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幽冥鬼火

临近过年，按理说到处都该是张灯结彩，可整个京华看似繁华无比，却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往日的喧闹，此刻只剩下无声的沉默，街道两旁的店铺虽开着，却没多少客人。
老板、百姓、挑夫，脸上都只剩麻木，没有丝毫表情。
天暗暗的，大概是风雪要到来的缘故，即便是白天，也如同身处夜晚，整条街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只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打了把伞，捂着肚子走出来。
他衣服也不是单一的黑，裙边镶了蓝色的花边，衣领上也有绿色的刺绣，袖口上又是一团粉色。
平日里这身装扮，惹得人频频回顾，可眼下却无人顾及，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民夫们挑着石块往东大门走，整条街，堆满了细碎的乱石和沙子。
是要修建帝王楼，如此巨大的工程要在一个月内完期，根本就是强人所难，所以整个城里的百姓都被召集去修葺了，便是十二三的男孩也在其中。
本是要过年的，如今却忙着修筑，年也过不成，至于乱葬岗那边频频出现鬼火的事，朝廷不予理会，萧明延又不上朝，群臣无奈，只能指望于镇妖司。
然而方无声统领的镇妖司没人能服气，曲家两兄弟、石峰、牛大锤等人都罢工不干，现在仍在当值的全是方无声自己的人，自然是不会把百姓的水深火热看在眼里。
“老板，来三屉包子，羊肉的鸡肉的还有韭菜饺子也来四屉，哦等等，饺子给我打包！”
黑衣少年人还没进铺子就开始嚷嚷，身边穿着绿花袄子的猪哼哼唧唧，迈着个小短腿跟在他屁股后面。
正是这一喊，周围才有了点生气。
老板叹了口气，默默揭开蒸笼，如数给他上齐，看他胃口这么好，也忍不住道：“要我说天底下所有人都不开心，唯一开心的，还得是你于少爷。”
于渊吃了口热乎，呵出一口气：“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和老曲他们约好了还得去找鬼火呢，一堆人等着吃，要我说这破火种怎么都熄不灭，一出现就死人，义庄都堆不下了。”
“谁说不是呢？”老板也下意识拿起一个包子放嘴里，“白瞎了我这好手艺，你看看街上，累死的，瘫死的，上高楼摔死的，包子卖不出去，义庄也堆不下，这方无声就是作孽。”
于渊恨恨道：“可不是吗，可惜我家姜逢.....”
一说起这茬，少年人就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鼻头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冻得还是难受的想哭。
好在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让老板把饺子都装起来，付了钱，这才起身出了门，朝鬼火出没的地方去。
原先是有过一遭鬼火出现的事，那时就是在城西，孟时安还提点过，不过后来找寻无踪，还在鬼市遇到了怪蛇，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还以为全部消失了，可这次自从方无声回来之后这些寂灭的鬼火就死灰复燃，它们躲在暗处，幽幽一点，闪烁着微光，伴随着古古怪怪的空鸣声，像迟暮的老鸦。
它们所到之处，百草皆焚，除此之外，它们更喜欢的是浓烈的血腥味，所以一旦扑到人的身上，甩不掉，扑不灭，生生蚕食干净才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整个飞鱼渡口，一片死寂，比京华还要暗沉。
曲连星用手指丈量着脚印的深浅，曲连云则将符纸燃成灰，从中抓出一条线，试图顺着这个脚印去追踪鬼火。
“饺子来了！”于渊一路跑的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
曲连星看他一眼，顺手接过油纸包里的饺子吃起来，于渊张望了一番，疑惑道：“王大庆和解忧没来？”
曲连云道：“王大庆怕死，解忧筹备和阿特与的婚事，哪有空掺和，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了。”
于渊惊道：“婚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曲连星道：“前两日听采薇姑娘说的，哦对了，照理说欧阳大人监工帝王楼也该回来复命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明明他信里说帝王楼附近也有鬼火出没啊。”
于渊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方无声那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就是不知道他饲养这么多鬼火干嘛，真要涤荡整个京华才满意？”
曲家两兄弟吃着饺子，往脚印的地方走，摇摇头：“谁知道呢，这符你拿好了，发现不对劲就念我教你的口诀！”
曲连星道：“说起来你这身黑衣还是换了吧，人家守丧都穿白衣，这都多久了，你穿的不伦不类，笑死个人。”
于渊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白衣不耐脏，再说了，宿淮生前最好打扮，他惯穿白衣，我为何要和一个死人争?”
“这么说你还挺有良心？”曲连星哈哈一笑。
“不然他也不会守这么久了，不过.....”曲连云想起原来的事，便觉心情异常沉重，叹息道：“如果他们还在，就一定不会出这么多事，京华也不会变成这般地步。”
于渊跟了上去，吃着打包回来的饺子，脑子里全是刚才的那些对话，他在脑子里转了转，又嚼了嚼，像是反应了什么。
涤荡？
这么多的鬼火，涤荡京华？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等火势大了，岂非就像永康宫那般一把火付之一炬。
如果站在高处投放火种，那绵延不绝的大火可不只是京华，方圆百里，乃至整个南国......
于渊吃了一惊，难道王八羔子是这个主意？
疯子，简直是疯子！
曲连星见他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傻愣着干嘛呢？”
于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曲，不对.....”
不对劲三个字还没出口，便见一团鬼火闪着粼粼的光闪烁着，扑食着一个砍柴的樵夫。
草木皆焚成灰，到处都是樵夫的血，血泊里还要细碎的肉，那些鬼火像是生出了五官，露出一口尖牙，直朝三人扑了过来，那速度之快，就算抽符也来不及！
“当当当、当心！”于渊大吼一句，把饺子当符纸扔出去，正好砸在了那团鬼火上，火苗瞬间被冲散，冒出火星子。
这点空档子给了曲连云反应的机会，他两指对折，双手结印，念动口诀，黄符飘了出去，将那团鬼火包裹住，霎时，只见青烟四起，鬼火逐渐熄灭。
曲连星松了口气，擦擦额头冷汗：“好险，这鬼火怎么好像还突变了，你们刚才看到了吗，有脸啊！”
曲连云道：“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勤加练习，总是诸多借口，方才若非于渊打岔那么一下子，这火就该扑咬你了。”
曲连星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大哥你吗？”
曲连云道：“如今镇妖司算是毁了，又逢这般民不聊生，我们只要一日是灵师，就有责任守护百姓，你、”
“哎呀，我知道了。”曲连星赶紧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一路的血迹，蜿蜒而去，不远还有个村子，只是除了细碎的血肉就是咀嚼的声音。
曲连星捏紧了黄符，冲进屋中，果真看到明晃晃的鬼火正在啃咬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头被蚕食了一大半，只有一个瘪下去的黑窟窿。
“畜生！”曲连星一道黄符打下去，那团火焰四分五裂。
可很快，鬼火又重聚了起来，朝三人疾速扑来。
直至到了跟前，火焰不断放大，将三人都笼在其中，还未完全靠近，就已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曲连云大惊：“这鬼火不对劲，快给我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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