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中红萼（13）

真沅是座古朴的小城。

        这里的街道铺着大块的青石板，马车走在上面发出辘辘的清脆声响。两侧房屋大多是不高的，互相之间的距离不远又不近，稀疏错落着很是别致。至于人的话也有，在街道闲适地走着，看起来很平和。

        马车行走在路上。

        念春叽叽喳喳地探着头，指着外头的人或物向红萼一处处地问。红萼也都一一地照着自己的记忆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就连邱迎的精神都好了一些，偶尔搭着说上一两句话，于是小小的车厢里充盈着三个姑娘的说话声。

        红萼凝神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于是往昔在脑海中不甚清晰的儿时记忆，又鲜活了起来。

        从踏入这座城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久违的惬意。

        一种可以大口的喘息，大哭和大笑的肆意。

        这里，便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啊。

        即便是父母都已经死去，但这片土地依然生生不息，呼唤着远行的游子归家来。

        相对于红萼的怀念来说，张寻对于这片土地更多的大概是打量。

        他细致地看着外面种种景象，收入眼中脑海的内容比这几个姑娘家所感受到的，要更多更不妙一些。

        比如，那些菜农百姓面上恓惶的神情。

        比如，高低错落的房屋中，城中心却矗立着一座偌大又华贵的府邸，那里是高府。

        比如，本该乡绅出面去界碑处迎接新县令的仪式，并没有人来举行。

        于是在张寻的眼中，这是一座十分别扭的小城。它有着一眼可见的表面安适和暗中躲藏的怪异行径。

        而自己，将要在不久的将来，把这层假面彻底撕开，看一看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

        县衙的门脸半旧不新的样子。

        马车到的时候，衙门口只有一个老书吏在眯缝着一双眼往外头瞅。见有陌生人来，颤巍巍地发问：“谁啊？”

        雷万从车辕上跳将下来，拿出任命书：“张明府今日到任！”

        那老书吏看着老迈，听说县令来了，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慌忙朝里头呼喊：“快出来诶，快快，明府来了！”

        后衙传来一阵子鸡飞狗跳的声音，夹杂着几句急躁的叫骂，然后争先恐后地涌出几个穿着捕快小吏衣服的人来，慌不择路地互相挤着磕倒在地，胡乱喊着：“拜见明府，拜见明府！”

        他们要不是就睡眼惺忪看起来刚醒，要不就是衣着不整帽子都歪了，反正没什么正经府衙胥吏该有的样子。

        不精明，也不干练，只有懒散和邋遢。

        张寻抿着唇不言语，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然后红萼几人下了来，便有眼尖的见着，看红萼隐隐在中间又最貌美，立刻自作聪明地喊了起来：“拜见夫人！”

        于是闹哄哄的几人也跟着喊：“拜见夫人！”

        红萼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几人是明府的朋友。”

        说罢看向张寻，但是张寻只是绷着一张脸面对这群人，依然不言语不动弹，仿佛石头。红萼看出他似乎是发怒了，于是小声道：“张明府，既已到此，我和念春便走了，多谢一路搭救。”

        张寻沉思了片刻，看着红萼几人：“你等初到此地，可有住处？”

        红萼和念春自然是没有的，就连邱迎的家，也被那高进一把火给烧了，三人俱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府衙内可有多余房屋？”张寻这才正眼看向了这群胥吏，向他们问话。

        “有，有！”大捕头忙不迭地回答：“在后面有好几间空屋，小人这就带明府过去！”

        张寻向着红萼点了点头：“可先在此歇脚，等找好了住所再离开也不迟。”

        红萼略略想了想，邱迎毕竟刚从高进手中逃脱，在县衙里居住更安全一些。自己跟念春也没处可去，确实需要先做一番打算。

        所以便同意了张寻的建议。

        于是胥吏们这才站了起来，揉着发疼的膝盖，一路簇拥着几人走入了衙门。

        后衙确实有很多空房子。

        只不过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还有一两间年久失修的坍塌了半边，处处透着荒凉和萧索。

        几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就都各自找了间房间，先把行礼什么的放下了。

        自此，他们开始了在真沅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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