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下醉

“那深情谁又看得到？就如同你一般，说好听些深不可测，实际上闷葫芦一个，事事放在心里，你当谁都是听心虫儿啊？不说当然大家看不到呀！

        梦瑶又不是神仙，他不表现出来，谁又能猜到他到底用情多深？他是为梦瑶细细碎碎做了许多，但和紫玉大开大合一比就逊了一筹。”夜星岚为了讲明白，口无遮拦的做了许多比喻。

        “是么？”楚擎垂下眼睑，将一丝情绪小心的收进眼底。

        “是呀，细水长流哪有瀑布湍急来的过瘾和冲撞人心？我若是梦瑶，肯定也会选紫玉，会吃会玩会哄人开心，总比选个凡事憋在心里的闷葫芦有趣多了。”

        夜星岚越讲越兴奋，心心念念都是戏中人，完全没察觉楚擎的落寞，反而伸出手指撩起楚擎垂在石几上的一节碎发，缠在指中把玩。

        清风拂过，两人不再开口，默默地看着几上缠绕在莹白指间的一节碎发被清风挑动，调皮的散开，夜星岚倔强的再绕紧，如此反复，玩的不亦乐乎。

        “倘若你不是自幼许给我大皇兄，会过怎样的生活？”也许是酒精作祟，楚擎的目光温柔许多，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

        他一直很好奇，如果说少年时的相知不过是委曲求全，夜星岚心中真正想过的生活又是怎样？

        “倘若我没有那个身份压着，早就游遍九州诸国，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炼制一把最厉害的法器……”

        夜星岚开心起来，滔滔不绝的炫耀着她梦想中的生活，最后眼尾带勾瞟楚擎一眼，仿佛已经忘却了他的身份，压低声音神秘的说，“撩一个最好看的男人，然后逼着他娶我。”

        楚擎知道她是真醉了，方才看她神秘的凑近自己，还煞有介事的伏耳过去，没想到是这么一句，不由得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认真的。”楚擎的笑惹到了夜星岚，她板起脸来一板一眼的纠正楚擎的误解。

        “那我算不算最好看的男人？比封子青呢？”楚擎将她指间的碎发一收，柔顺的黑发溜着夜星岚的指间抽走，夜星岚蜷缩五指，终是慢了一步，没能握紧黑发，嘟起嘴来，不满楚擎的小气。

        “嗯……”像是在心中衡量比较，夜星岚端起楚擎的下颚左看右看，皱着眉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她应该很久前就有仔细研究过楚擎的五官，复一看又觉得心头模糊，从未仔细入眼。

        楚擎确实好看，剑眉丰挺，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低头吹去茶盅内的浮花，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窄长的眸中像是璀满了星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启，似是能闻到口中丁香花茶的幽香。

        “单说相貌，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比封子青还要好看些，可惜……无趣了些……”说出最后的结论，夜星岚的眼皮有些重。

        楚擎盯着手中的茶盅，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夜星岚浑然不觉。

        酒劲儿散开，她身上反而有些热，还有些口渴。眼神迷离的盯了楚擎半晌，此时的楚擎看起来好像一个撒了蜂蜜丁香的冰碗，单单是摆在那就沁人心脾，清清冷冷的勾人咬上一口，再慢慢品尝从心尖上弥散开的凉甜，夜星岚凑得很近，舔了舔唇，终是没一口咬下。

        楚擎呷一口花茶，喉结滚动，起伏的曲线没入一丝不苟的衣领中。

        “你不热吗？”夜星岚似是没看够，脑海里全是那起伏曲线没入了何处，伸手一扒，拉开了楚擎严丝合缝的前领，露出锁骨旁一道浅浅的伤疤。

        楚擎没想到她会伸手，倒像是习惯了她的莽撞，莹白的手指热热的贴着自己的锁骨，夜星岚醉的不轻。

        “你果然不热。”夜星岚得寸进尺的将手翻了个面，掌心贴着楚擎的肌肤，汲取他身上舒适的凉爽，手指所贴之处很快被自己捂热了，又想向里探过去，被楚擎及时拉住了手腕。

        将夜星岚的爪子从心口扒下，楚擎低头拉上领口。

        那双小手的主人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冒犯到眼前人，再次爬上来帮他整理，楚擎刚刚拉上的衣领再次被扯得一团乱，几次三番，楚擎知道夜星岚故意闹他，单手擒住她两只手腕。

        “哈哈哈哈。”夜星岚酒品不好，还和她年少时一样，喜欢借酒撒风，以前喝醉了嘲谑楚擎是家常便饭，“你还和之前一样，一生气就脸红。”

        夜星岚嬉闹的声音有些大，睡梦中的婳珺不满的在怀里扭了扭，楚擎抬手捂住她的嘴。

        夜星岚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只手挂在楚擎的手腕上，他的手很大，指骨修长骨节分明，随着夜星岚的点头而上下晃动，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手心，楚擎被烫到般松了手。

        “你说——顾萧和洛琼霜他们在干吗？”夜星岚原本是偶然想到，说完后才想到他们两人也在装夫妻，笑容变得促狭，楚擎瞟她一眼就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无奈的摇摇头。

        “夏川洛氏啊……”夜星岚想起夏川女尊的习俗，极其羡慕的感叹一声，倦意袭来，终于支撑不住的倒在楚擎怀中，楚擎捞了她一把架在肩头，让她不会压到婳珺。

        低眉垂目的扫视了院落的暗处，楚擎扶着大的，抱着小的回卧室休息，将夜星岚放在床里，婳珺放在中间，自己在床沿和衣而卧，放下床围，丢出两件外袍。

        门口极浅的脚步声渐远，想必暗中窥探的张府家丁是去回复了，今夜总算是蒙混过关。不知顾萧、洛琼霜他们是否也不会被张家人看出破绽。

        次日天明，鸡啼刚过，院门口脚步声响，家丁丫鬟远远的呼喝声将夜星岚吵醒。她睁开眼，见婳珺偎在被褥中也惺忪的醒盹，楚擎已然衣冠整洁的坐在桌前。

        “我的衣服……”夜星岚酒醒了，低头看自己只穿着中衣，发髻散开，外袍不翼而飞。

        她酒后忘事是习惯，模模糊糊只记得昨夜和楚擎在院子里喝茶醒酒，其它都是一团浆糊，就连两人闲谈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在床头。”楚擎顺口接到。

        “哦。”楚擎答得太自然了，就好像多年前在学堂，她问毛笔在哪儿？他回答在书边，夜星岚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觉得倘若自己此时提出质疑更奇怪了。

        匆忙的套上外衣，小婳珺迷迷糊糊的张着手让她抱，夜星岚抱了婳珺，发觉自己什么也干不了了。

        夜星岚干干的看着坐在桌前专注书写的楚擎，又不好开口让他帮忙。

        环顾房内，洗漱的盆子换了新水，看样子他早已梳洗完毕，桌上四个磁盘，热茶和糕点都是新备的，已然动过。

        他这是起了多早？夜星岚捂着咕噜噜响的肚子，习惯早朝的人惹不起。

        终是熬不过空空的肚子，夜星岚单手抱着婳珺胡乱洗漱了一把，肩上的长发不时垂下，沾到盆中的清水，她又用湿湿的手撩开，好不狼狈。

        “过来。”楚擎看她笨手笨脚，收了笔墨，将夜星岚招手叫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男子执起栉，在她乌黑的发丝上游走，熟练的打理成一束绾起，绑好发带，仍是昨日里少年的款式。

        “手艺还没生。”夜星岚本想赞叹一下楚擎的手法娴熟，话一出口才感觉过于亲密。

        当年她对一头秀发十分没有耐心，经常慌着出去玩耍，匆匆扎了，耳边脖后留下一缕漏网之鱼，不知何时开始，楚擎习惯帮她绾发。

        开始练习怕她不耐烦，还贴心的塞给她一碟糕点，让她边吃边等，她一头乌丝十分顺滑，哪怕楚擎手指再灵活，也反复拆了多次。

        从最初吃掉一整碟糕饼才能扎得完美，到后期一块还没下肚就被拍拍肩膀从凳子上请起，楚擎练就了一门速成的手艺。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竟没有手生，夜星岚转念一想，人家后宫可储着三位皇妃，看样子好手艺没糟蹋。

        婳珺彻底醒了，从夜星岚怀中坐起，看到身前的楚擎，扑过去要抱，楚擎顺势将她接了过来，用手帕沾了沐浴盆中的清水，帮她擦拭。

        这张家的早饭极其讲究，吃食的做法工艺繁琐，比一般的市井店家要强上百倍，夜星岚吃了两个包子、三块芙蓉酥觉得甚好，给自己和婳珺各盛了一碗燕窝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外面急促的通报声打断了刚坐下吃粥的婳珺，楚擎迎到卧房门，正是清晨负责侍候他们的两名婢女，现下没了早晨打水送吃食的从容。

        “楚公子、楚夫人，我们小姐丢了。”打头的丫鬟看着机灵，见楚擎施礼。

        “噗——丢了？”夜星岚刚喝进去的燕窝粥差点喷出来，丢了？什么叫丢了？那么大一个小姐，怎么就丢了？那个身躯，就算想抬得动也得六个壮汉使把子力气。

        “乖，你吃。”婳珺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众人，夜星岚怕吓着孩子进食，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专心吃饭。

        “嗯，一大清早全院就在找，正门和侧门都锁了，所以……所以院外命家丁们逐个院落找，还请公子、夫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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