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画

史香香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疲倦的睁不开眼睛。她自己都忍不住心疼自己了，在感觉到眼角湿润的时候，她下意识拿出手绢按了按眼角的泪水。
太后睨了一眼史香香，刚想要再提醒她两句，眼神却不禁定在了那块洁白的手帕上。在看清楚那上面的东西之后，太后下意识的尖叫出声。
“啊——！！那是……”
“啊，怎么了？”史香香吓得一惊，瞬间没了瞌睡。
她连忙问：“您这是怎么了？”
手帕也不知不觉落在了地上，洁白的手绢四四方方平铺在宫砖上，不偏不倚，上面的女鬼图案映进人的眼中。
“这……”史香香看着地上的手绢，又看了看太后身边的那个女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你怎么有这种东西？”太后一向慈祥的脸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她最恨后宫那些腌渍的手段，如今小辈儿把这种东西摆在台面上，多少有些愠怒。
可是，那手绢上的……不该是这孙媳妇该知道的事情。
这一定是个知情的！史香香想。
“太后您才是，怎么是这幅表情？”
一改之前温柔的腔调，太后的气势也带出了一些：“你这丫头，还盘问起我来了。”
“太后……”史香香拖长这调子，“您告诉我吧，您这么英明，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肃着一张脸。
史香香心想，可真是老顽固，端着太后的架势。要不是长辈，真想吓唬吓唬她，告诉她那女鬼就站在她身边，看她说不说。
史香香眼珠子一转，开始满口胡诌：“太后，您就告诉我吧。”
一边说着，还可怜兮兮的抹了一把眼泪，正好把之前打哈欠的眼泪抹了下来。
太后看了有点疑惑，这好端端的，自己还没有责怪她什么呢，怎么还哭开了。唉，这老小的媳妇啊，古怪得很，又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了。
“您不知道，孙媳妇这些天也是难熬。”
太后拂了拂衣袖，带起来珠玉相碰的清脆声响，并没有阻止她说话的意思。
史香香则继续说：“太后您也看到了，这手绢上的这个……她缠着孙媳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日念叨着什么冤与不冤的鬼话。”
太后欲言又止，刚想骂一句这死鬼何故跟着自己这孙媳妇，虽然看着不着调了一些，可冤有头债有主，终归找不到史香香的头上。
这小的时候不受宠也就罢了，蠢得要死被人打死了，怎么死后也是个蠢呐！
“我这日子过的也不舒服啊，她见天就往我这里作祟，可我不认识她啊！”史香香暗骂，这眼泪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呢，mdzz，用不上的时候它倒是没完。
“您见到的是她把我手绢弄成那个鬼样子吓唬我，还有喝茶的时候，吃饭的时候……”
说着，她低眉抬眼故作娇羞，太后看了眼皮都要跳，刚要拦住让她别说话，她就说出来了——
“就连我们亲热的时候……她……”
女鬼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md，让你说，你开心就好！！！
“您要是知道这人是谁的魂儿，您就告诉了吧。要是我能超度了她，就当做了一件好事吧，也省得她缠着我。”
史香香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声音腻死人。
兴许是这孩子真的没什么坏心思，眼睛也干净的不像自己这种深宫里的人，心里就多了一些怜惜。
太后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告诉她了。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说出来也真是丢人，却还不得不说。这般缠着你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她原本也是一位公主，她的生母身份微贱，生下她来也并不得宠。”
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史香香甚至能从太后的眼睛里看到一层薄泪，看起来是真的心疼这个早死的女鬼。
女鬼站在太后身边，骇人的脸色没有转变，但是眼睛里呆滞的样子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她记起来了……
公主吗？史香香看了一眼那个女鬼，也许是‘鬼’的原因吧，一身晦暗的色彩，真的看不出来她生前还是一位公主。
“那年天寒地冻，大人都受不了的寒冷，何况一个吃不饱的孩子。那孩子也是耿直，饿了肚子却敢跑进御膳房偷嘴。”
说道这里，太后叹了一个很长的气。
“那群奴才听到动静，就寻了过来，谁知道这小公主竟然直接噎死了。”
“堂堂公主，这样的死法。”史香香不冷不谈的说了一句。
也太儿戏了吧。
“何止儿戏，皇宫，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冷幽幽的鬼音让史香香打了一个寒颤。
女鬼继续用森冷的声音说道：“人命不值钱，别说是我这样的了。”
温暖的阳光都照不透女鬼心里森寒的怨气，说是怨气，也是无能为力。
史香香的手都凉了，女鬼心里的绝望就像是实质的寒气一样将她包裹了起来。她搓了搓手臂，心里默默的念：“你个没德行的，老子我帮你，你还冻我，有没有良心了。”
女鬼看了一眼太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都想起来了，不用她说了，我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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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香香千恩万谢送走了太后，还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相公，一定会恩恩爱爱，这才让太后一边笑骂史香香“这不正经的皮猴儿。”，一边带着宫女嬷嬷回去歇息了。
太后心里的事情，史香香猜不透。但是，女鬼却站在她面前，变化了样子。
之前还像是水鬼一般雾吁吁的看不清楚样子，现在渐渐鲜明了一些。
史香香原本也猜到这女鬼年龄不大，谁知道现在看起来更小了。
想想也是，无权无势的公主，没有母亲庇护，过的那么狼狈不堪。如果不是太蠢的话，就是年纪真的很小了。不过，面前这个，貌似两样都占了。
公主的样貌也是清秀的普通人，也是年纪太小还没有张开的原因，也许是太瘦弱了，总之看起来平淡无奇，也不讨喜。
毕竟，心怀怨念的小鬼，样子总归不会太可爱。
模糊间能看出是梳着双丫髻的孩子，身上的宫装简直把这宫里最残酷的一面都表现出来了，完全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样富丽堂皇。
这就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孩，不幸出生在了宫里。
史香香想到这里，有些压不住的气愤：“这万恶的男权社会！”
“我是不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子了。”
女鬼，不，现在应该叫……小鬼公主，嗯，没毛病。小鬼公主的声音软糯的，却一点也不暖和，声音轻灵的就像是冰水一不小心砸落在冰面上那样，听着就让人发寒。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人照顾我。我偶尔看见那些个皇子公主们，也不敢凑近，因为怕挨打。”
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听着没什么感情，却胜过棒读。
说这公主可怜，也不是白说的，她连个名字都没有被赐予，在这皇宫里，就像个野鬼一样。四处找一些吃食填饱肚子。
有时候也会有好心的嬷嬷和宫女会给她一点热饭，但是，热饭不会总有，到了冬天，更是难熬。
年纪小的时候，宫里的人就当养了一个玩物顺便积德，毕竟孩子吃的少，总不会分去自己太多的口粮。
可是公主渐渐大了，长身体的时候总是饿，也就无所不用其极了，难免招人厌恶。
慢慢的，也就没人理会了。
八岁的时候，她躲在园子的假山里，看见身穿反射阳光的华服的兄弟姐妹们，看到他们身边有宫人照顾，一个个都是珍贵的宝物，生怕磕了碰了。
再想起自己不记得样子的娘亲，她那个冷冰冰的小宫殿，什么也没有，还不如兄弟姐妹临时出来玩的时候准备的东西齐全呢。
还有冒着热气的糕点……
她想过去问问，可以分自己一块吗？她想告诉他们，她吃的很少，一定不会要太多，一定不会做贪婪的公主……一定，一定……可是，真的好饿……
“你这个狗奴才，没长眼睛吗，你们两个，给我打她！”
“公主饶命，三公主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还敢顶嘴，你们两个，等什么呢，想和她一起作伴不成吗？给我打！！”
没有踏出去的脚终究还是没有踏出去，没有名字的公主不想再挨打了……
春去秋来，时节交替。
饿肚子的还在饿肚子，只会越来越饿。
她窝在自己破败的门口里面，听见外面的宫人匆匆而过。
不知过去了几个人，“不愧是御膳房的御膳，皇上赏给大总管的糕点，大总管差点没把舌头一起吃起进去、”“御膳房的吃食多！反正轮不到咱们。”这样的话，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时候，她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御膳房……御膳房……吃的……
史香香嘴角抽搐着问她：“所以你就偷御膳去了？”
小鬼公主中肯的点点头，那一瞬间目光闪亮起来，趁着死气沉沉的孩子脸，说不出的诡异和蠢萌。
“好吃！！”
史香香忍不住捂住额头：“所以你就把命都吃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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