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处置巧心

书斋那事只有夫妻二人与四个奴仆知晓，自是没有张扬出去。

        巧心虽心里得意，但不好太明目张胆的表现在脸上。只不过之后当值时但凡黎封在屋内，便会格外殷勤，甚至于有时候已经到了下值时间也不去休息，硬是要往黎封面前凑。看得巧蕙巧兰生气又恶心，寻了借口亦是不走，绝不让巧心和黎封独处，弄得黎封身边好不热闹。

        对于巧心越发大胆的行径，谭宝莉倒是没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单独把巧心踢出去防着，而是一切照旧，让三个丫鬟该怎么上值便怎么上值，哪怕是巧心那些极为明显的“小动作”也并未出声训斥制止。

        巧蕙巧兰两个丫头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这下与新姑爷几番相处下来，对黎封是好不失望，又不能逾越了去劝自家姑娘，更不能与巧心撕破脸皮吵闹，只好对巧心加以提防，护着谭宝莉。

        新婚第三日是三朝归宁的日子，黎封与谭宝莉携了三个大丫鬟并着两个小厮，拎着备好的礼物回了谭府。

        谭府早就遣了人在门口候着了，见到那边谭宝莉才出了正门，赶忙进去给谭振华和李氏通报了一声。谭宝莉才进前院，就看到弟弟已经在内堂门边站着，显然是等了许久的样子。一见到谭宝莉过来，便喊了一声“二姐！”，再看看旁边的黎封，拱手作揖，也喊了一声“二姐夫”。

        进了内堂，谭振华和李氏端坐在上首，地上已经摆了两只蒲团，有两名小丫鬟端着茶，低头候在一旁。

        黎封牵了谭宝莉的手上前，向谭振华与李氏行了跪拜礼，又从托盘上接过茶，奉予二老：“阿耶，阿娘，请喝茶。”

        归宁时新郎敬茶，改口称岳父岳母为耶娘，这才算是整个昏礼真正的收尾。

        谭振华接过茶，看了看黎封。

        这个女婿是他为女儿挑的，是个踏实肯干的。虽是在衙门里长大，但也没落下过课业，谈吐举止均是有度。

        再看看一旁的女儿，面上尽是小女儿的娇羞神情。才几日不见，只是换了已婚妇人的发髻，倒是显出一些妇人该有的韵味来。

        小两口进门的时候还是牵着手的，可见新婚这几日黎封待女儿不薄，心下更是对这个女婿抱有好感，喝了茶后便拿出备好的大红封递给了黎封。

        “阿耶，阿娘。”虽只是几日不见，到底心情是不一样了。谭宝莉看了父母与一旁的小弟，内心里很是感慨，眼眶不住就红了起来。用力忍了一会儿鼻尖的酸涩，才招手让身后的丫鬟们把礼品都送上来让二老过目：“这些是我与夫主备下的归宁礼。”

        “好孩子，哭什么，左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情，还怕你阿耶不让你回家不成？”李氏眼眶也是微微发红，在身边养大的女儿，从没离开过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嫁人了，心中也是不舍。李氏抬手招呼丫鬟把东西都收了，又拍了拍女儿的手。“即便是将来你与封郎调任别处，也并非回不来不是？”

        “阿娘，莉娘这是舍不得您呢。”黎封在一旁打趣道，又扶了谭宝莉站起来，坐到一旁的圈椅上去。

        “这孩子，都是为人妻的人了，都是我寻常太娇宠了些。”李氏笑着摇了摇头，又招手让谭宝莉到自己身边来。“你跟阿娘去后面说话吧，前面的地方就留给他们大老爷们儿好了。”

        谭宝莉向谭振华福了个礼，便跟着李氏往正房的扬灵院去了。

        扬灵院花厅里，见李氏与谭宝莉进来，两个小丫鬟手脚麻利的沏好了娘俩最爱的桂花茶，又拿出个装了蜜饯糕点的攒盒摆在桌上。

        “二姑娘看着气色不错，想必新姑爷待二姑娘肯定是很好的！”谭宝莉才刚坐下来，旁边摆茶的小丫鬟就开口打趣道。

        李氏是极温婉的性子，对下人十分随和亲近，几个近身伺候的小丫鬟和婆子妈子都是随性的，忍不住打趣两句。

        “那可不是，咱们二姑爷一看就是知道疼人的！”

        只是这嬷嬷话音未落，巧兰就鼓着眼睛骂道：“新姑爷是挺疼人的，都疼到巧心身上了。姑娘与姑爷明明还未……”

        巧蕙赶忙捂住她的嘴。

        “还未什么？”李氏厉声道，“巧蕙，你让她说完！”

        此时巧兰也知道自己最快说错了话，讪讪地看向谭宝莉，看她神色淡淡坐在那，只好开口回道：“姑娘与姑爷……还未圆房。”

        “什么？你们还未圆房？”李氏瞪大了眼，简直不可置信，“他就这般轻怠你？！”

        一旁站着服侍的大丫鬟青岚立刻递了个眼色给旁边几个，奴仆们赶紧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帮着把门关上。

        房间里就剩母女二人。

        “唉，你这孩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李氏轻轻的握住谭宝莉的手安慰道。

        谭宝莉咬着下唇不说话，但眼眶里的一大泡泪水是一眨就落了下来。

        李氏是懂得女儿的性子的，也没说话，只是搂着人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谭宝莉的后背。谭宝莉哭了一会儿，又顺了顺气，这才哽咽着把那日书斋的事情说给李氏听。

        “倒是我和你阿耶看错人了。本想着这人是个踏实肯干的，平日里态度也称得上是谦和有礼，身世虽是可怜了一些，却也能让你免了那婆媳姑嫂关系的苦楚……却没想到，这人竟是有两副面孔的。”

        李氏扶着谭宝莉的手臂，让女儿坐直了身体，又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你莫要想着我与你阿耶伉俪情深，世间的夫妻就皆是如此，实则你阿耶当年也是有过一些糊涂事的。”

        听了李氏这话，谭宝莉很是吃惊道：“怎的可能，阿耶那样的人，他……”

        倒也不怪谭宝莉惊讶，谭振华与李氏年少夫妻，李氏是谭府老夫人那边表亲的遗孤，老夫人念着亲族之情便接到自己身边养着，算是给谭振华养了一个童养媳。

        而谭振华一向敬爱自家夫人，莫说纳妾了，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李氏语气无奈的说出这一句“糊涂事”，着实让谭宝莉目瞪口呆，一瞬间都忘了自己的委屈。

        “那时我正怀着你，你阿耶事务繁忙无暇顾及我，我便干脆带着你长姐和兄长回了林郡祖宅那边去安胎。一来不让你阿耶分心，二来也有人照顾。那时候你呀，实在是不安生的，让我整日的吐酸水，难受的不行。”说到这里，李氏忍不住戳了谭宝莉一指头。“你那时是早产的，因着是个姐儿，又正巧遇上先朝动荡尾声是你阿耶最忙的时候，我便拦着没让消息往你阿耶那边报，做好了月子就带着你回南郡来了。”

        “那时我也是傻子，好好的在祖宅里养着不好，非自己巴巴儿的跑了过来，还不是想着和他有小半年未见么。哪知道进门的时候，门房的老孙头看见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支支吾吾不让我进去，我便知道出事儿了。抱着你进了书房，就看到那个狐媚子没骨头似的倚在你阿耶怀里，你阿耶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那场景，画出来就是一副郎情妾意的好图，倒显得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了。”

        “可我们府上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姨娘啊？”谭宝莉疑惑道。

        “那必然是没有的。那一位算上关系是你阿耶的远房堂妹，因着先朝纷争，来投靠你阿耶的。这要是纳进来了，就要成一出‘兄妹乱|lun’的腌臜事儿了。那时谭家正是在最重要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寻了这样的话柄。再一个，林郡老宅那边必是不能够同意的。”

        李氏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道：“我原本就是老夫人救下的一条命，放在寻常人家哪里还能当正经姑娘养着。别说嫁给你阿耶做正妻，没有打发去当个丫鬟就不错了。所以我总是念着老夫人待我的好，憋着这一口气，与你说了一般的话。还好你阿耶是个头脑清醒的，虽是生了情愫，却也还没动那位的身子。我那时刚生了你，正亏损着，憋了这口气，更是不好了，卧床休养了许久。你阿耶许是心里对我有愧，又知道与那狐媚子不能善终，便以堂兄的身份把那位远嫁蕙州去了，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谭宝莉听完这些便低头沉默了。在她心里，谭振华一直是伟岸光明的形象，这事儿放在别家来说，甚至能称上一句“风流往事”，可这是与自己的娘亲“年少夫妻老来伴”的人，是那个在大哥娶亲时还教育大哥“谭家家训不准宠妾灭妻”的人，是那个在大姐和自己出嫁前一日，别扭着说“他若是负你，阿耶替你出气”的人。李氏的这一席话，无疑让她内心无法平静。

        她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了。

        “你听完这些也别在心里恼了你阿耶。”到底是李氏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着谭宝莉坐在那拧着眉的样子，便知晓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母亲说这些与你听，也是为了告诉你一句‘人无完人’，即使是你阿耶这样的，也是有过错处的。”又把谭宝莉微微发凉的手握住：“这亲既是已经成了，若不是那黎封有十分大的错处，断断是退不了的了。‘夫为妻纲，不可善妒’这句话我与你说过，你总是要明白。”

        “……女儿，明白。”

        “是委屈你了。这件事我定会与你阿耶好好说说的，让你阿耶去敲打他一番，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李氏一边安抚着谭宝莉，一边唤了门外的秦嬷嬷进来，说道：“去把二娘子身边那个叫巧心的丫鬟带过来，再把人牙婆子叫来，发卖了去，卖得越远越好，对外只说惹了本夫人不高兴即可。”

        李氏少有对下人处罚的时候，只要她自称“本夫人”，那定是生了极大的气。秦嬷嬷是李氏的乳母，一直跟在李氏身边伺候，很是了解李氏的脾性。也没啰嗦着问原因，去后厨点了两个粗使婆子一同往正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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