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此话一出当真是一阵无语外加尴尬。

        片刻后，坐在床边的母女二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姐姐）一副狼吞虎咽模样，仔细看分明是一碗素粥，竟是吃出了积分山珍海味般，连平日里的矜持都已是扔掉了五分，好在这颜值还能再撑上三分。

        吃完后的高孟夏腹中已是舒缓许多，一碗热水下肚，此时便也有了细细观察身边二人的心思。

        只见离自己更近一些的“阿娘”，看似三十许的模样，面貌清美端庄，眉眼温和，嘴角微微含笑，只细看那眼角已是略带细细皱纹，一看便是极为好相处的模样。

        再看床脚盘腿坐在对面的少女，看似十六七岁，脸颊略带丰盈，一双眸子却是极为清亮透彻，两手捧着脸，歪着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叫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二人刚进来之时均身穿厚重棉袄，只这里间儿尤其是这炕上热气腾腾，二人早已脱下了大棉袄。

        高孟夏实在不知平日里原身是如何与他们相处，只这半日里二人均不开口，少不得高孟夏只能自己琢磨着寻着话头儿。

        “咳咳……刚醒来时这嘴里便有些口渴，只这屋子里怎得连杯茶水也没有？”说着便打着眼色看向对面的“妹妹”瞅着。

        “哼……前两日你这寻死觅活的，我们哪还敢往这屋子里房茶盏，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你寻着机会，咱们家岂不是又要闹腾起来。”高母冷笑道。

        高孟夏捂着心口：好嘛，原来祸根竟还是在自己这儿？

        随即小心翼翼道：“阿娘，女儿这是吓唬他们罢了。”

        对面的高灵秋不愧是亲妹妹，连忙跟着道：“阿娘，您就刀子嘴豆腐心，前几日也不知是谁，一日里数次地吩咐我，要盯紧着些姐姐那炕下的碳火，更是将咱家所有的被絮都搬了进去，连同嫂嫂那里更是没有放过。”

        说完还耍宝轻叹了一声儿：“阿娘，昨夜您的小女儿显些活活热死在这个冬天了，这要是叫旁人知晓，竟有人热死在冰天雪地的冬日，岂不是背后叫人活活笑掉了大牙不可。”

        这话说完，高母也有些尴尬，初初听闻大女儿上了吊，之后便是一阵阵地发冷发热，这外面更是积满了雪，连副像样的药材都没有，又听着女儿一声声地呓语。

        她这个当娘的如何揪心，恨不能生生咬死高玉翠那等小人，然也只能将那炕烧得滚热，再熬着那姜汤一遍又一遍地给女儿灌下去。

        高孟夏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一边儿的高母先是尴尬，随即也笑出了声儿。

        高灵秋趁机又道：“阿姐，你便忘了钟家表哥吧。如今表哥一朝中了秀才，小姑就这般翻脸不认人。要我说，早早毁了婚也好，总好过阿姐将来嫁过去受活罪。再说了，小姑那人再不是个好性儿的，爷奶又一向看重她。要我说，如此一拍两散岂不更美。阿姐你说呢？”

        说完后那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实在叫人难以忽略。

        “小妹放心，也请阿娘放心，我这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早已是大彻大悟。”看着面前的二人，高孟夏只觉无语，只能表态：“阿娘也可替我相看起来。”

        只那人行与不行，估计这阿娘也会尊重自己的一点薄见，毕竟这可是刚捡回一条命的亲闺女。

        “你能如此想，那便是更好。这几天好好休息就是了。”说完便拿过案几上的碗筷直接走了，只走时还特意给小女儿高灵秋打了个眼色。

        看着阿娘已走，高孟夏好悬松了口气儿，加上这几日日日闷在这屋子里，实在是憋闷得慌，便拉上高灵秋旁敲侧击地打听着高家诸事。

        到得晚间吃饭时间，高孟夏才知晓，原来竟是整个一大家子一起吃饭。

        二人到了之后，便听到一阵阵地奚落声。

        “大伯母，大姐姐这是还未病好？哎，这身体的病好医，心病却是难解了，只怕是只有钟家表哥来，大姐姐这病才能好了。”

        说完又是噗嗤一笑：“对不住了，大伯母，侄女儿竟是忘了，钟家表哥怕是再不能来了，便是来估摸着也是带着新娶的表嫂来拜见外祖。只可怜了咱们家大姐姐……”

        正到门口的灵秋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着挽起袖口大战一场，只背后却是被人这么一拉。

        随即众人便瞧见一个上着粉色小袄，下着竹青色素裙的女子推门而入。

        “竟是叫妹妹替我这做姐姐的操心了，只妹妹却是将心放进肚子里，姐姐现如今已是大好。只这附近屯庄的未婚且年轻有为的男子实在太多，姐姐正打算让阿娘请媒婆拉个长单再好生挑选挑选呢。”

        说着眉眼一转：“话说妹妹，你这年纪也是不小了，趁此机会，也跟着姐姐一起挑选挑选。啧啧……就是妹妹你的品貌到底是差了姐姐几筹，估摸着容你挑选的怕是实在不多。”

        说完还一手执帕一手捂嘴轻笑。

        那袅袅弱弱的身段，那做作的搔首弄姿，也就是那些未婚男人们喜欢。

        高明甜心内愤恨：“哼……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这女人到底得胸大屁股翘，才能生儿子，就高孟夏这样儿的，呵呵……她就等着看高孟夏的笑话便是。”

        高明甜每每看见这个似仙女般模样儿的姐姐，就是一阵阵的心塞，以前还能安慰自己整个屯里有这般相貌出众的也就高孟夏一人。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自己的堂妹，高灵秋都长大了，她就更加心塞了。

        以前出门，旁人必定要问上一句“你们家那仙女似的大姑娘呢”。

        现如今高明甜出门都要听旁人叹上一句：“哎，高家三姐妹，怎的老二家的竟生成这般模样？”

        倒不是高明甜生的不好，实在是拿一姐一妹实在太过出挑，如此便显得高明甜如同那地里的泥，叫人不时哀叹。

        上座的高老太太看见这个孙女儿终于是转了性儿，那紧蹙的眉头爷稍稍舒展了些：“孟夏既是想开了，老大媳妇儿这几日便好生相看相看，务必紧着这几日定下来。”

        还未等高母答话，高孟夏便凝眉瞥了高老太太幽幽道：“看阿奶说的，知道的是嫁孙女儿，不知道的还当是在赶瘟神呢？以前也没见阿奶催过，还一声声地道‘姑娘家嫁的晚将来也好生养’，怎的表哥那边中了秀才就得着急忙慌地将我发嫁了？”

        “胡说八道个甚，以前那是你小，而今你都多大了？”高老太太有些不自在地道。

        “哼……阿奶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怎的，钟家表哥难不成是你亲孙子不成，我这亲孙女儿倒似是个外人了？阿奶，别说我这当孙女儿的不提醒你，便是钟家表哥中了秀才，人家外人见了只会恭贺一声‘秀才公阿奶’，断然不会有人叫‘秀才公她姥’。最重要的是，人家秀才公阿奶既是瞧不上我这曾经的未婚妻，自是也瞧不上我这曾经未婚妻的家人了。您老的那些个心思呀，白费啦！”

        高老太太却是极其轻蔑得看了看众人，随即得意道：“我们家阿嵘可不是那等子忘恩负义的人，人家可是朝廷正经的秀才公老爷，那可是文曲星转世……”

        灵秋却是再听不下去：“这都跟自家亲表妹悔婚了，这跟抛弃糟糠之妻有个甚的区别，这如何还不是忘恩负义，难不成在阿奶眼里，这也是不是大事。”

        “这要是悔婚的是别家，那自然算是个大事。既是咱们自个家儿，咱们便将这事捂严实便是了。若是屯子里的人问起来，咱们便说没有这等子事。只孟夏这婚事确实得着紧了，若是再不定下来，等将来阿嵘媳妇儿都进了门儿，岂不是叫人说嘴，让人生疑。”说完一副得意洋洋自以为棋高一招的模样。

        “合着我这前未婚妻还得给表哥铺路不成。”

        “就是如此，咱们高家这么多年来也就出了你表哥一个文曲星，断然不能叫你给毁了。”边说还一边拍着桌子道。

        吓得众人顿时住了夹菜的手。

        大房众人正待开口，高孟夏却是缓缓一叹道：“阿奶怕是不知，这读书人家儿最是不耻那般薄情寡义之人，但凡查出，定是要革除秀才功名。本来我这对表哥早已是没了念想，只这人呀，就是奇了怪了，越是逼迫，越是心有不甘，若是逼急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只寻根麻绳，吊死在表哥家门口，也好叫咱们十里八屯瞧瞧，这表哥秀才是如何逼死自己的亲表妹的。”

        说着还特意看了看上首的高老太爷，笑眯眯道：“止不准儿还能谱出一出戏本子来，名儿我都替表哥想好了，‘狠秀才情逼表妹’亦或是‘表妹魂断表哥新婚宴’，阿奶觉得如何？”

        乖乖，此话一出，惊得吃饭众人顿时连咽饭声都不自觉得小了下来，实在是高家老太爷贵为高家屯一屯族长，老太太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竟是没想到被个小辈儿死死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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