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晚安

第二天一早，程乾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妈妈在准备下午出摊需要的东西，戚余则穿着他的衣服蹲在程妈妈旁边给她帮忙，一会儿加水，一会儿加面粉。

        “好不容易放假，你起得比我还早，里里外外忙了一上午，我这儿没什么事儿，进屋看电视去。”程妈妈边和面边劝道。

        戚余不反驳也不动，只是依旧蹲在程妈妈旁边笑着，“我不喜欢看电视，看你和面我觉得挺好玩儿的。”

        程妈妈劝不动他，又看了眼天色道：“这天也不早了，你去把那懒虫叫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不叫他不知道要睡到几点呢！”

        “诶！”

        戚余瞬间来了精神，噌的一下站起来，刚要转身就看见程乾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几点起的？早上又去跑步了？”

        戚余笑着点了点头，“六点。嘿嘿。”

        “傻。”程乾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就你不傻！”程妈妈瞪了他一眼，“你也跟人小余学学，还说要保护人家，我看再这么下去，指望人小余保护你还差不多！”

        程乾又瞥了一眼戚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再练多少年都没用。”

        程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道：“起来了就去洗脸刷牙，小余蒸了米饭，你去把菜炒了。”

        “阿姨我去吧！”戚余立刻自告奋勇道。

        “不用！”程乾母子异口同声道。

        “小余，听阿姨的，去休息会儿，你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就行，不用那么拘束。”程妈妈道。

        “就是！”程乾拍了拍戚余的肩膀，转身往厨房走去，“你要实在想帮忙就来给我拿盘子吧！”

        “嗯！”戚余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欢快地点了点头，跟在程乾身后，一路小跑进了厨房。

        程妈妈看着戚余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这孩子。”

        厨房里，程乾看了眼已经洗好切好的青椒和土豆丝，并没有直接上手，反而回过头看向戚余，压着声音问：“小哑巴，那个……你能让我看看你肩膀吗？”

        “啊？”戚余不明所以。

        程乾解释道：“就你这回刚转过来那会儿，有一次我看你肩膀和腰上都是红的，但是那会儿你不想说我就也不敢问。”

        “昨天我本来想问的，但是……唉，反正就是，你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是那王八蛋老头干的？”

        戚余慢慢低下了头，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回答道：“不是。是我自己弄的。”

        “我这些年一直失眠，晚上睡不着就忍不住乱想，有时候就会自己吓自己，就算睡着了也会一直做噩梦，醒来就更害怕。有时候一时脑抽就……”

        “是我自己抓的。有时候感觉喘不过气，就想办法让自己有点儿感觉，疼的时候我能稍微清醒点。”

        “你看到的那些地方……”

        戚余幽幽道：

        “都是他碰过的。”

        解释清楚后，戚余没再说话，程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缓缓伸手揉了揉戚余的脑袋。

        “知道了，以后不问了，你以后睡不着就跟我说，我陪你说话，以后别再抓了。”

        “……哦。”戚余乖乖应下，语气平淡。

        下午闲来无事，两人聚在一起把作业写了，写完后程乾去路口帮妈妈卖烧饼，没让戚余出去。

        “在家看电视吧，省得让那些人再闲着没事说三道四。一会儿我给你送烧饼吃，自己在家烧点水泡泡脚，我房间有书，泡完脚就钻被窝看书去，困了就睡，不用等我们回来。”

        戚余静静看着他，而后问：“哥，我在这儿是不是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了？”

        他话刚问完就被程乾轻踹了一脚：“再瞎想信不信我揍你？”

        他凶巴巴道：“给我老实待着，哪儿都不准去！听到没有！”

        戚余怯于他的淫威，只好乖乖点了点头，“嗯。”

        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天，期间居然并没有人来找他，预想中的场景也没有出现。戚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庆幸更多一点，还是难过更多些。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才刚过完元旦假期，戚余就又担心起寒假该怎么办。

        眼看着离放寒假的时间越来越近，戚余也就越来越焦虑。

        “按说过年是不能不回去，平时就算了，要不你除夕回去待两天，走完亲戚就回来？大过年的，你爸妈应该不用去店里吧？”

        戚余沉默着，过了好久才抬头看着程乾笑笑，“没事儿，放假了我就回去。”

        “不行！”

        戚余话音刚落就遭到了程乾的反对，“下星期就要开始期末考了，考完以后还有半个月才过年，这么长时间你……”

        程乾又顿了顿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回去。”

        戚余沉默地坐在宿舍床上，闭着眼靠在床头，很久没说话。

        一屋两人就这么彼此沉默着，空气安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又过了好久，程乾凝视着脱力般靠在床头、满脸疲累的戚余，问道：“小哑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戚余慢慢睁开眼，扭头看向他道：“哥，我准备趁放假挣点钱。”

        “啊？”程乾被戚余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回答搞得有点懵，“我不是给你钱了吗？不够用？”

        戚余摇了摇头，“你给我的那些我没动过，都好好放着。我的意思是，想靠我自己的努力试试看。”

        他看着程乾，满脸认真道：“哥，我知道你和东哥、三哥他们对我好，我不是不知好歹，也不是想跟你们划清界限，就是单纯地想试试靠自己能不能养活我自己。”

        “哥~”戚余渐渐回过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花板，极轻的声音里一半绝望、一半决绝，“让我试试，我能独立。”

        “即使不靠任何人，我也能一个人活着。”

        “我能做到。”

        程乾愣住了，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才开口轻唤一声：“小哑巴。”

        “嗯？”戚余扭过头看他。

        程乾看着他那双平静地掀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突然一窒，继而清了清嗓子说：“我不是要拦你，就是想……”

        话说到一半没说完，戚余歪着头看着他，“嗯？”

        程乾面上带着些许尴尬问：“我其实是想问能不能带我一个？”

        “啊？”戚余拧眉。

        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程乾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索性直截了当道：“我好歹被你叫了这么多年哥，总不好被你比下去吧？”

        “大家都放寒假，你去想办法挣钱，我跟东哥阳阳天天去浪？不合适吧？”

        “所以？”戚余看着他问。

        程乾笑道：“不如你带我们一起吧？你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干！垃圾都捡过了，还怕什么！真的！我们什么都能干！要是去工地搬砖的话，说不定我们比你搬的还多呢！”

        戚余听罢嘴角一抽，有些犹豫不决问：“可是东哥三哥能愿意吗？”

        “他们肯定愿意！”程乾信誓旦旦道，“就算他们不愿意也没什么，我愿意啊！带我一个呗！”

        戚余轻叹一声，笑道：“你都不问我准备干什么吗？”

        “我管你干什么！”程乾满不在乎，大大咧咧道，“你打也打不过我、跑也跑不过我，我还怕你把我卖了不成？反正我听你的！”

        戚余抿唇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明天大哥三哥到学校了我把我的想法跟他们说一下，他们如果愿意我们四个就一起干，如果不愿意那就我们俩干，这样行吧？”

        “没问题！”

        程乾笑着应下，翻身一咕噜上了床。

        戚余歪头看他，“你今天又在这儿睡？你老不回家阿姨肯定要不高兴了！”

        程乾却直接脱了外衣外裤，仅着里衣翻身进了被窝。

        他打着哈欠道：“不会！我去给她帮完忙，跟她一起收了摊之后才过来的。”

        他揉了揉眼睛道：“晚上别看书了，躺下睡觉。”

        “你先睡，我等会儿就睡。”戚余道。

        “还等什么等？等个屁！”程乾不耐烦道：“赶紧关灯！有光我睡不着。”

        戚余无奈，只好收起床头的书，起身到门边关了灯。

        等戚余在床上躺好，程乾伸手到他背后帮他掖了一圈被子，然后认真问道：“小哑巴，你会怕我吗？”

        在满室黑暗中，戚余虽然不确定程乾能不能看到，依旧摇了摇头，“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那就好。”程乾笑了，说罢又伸手把养了半年依旧瘦瘦小小的戚余拉进怀里抱住。

        “小哑巴，我的熊不在，你就暂时充当一下我的熊吧！嘿嘿~”

        也不管戚余有没有答应，他兀自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小哑巴，我看电视剧里的人睡觉前都会跟家人说晚安，要不我们也试试？”

        戚余的头顶被程乾的下巴压着，想挪个位置都要被程乾再使蛮力按回来。

        “你别乱动！动来动去的我还怎么睡？”程乾没好气地催促着，“赶紧说呀！跟我说晚安！”

        戚余无奈，只得妥协，“哥晚安。”

        “嘿嘿……不错不错！”程乾蓦地笑了，心情大好地回道：“小宝贝儿晚安！”

        任性妄为的人很快睡着了，而清醒的人却在源源不断的热意包裹下悄悄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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