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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8-一卦信


陈楚言在房间整理东西。

        坐在床侧的她,拿着相册一页页翻看,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往事如流水般缓缓而来。她看到一张相片停下来。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明艳动人。那浅浅的梨涡、白皙的肌肤、宛如瀑布般的秀发,瞬时就能抓住人的视线。

        女人怀里抱着三岁光景的孩子,孩子两根冲天小辫看着十分喜人。她的脸肉嘟嘟、眼睛很明亮、鼓起的腮帮子犹如白面馒头,很想让人咬上一口。

        二十年后看小时候的自己,陈楚言有些恍惚。照片上的她笑得天真烂漫、纯真无邪、不知道世间苦难的模样有些讽刺。时间就像离弦的箭,出发就注定落幕的一天。只是,还在少女的阶段,过去的生活却比垂垂老矣的人还要孤独寂寞,陈楚言增添伤感。

        她将相册里的照片抽出,拿手机拍了一张。看了又看相片上的女人,终是将它收回相册里。这种他人无法理解的苦楚,她终是没有多去回忆。她继续整理着东西,将一个纸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画册。

        陈楚言小时候太喜欢画画了。每每高兴时画、有好事时画、考得好成绩时画……但唯独难过时不画。她知道,开心时画出的东西定是带着高兴的情绪,那么难过的时候看,也就不那么悲伤了。

        她拿出一本打开。大大的房子、宽宽的马路,是她很小的时候看世界的样子。再翻一页,鸟儿在树梢高歌、小朋友抬头和它对话。画页底下写着一行小字:我长大了要当画家,她笑了。原来小时候还有这样的心愿?她看一眼时间,六岁的时候,难怪画风稚嫩,字也歪歪扭扭。

        她翻完一本再换一本。随着时间的推移,画上的画功虽没有巨大进步,倒也独树一帜,略带小清新,偶尔的简笔画,虽寥寥几笔,也是生动有趣。

        她再拿一本。只见画里的孩子被抱在怀里,倒是和照片上很像上面的画功明显进步,底下的文字写着——愿母亲健康。年龄大概是在四五年级,字也美观了很多。

        陈楚言待每一本翻完,有种看连续剧的感觉。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在画本上写心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又不再写心愿?她更是不记得何时放弃多年的绘画习惯,只保留看书、写作的爱好。

        箱子里还有儿时留存的各种画具,水彩笔、蜡笔、彩铅各种都有。母亲在本不富裕的情况下,对她的绘画爱好倒还算支持。她看着一只只很短的笔头,想起那艰苦的岁月里,母亲向邻居借钱的画面、到今天都难以忘记。

        但她忘了什么时候连梦想都改变了,不记得什么时候起,愿望变成有钱人。哦,对,刘婶离开的时候,她的世界没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她对未来迷茫的时候,她害怕再也无法继续读书的时候。

        于是,梦想就改变了。

        她在床上整理完所有的画本,准备将它们一本本放回纸箱里。不经意瞥一眼纸箱里的画笔,纸箱底部不知何时压了一个信封。信封泛黄、褶皱、样式也很陈旧,一看年代久远。陈楚言从里面拿出来看,封面空白,里面有纸张。

        她疑惑何物?疑惑为何会出现于此?缓缓打开,母亲的字迹。字迹浅淡、纸张泛黄,她看着内容,难以置信。母亲的说法太荒唐,她没法接受。她再看一遍还是同样的内容,解读的意思没有任何的改变,调整呼吸,坐回床侧。

        她凝重地看着内容,缓缓地将文字轻轻地读出:

        “亲爱的言言、我的女儿:

        你大抵看到这封信时,心里存有很多苦楚,而妈妈已经离开了。很遗憾,妈妈没能帮你排忧解难,不能陪你将人生走得更远些。哪怕看你长大、待你读完大学、等你嫁为人妻都是一种奢望。

        我常常想,我们前世、前前世一定是母女,若非如此,护士将你抱过来时,我为何拉你的小手,你立马给我回应?我冲你笑笑,你又为何乐个不停?

        妈妈生你时,差点难产死掉。那时候我想,你一定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所以生你虽辛苦,但我终于扛过来。历经几天的磨难,在见到你时,所有的不适和疲惫统统消失了。”

        陈楚言读着信件,情绪有些变化,她停顿了一下继续:

        “我为了将你好好养大,没有再要其他孩子。事实上,妈妈的身体也有困难。好笑吧?我还挺开心。因为这样,我就能将所有的爱给言言、我亲爱的女儿了。你那么懂事、乖巧、乐观、听话,妈妈无数次感激你来到这个家,珍惜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还要多。

        可是妈妈也难过。难过你为何来到这个家?如果你投胎到别家,也许你不会受那么多苦,不用整日担惊受怕妈妈的身体。妈妈每每看你小大人一样,真的很想哭。可是不忍我的女儿察觉,我只能装作不知道。”

        陈楚言难过了。她不知道母亲还有如此的经历和想法?不明真相的她,从来不晓得。尽管已是第三遍看信,仍是忧伤。她多想告诉母亲,从前的日子虽苦,但能成为您的女儿,是自己的幸运。

        “你看,妈妈多自私、多贪心?我期盼以后能吃到你做的食物,又害怕等不到那一天。于是,尽管看你小小的身体站在灶台前翻炒着,尽管你每每将菜炒到糊锅,可妈妈不觉得难吃,反而认为它是全天下最美味的,妈妈吃得很欢。

        言言,原谅妈妈那么早的离开你;原谅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妈妈没能陪在你身边;原谅妈妈没有让你报古典文学,可那都是有原因的。妈妈也许自私又错误,可妈妈在自己的认知里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妈妈希望你平凡、普通,可以过着朝九晚五,稳定的生活。

        你知道吗?你三岁就能背唐诗宋词,你甚至对宋代文学痴迷有加。可是妈妈很害怕,害怕它成为你的绊脚石,害怕它影响你的判断,害怕它影响你的一生。它可以成为你的爱好或者副业,断然不能成为你职业的选择。”

        陈楚言不解。

        学习文学难道不能朝九晚五、不能有稳定的生活吗?作为爱好不能当作专业学习吗?那么多的人将爱好发展成职业,不也过得很好、很幸福?

        “你一定很奇怪原因吧?那妈妈告诉你,妈妈吃过这样的苦,妈妈为此付出了代价,妈妈没能走出一条像样的道路,若是重新选择,妈妈不会再走。所以若你重蹈妈妈的覆辙、过着清贫的生活、甚至无法安然度日,妈妈没法接受。”

        母亲曾经付出代价?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家里的生活是贫苦,她的身体也确实不好,但这是代价吗?还有她曾经走过什么样的路?

        “刘婶告诉我,她会看好你,照顾好你。我无数次和她讨论,也无数次确认她对你的爱,这让妈妈很放心。刘婶是一个好人,一个苦命的女人,妈妈希望言言长大后,要像孝顺妈妈一样的孝顺她。

        其实,妈妈说这些都是多余的。每每看你和刘婶那么亲,腻在她怀里的样子那么喜人,刘婶疼你的样子如此真心,妈妈真的放心了。可是言言,妈妈还是害怕。害怕我离开后,刘婶有一天也离开你,那你一个人在世上如何自处?妈妈希望言言不会有那一天,可是那一天如果来临,该怎么办?”

        可是母亲,刘婶已经离开了,走得那么的意外和不体面,你们在天上碰到了吧?

        “你画的那些画很好,妈妈每每看到,都觉得言言可以成为画家,在你难过、坚持不下去时,妈妈希望你可以多看看那些画,让它们给你力量。”

        “妈妈希望言言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有人疼爱。不用大富大贵,不要大风大浪,能拥有一方小生活、再有个一儿半女,妈妈泉下就有知了。”

        陈楚言不知怎的,想起了周慕寒。现在的他正在客厅忙着工作上的事情,大抵一副专注的样子。她想,周慕寒也许可以陪伴自己很久,或者长一些时间,可又没法十足的相信到老。尽管她曾有过幻想,但过去的经历还是让她无法有太多的奢望。

        “言言,若是看到这封信,妈妈万望你想到妈妈的不舍得,可以好好爱自己;若是看到这封信,妈妈万望你想着我在天上保佑,可以好好生活。言言,一辈子太长又太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陈楚言嘟囔着。

        她早已泪流满面。很久很久,擦干眼泪,没有继续读下去。像是不舍得结束,又像是和母亲隔空对话的珍惜。

        久久的,她看向信件:

        “妈妈希望你——勿念过去,只争朝夕!”

        这句话,陈楚言没有读下去。

        她深深地看着这八个字,将它们烙印在自己的心里,脑海里。勿念过去?是放下烦恼吗?只争朝夕?是只看现在吗?这句话是要告诉她,过去将来都别考虑,就活好当下吗?

        现在的她和周慕寒一起。她整理着东西,周慕寒忙着工作,客厅里不时传来他和李谦的对话。他正和兄弟吩咐着什么,偶尔传来爽朗的笑声,竟是和自己的心情很不一样。过好当下,就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时光,不去想以后会如何?不去想能走多远?

        她将纸箱封存放回原位,缓缓地走出房间。看着周慕寒的身影,背对着的他已经放下电话,不停地敲击着键盘,埋头处理着公务。坐姿挺拔、背部坚实、宽阔的脊背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她昨天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有过天荒地老的念头。他告诉她,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她也怀着相同的想法,一百分的相信他的话。就像母亲曾说永远爱她、刘婶说将来给她带孩子一样,说话的当事人,在那一刻,定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命运总和她开着或大或小的玩笑,很多时候她害怕老天爷再一次的捉弄。有句话说: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陈楚言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动容。她一直期盼看到的专注模样,原来是这样的。那侧脸犹如雕塑、那眼神没有任何杂念、那校对的神态充满魅力。

        她有些看入迷。

        她庆幸他那么的专注,没有察觉她刚才的异样。刚才她带着很多复杂的思绪,表情难看,眼泪不止,这样奇怪的一面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而他也许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很久很久,她靠在门框仍是一动不动。许是低头太久,敲击时间太长,周慕寒终于动了动头。他转动着手腕,拿一只手放在后脖颈捏了起来,一边捏一边动着脑袋。

        她慢慢上前,将一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她站在身后,轻声问:“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是不是很酸?”她给他做着按摩。

        周慕寒微笑着:“你忙好了?”

        “嗯。我忙好了,也没什么要忙的,就是整理。”陈楚言边回答边继续着揉捏。

        周慕寒任他捏着,将笔记本电脑关闭,他透过黑色的反光屏幕,看着她落寞的表情,没有多说什么。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才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信里的任何一个字都没有漏下。他佯装电话、佯装开心、他没有起身、没有进去安慰,识趣的他,用无声地陪伴深刻理解着她的内心。

        她的思绪复杂混乱,他若是冒然的安慰并不见得是好事,所谓润物细无声,点滴积累起她的信心,对她才是帮助。

        周慕寒淡淡地说:“怎么办?你的双手有魔力,我现在好多了,但还是有些酸楚。”他继续观察着,等待她的反应。

        “那我给你继续按摩。”陈楚言动作一直未停,此刻更是轻捏他的脖子,动作不轻不重,他酸楚的脖子真的有了巨大缓解。

        “嗯,就是这里,没错,对对对。”周慕寒一边享受一边夸奖。他感受着她的用心付出,心里很是感动。

        陈楚言一刻不停,“是这里吗?这里需不需要也按一下?还有这里,这里?”她一会儿换这里,一会儿换其他地方,好似不问全面一些,没法照顾到他的全部。

        周慕寒微闭上眼睛,又将头抬起了一些。他想象着她刚才的一幕,心里仍是放不下。

        “楚言。”

        “嗯?”陈楚言手稍稍停了一下,又继续着。他将站在身后的她拉到身边坐下,看着还有一些微红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陈楚言问:“怎么了?”不知他是太累还是有些饿了。她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极好看的。那如星辰般的深邃里带着一望无际的深沉,让人浮想联翩又深深的思考。

        猜不透的她看着他的眼里,满满的疑惑与猜想。

        周慕寒说话了。“楚言,我跟你说,”他眼神没有任何移动,坚定的模样感染着陈楚言也没有任何改变。“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他嘱咐着。“你是我的依靠。”

        我是依靠?何时陈楚言成了周慕寒的依靠了?

        “不管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都需要你。”

        需要陈楚言?

        “你也许不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就像我对你来说也很重要一样,可是,我觉得,我更需要你。”

        是这样吗?似乎每每都是她依靠地更多,索取的更多,而她付出的微乎其微。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辈子、生生世世在一起。而且,你不能抛下我,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我怎么会抛下你?你是我的阳光,带我走出困境、孤单、悲伤,给我希望、动力、期待。

        “所以……”他说。

        “所以?”她问。

        “我们一直依靠下去,一辈子。”

        陈楚言眼眶再次湿润、眼圈变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重要,而自己也离不开他。周慕寒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将淡淡的热气传进她耳里,陈楚言一顿打颤。

        他温柔地说:“约定。”

        她也回:“约定。”

        这样的承诺与方式,过去有过雷同,但每每都让她越来越心安。女孩子所需的安全感,周慕寒给的太足太足。

        她真不知前世修了多少善缘,才得今生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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