偷偷进屋趴在床边都不知道。
雨更大了,睡梦中杜微澜眉头紧锁,每一道雷声都让她蜷缩得更紧,陷入梦魇。她再次梦到了七年前那个夏日午夜。大雨,鲜血,长刀。
陆银子先前进门,门就开了一条缝,此刻风一吹,门开得更大了。
陆银子抖了抖,冒雨跑出去,钻进自己温暖的狗窝。
雨太大,最后竟是一点天光也无,明明还没到关城门的时候,天色却黑沉沉的,仿若午夜。城门口守城的小兵哈欠连天,盘算着换班的时辰。忽地,见一匹马冲来,勉强提起精神,正要责问,却发现是熟人。
“清江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路过!”陆清江把马交给他,“驿站的马,丢给他们。”
“行,哥你什么时候走?一起吃饭?”
“下次再说。”陆清江随口敷衍,顾不上昔日伙伴递来的蓑衣,小跑着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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