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前面的二人便这么时而隔着几尺的距离，时而走着走着又肩并着肩，或是你偷看我一眼，我再偷看你一眼。时而又相互凝视再这么傻笑一番。留在身后的灵秋，侍书二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默默无言。

        灵秋更是无语，两只脚在地上拼命使劲儿地抠，恨不能将地上的雪全都抠出来砸在那周大人头上，毕竟自家亲姐，她也舍不得砸不是。实在是这么点子的距离，竟是走到现在也没个尽头，她都快急出毛病来了。

        再看那侍书，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半分着急都没有，实际心情如何，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大人……恕小女直言，小女却是实实在在想弄个清楚，我与大人……不过昨日一面之缘罢了……缘何大人就……来提亲了。”虽说这大概方向没错，剧本也不过是稍稍有些偏离，都是朝着自己制定的计划完美无缺地走着。

        且看这周大人对自己的心思也是十分明显，只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别说这谈恋爱，连同这个人她都没怎么大看清，而且虽说她是个穿越人士，奈何她前世一直奔波于那几两碎银上头了，事实上，她是个实打实地女光棍儿，从来也没有谈过恋爱。她也不大懂这些个男人的心思。

        然这话却是叫周随安实在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挂在那树杈子上头，早早便见过姑娘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早早地便为姑娘的风华绝代所倾倒，觊觎面前的姑娘，甚至是日思夜想着了魔，枉顾自己和县丞之间纯洁的友谊，为了面前的女子，不惜与惟一支持自己的同僚将走上分道扬镳的漫漫长路吧！

        偏偏周随安又实在不愿因着自己曾经的鲁莽，对着自己好容易得来的大好姻缘有半分的亵渎，总觉得欺骗了对方便就是亵渎了面前的人儿，也亵渎了自己的情感。

        最后只能苦哈哈着一张脸面朝孟夏，弯腰拱手到底，挑拣着说道：“叫姑娘笑话了，一来，实在是随安是倾慕姑娘志勇，在下虽为一县之长，然却是极为敬佩姑娘昨日那一番勇气，姑娘堪称智勇双全者也。”

        而后又站直了身子，顿了顿，道：“二来，不怕姑娘笑话，实在是在下做了这等子的小人，不好说出口。然姑娘询问，在下自是无有不答。因着姑娘与我那同僚昨日相看，在下着实心有不安，一面舍不下这份情，一面又怕我那县丞先我一步而来，只想赶紧趁着那赵县丞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赶紧将此事定下，以免自己将来再行后悔。”

        说完赶紧擦了擦额上不曾出现的汗渍，生怕对面的姑娘再行问下去。

        听完周随安的肺腑之言，孟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私下里却是以为，无怪乎对方这般着急，她虽是觉得自己长得好，也不至于让这县令大人色令智昏吧，不过一面而已。好在这回竟然歪打正着，借了赵县丞的运，若不然这周大人怕是绝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欲将此事定下来。

        虽说这周大人确有些小人之心，然偏偏却又极为诚恳，叫人实在不忍拒绝呀，随即又好似想到什么，歪头轻笑道：“大人，若今日我同意了这门婚事，将来待你我成婚之时，大人又该如何面对赵县丞呢？”

        孟夏私下里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然她却是不得不问，毕竟这答案可是能关系到，她可以窥见对方人品的时候了。

        眼看对面的姑娘带着狡黠的笑容盯着自己，周随安忍不住范起了痴来。

        若这孟夏姑娘单单只是美貌，自己倒也不至于这般为之神魂颠倒，实在是这高家姑娘一言一行，一笑一嗔化作了万千羽毛，直直挠到了自个儿的心里边儿，叫人哪怕只这般看着，都叫人心驰神往，只想将自己化作那水里的鸳鸯鸟，将这些个翩翩于飞的羽毛尽附于身。

        “左不过叫赵县丞揍上一顿便是。”半晌后，周随安终是叹气答道。

        虽不过是无奈之举，只他自己却是不知，这话无形中却是又叫孟夏高看了他一眼。身为长官，因着赵县丞那莫须有的婚事，却是能放下身段，宁愿挨揍也不愿以势欺人。

        人品还行！孟夏心道。

        二人就这么慢慢悠悠终究是走到了屯子外的后山脚下。只见那白茫茫一片，好似与天接壤，直达云里的高山脚下，坐落着一个似茅屋又非茅屋，似亭又非亭的的四面镂空，只屋顶用茅草遮挡的简易茅屋。那茅屋的头顶倒是清理得极为干净，并不曾见半分积雪，想来是有人好生照料过。

        那镂空茅草屋内，正见几个男子正忙活地如火如荼。

        其中一对父子不知穿得是什么料子做的衣服，那料子甚是奇怪，走进一看，二人的衣服中间居然还绣着小小的花样子，若不仔细瞧，当真是有些看不清楚。

        “爹。”孟夏和灵秋异口同声喊道。

        “哎……”

        那身着奇装异服，满头大汗的粗壮男子应声后便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孟夏边的周随安，那眼神极为凶悍，好似自己叼走了对方的崽子一般，看得周随安一个年过三十的大男人，都有些后怕。再一看，那人已是拍拍手走了过来。

        “爹，这便是我们平城县的县令大人，周大人。”孟夏当着父兄家人的面，大大方方介绍道。

        高大柱几人听闻，正待要下跪磕头，吓得周随安赶紧将高大柱牢牢地托住了，总有种今日若是当真叫对方下跪，便再也娶不到媳妇儿的感觉。

        “高大叔万不可如此，本官……在下……不过是来高家屯儿随意瞧瞧，随意瞧瞧罢了……只不知各位在此是做甚？”

        随后便是明朗和灵秋二人叽叽喳喳，而后高回春也加入了进来，三人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将这炭笔之事说了出来。

        周随安这才知晓，原来这竟也是高家大姑娘的奇思妙想，自己毕竟也是在南边儿长大的，南地人更是尤爱这点染曲眉之事，兼之周随安那过世的夫人在世时，也爱捯饬这些个，他自是也能分辨个好赖来。

        随即右手便随意拿起了一支炭笔随，轻轻在左手手背上这么划了几下，当即便脱口而出道：“大姑娘好巧的心思，这普通人不过是日复一日地如和尚念经般烧柴，也只有大姑娘这般玲珑的人儿，才能想出这般的法子来。”

        说完又是对这孟夏惊道：“更叫人惊喜的是，这炭笔竟是韧性十足，描出来的线条更是畅然有形，大姑娘实乃女中诸葛……”随后的夸语更是如同那涛涛不息的江水，连绵不止。

        直夸得孟夏都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拂面，心下直叹，自己不过是仗着自己曾经活在一个信息四通八达的电子时代罢了，且自己也不曾动手制作，完全都是靠着父兄帮忙，自己最多也不过算是个发现者罢了。

        比起他们来，自己所作当真是不值一提。

        那原本听到县令大人夸奖自家女儿的高大柱，也是与有幸焉。奈何这夸着夸着，总有种自家养肥的菜瓜，好似被一只眼冒精光的豺狼盯住的感觉。

        高大春年纪大上一些，好歹还能矜持住，除了跟在周随安后面附和，倒也无话，明朗却是反将周随安夸上了，“大人，你的眼光也是极好，我这大姐姐那可是天上有，地上无，你怕是不知晓，光是我们屯子便有多少汉子盯着我大姐姐呢……”

        听得高回春长叹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才堪堪止住。看得孟夏又是一阵好笑，亦是无数次感慨自己的幸运，能生在这般和乐的家庭。

        周随安心下却是极为赞同，呵呵笑道：“我自是知道大姑娘的好……”说完才想起这未来的老丈人和大舅哥在此，赶紧住了嘴，向高大柱拱了拱手。

        这酸儒礼节看得高大柱一阵牙疼，想将人轰走偏又怕这坏小子背着自己，将女儿的魂儿给勾走了，想将人留下偏偏看得实在眼疼心烦。尤其是这二人当着自个儿面儿眉飞色舞，还只当自己眼瞎看不见呢。

        越看越叫人心里堵得慌，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对着孟夏连声摆手道：“孟夏，你就带着周大人在这附近随便看看吧。”

        说是随便看看，偏偏又朝着这茅草屋内指了指，看得孟夏直乐。

        “大人，咱们就随意坐会儿？”说着，孟夏便拉开了茅屋另外一头的一条长凳。

        周随安自是也瞧见准泰山的不耐烦，忙跟着孟夏一起躲开。

        二人就这么隔着一人的距离，排排坐了下来。

        背后的高大柱和高大梁依旧在手拉风箱，烧制炭笔。回春，明朗二人便拿着锋利的小刀，将烧制好的炭笔分成细长的一片片。灵秋随手便拿起一支，就这么直接在地上临摹了起来。至于侍书，便拧着水壶，给各位添茶倒水，继而再从那茅草屋边的天井里饶上一桶水上来。

        因着后山背阴，雪水融化得极慢，连同那树上的雪水都未曾完全化掉，整个银装素裹的天地连成一片，而自己虽是只身藏于小茅屋内，然身边却有佳人相伴。

        背坐长凳的周随安，听着身后井然有序的忙碌声，心下却是极为满足，再看一眼与自己一人之隔的孟夏，两人举杯同饮，整个的心好似飞扬了起来。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期望过得生活，国泰民安，举案齐眉，阖家欢乐。

        低头，啜水，闲看屋前冰雪连天，后见万家灯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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