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可惜总有分别的时候，朱文如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云薇红了眼圈，送了又送，直过了太液池才停下，目送阿娘离去。

        折回宫时，碰见好些个嫔妃，云薇维持着微笑，应付过去。好不容易回到寝室，哭了一场作罢。

        哭完了又睡一觉，再醒时，已是酉初三刻了。她昏昏沉沉的，没什么气力，也不想吃东西，就吩咐别备着晚膳。

        周嬷嬷看着云薇长大的，看她这么没精神，心疼不已，让擅长医术的映竹给云薇诊诊脉。这越诊，映竹的神情就越严肃。

        “映竹好了没？怎么那么久啊？主子怎么样了？”周嬷嬷絮絮叨叨地问。

        映竹一句话石破天惊：“主子好似有孕了！”

        “什么？！”萝枝按捺不住，急急问道，“什么叫做好似啊，说清楚点！”

        映竹道：“月份太小，我不太确定。”

        双桃问：“主子，要不要去请太医，再瞧瞧，多几个人，就更确定呢？”

        云薇扶着额头，虚弱道：“去请罗信执罗太医。”

        朱文如走之前偷偷告诉女儿的，苏家已经打通了太医院的关系，有事就去找罗信执罗太医。另外，太医庞德中还在观望，副院判葛霁听太后的命令，太医院提点章弥则是听皇后的命令。

        没多久，罗太医带着药箱匆匆而来。隔着帷帐和帕子，他屏息诊脉。片刻，似是疑惑，问身边侍立的萝枝，“娘娘本月可有来潮？”

        萝枝瞬间红了脸，说有。

        罗太医又是皱眉，又是拱手，道：“娘娘似有孕，但是脉象不显，许是要在等些时日，才见分毫。臣瞧娘娘脉像，心绪不定，有风寒的征兆。臣开一些药，为娘娘治理。至于孕像一事，未见分明，自会守口如瓶。待确诊了，便请娘娘示下。”

        周嬷嬷看罗太医相貌端正，说话也有条理，知晓对方已经是听从苏家的意思，为云薇尽忠，十分满意。

        于是罗太医开药方，双桃跟着去拿药。萝枝去敬事房报备嘉妃风寒，让他们撤下嘉妃的玉牌。映竹盯着云薇，周嬷嬷去准备煮药的炉子。

        ……

        时近新年，宫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在通明殿日夜诵经祈福的僧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日子以来，敬嫔逐渐升至正四品容华，费小媛升至从四品芳仪，欣贵人升至正五品欣嫔，陈才人升至良娣，曹美人和秦才人都升至正六品贵人。睦贵人和史美人形单影只，已经被玄凌遗忘。

        时间到了腊月二十五，年赏也发下来了。而因着风寒未愈，云薇一直在告假。玄凌是很心疼，日日去看望，夜里则被云薇劝走。

        直至大年初一，每个宫苑中几乎都响着鞭炮的声音。今日是阖宫朝见的日子，皇后领着众妃拜见太后。当太后问起嘉妃，冯容华说起云薇还在病中，太后也是忧心，赏赐了许多药材。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陈良娣被诊出身孕，晋为正五品嫔，赐号“芳”。

        玄凌登位至今，竟只有皇长子一个子嗣，不可谓不着急。纳入宫的妃子也不少，却无一人能如悫妃这般幸运，平安生下子嗣，得以抚养宠爱。现在芳嫔有了身孕，可堪得上矜贵二字，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宫人们皆是小心侍奉。

        长乐宫寝室内，玄凌搂着云薇，问她何时能给自己生个皇子。

        云薇掩嘴一笑，“这哪里是急得了的呢？四郎越急，皇子越不来怎么办？”

        “小妮子尽打趣朕。”玄凌宠溺地点了点怀中美人的鼻尖，“朕要罚你。”说着，便吻了下来。

        一吻作罢，云薇轻喘着阻止了玄凌接下来的举动，“四郎，罗太医说了，臣妾身子刚好，不可如此。”

        “朕看罗太医的医术也不是很精通，区区一个风寒就拖了一个月的光景，不若朕重新指个太医服侍。”

        “哪是罗太医的医术不精呢？是臣妾身子不争气，老是劳烦罗太医为臣妾更换方子，唯恐药方太过霸道，伤了身子，折损体质。”云薇揽住玄凌的脖颈，“臣妾就瞧着罗太医的细心好呢。”

        “婉柔既然这样说，便罢了。”玄凌一边摸着美人的玉手，一边懒懒说着话，“婉柔的生辰渐近，朕定要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宴会，让他们好好瞧瞧朕的嘉妃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也省的有人总是捕风捉影，暗中挑拨，烦人得紧。”

        “不，臣妾不喜热闹。”云薇摇头，见玄凌不愉，撒娇道，“就臣妾和四郎两个人不好吗？臣妾的生辰与他们何干，才不要请一些嘴碎的小人吃上臣妾的长寿面呢！”

        “孩子气。”玄凌笑出声，“你啊，在皇后她们目前总是端着，摆出一副笑脸，实则心思都飘走了。在朕面前，总是这般口无遮拦，没大没小。”

        云薇也只在玄凌面前俏皮：“难道四郎不喜欢臣妾这样？前些日子阿娘进宫看臣妾，说前朝要准备粮草，打算收服西南。臣妾想着宫中本就花销过大，还要费心在臣妾年年都能过的生辰宴席上，也太过奢靡了。四郎对臣妾极好，金玉珠宝之类的好东西流水似的送过来，不如在臣妾这里省一省，充作军资，为将士们添一份温暖。”

        玄凌闻言动容，温和道：“婉柔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国库尚有余，何苦委屈你。”

        “国库总是不嫌多的，在能省的时候省一省，急需的时候就不会捉襟见肘了。臣妾就一个人，用不了多少东西，不算委屈。若四郎觉得臣妾委屈，就答应了臣妾，在生辰那日唯有你我二人相处，可好？”云薇补上一句，“臣妾只想和心爱的人共度生辰。”

        一番话下来，玄凌怎能不感到温暖，不禁感叹：“朕能有幸得你，实乃上天恩赐。上天能赐给朕一个贤良淑德的你，看来大周备战西南，定能取得胜利，收服失地。”

        “四郎又在说甜言蜜语哄臣妾了。”

        云薇年纪轻轻，虽自幼聪慧，向来理智做事，但也很难不对向来清俊温和的玄凌动心。

        当一个丰神俊朗，文采斐然，又手握权贵的男子，对你极其温柔，只对你一个人认真，只对你一个人花心思的时候，真的很难不陷下去。云薇唯有时时刻刻警示自己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才勉强止住这种感动的情思。世间的情爱，先动心者，一步退步步退，总是会受伤。

        ……

        二月十五日，花朝节，亦是云薇的生辰。

        在民间，花朝节这日，人们会结伴去郊外游玩。赏自然风光，瞧百花争艳。

        闺阁的姑娘们也会聚在一起，剪了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以作欣赏。除了祭拜花神娘娘，还会做各式各样的花糕来吃。或是在花丛里扑蝶为乐，或是观景写生作诗为念。宫里虽不兴此节日，但妃嫔们亦游太液池，剪花做瓶，了作趣味。

        帝妃二人于含凉殿开席，命琴苑的乐师们齐聚，隔着桃花树林奏乐，别有趣味。

        “四郎瞧着臣妾作甚？”云薇笑着问道。

        玄凌微醺道：“朕瞧着婉柔似乎丰腴了一些。”

        “是吗？四郎难道不喜欢？若是不喜，臣妾便再少吃一些。”云薇毫不在意，只是这样回答道。

        “不。朕以前不爱杨妃，认为那是痴肥。可若是婉柔，便是再丰满些也无妨。珠圆玉润，反倒让朕更加喜爱。”

        云薇掩嘴而笑，柔声道：“四郎又在哄臣妾了。”

        “婉柔若是纤细，那便是九天仙子翩翩而来。若是丰腴，那便是雍容华贵福慧双修。”玄凌多喝了几杯，兴致一来，又是抱起云薇，颠了颠，“比起上一次朕抱你，是重了些，但还是轻。”他醉醺醺的，欲吻。云薇思及满了三个月，便随玄凌去了，只是嘱咐他轻一些。

        直至到日落，云薇就催着玄凌起身，洗漱一番。今日是十五，帝后必定要一起相处的夜晚。

        “四郎，该起身去凤仪宫了。”云薇轻轻呼唤着玄凌，“皇后娘娘想必正等着您呢。”又是一番好言好劝地把人催促走了。

        皇后本就因为自己像纯元皇后不快，加上玄凌的百般呵护，更是如同眼中钉。若不是她不爱出门，只与冯容华来往，常常去颐宁宫陪太后说话，照顾太后，不然露了破绽，定会被皇后捉住，下策谋害。

        虽说太后喜欢她，那也不过是逗趣。人都有心，也都会偏心，手心手背，自见分晓。皇后才是和太后是一家人，她们是朱氏子弟，只为了维护朱氏一族的荣耀。若有人敢挡阻碍，自是和气连枝。

        云薇是千防万防，保全自己。但也不能阻止有人谋害妃嫔，赖在她身上。

        芳嫔失足小产。玄凌之前也是颇为喜欢芳嫔，半年内就升为从五品良娣，待她有孕，所需之物更是紧着芳嫔先用。玄凌平日也是常常看望，关怀体贴，只盼望着芳嫔能生下一位小皇子。谁曾想是芳嫔自己出了差错，不小心扭到脚摔倒在地，痛失胎儿。

        芳嫔醒来后哭闹不止，玄凌耐着性子安慰了几次，可芳嫔依旧不休，甚至口出怨言，还污蔑是云薇下了毒手，杀害她腹中胎儿。玄凌闻言大怒，要把芳嫔打入冷宫，作为胡乱攀诬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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