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白澹芙蓉

　　云挽青曾来过九颂！

　　那日他替一位老人抓了贼，老人说什么也要送他一只鸡。

　　于是他想找处僻静的地方，做叫花鸡吃。

　　他隐约听过女台山下有一方荷塘，一里外便清香扑鼻。塘内莲花皆为并蒂，其藕更是香嫩美味，灵气十足。

　　满塘莲叶错落有致，靠着灵气四溢的女台山，却是一番好景致。

　　云挽青随手摘了片荷叶，包了鸡，裹了泥，生了火，便躺在塘边的树下小憩。

　　突然，荷塘里传来“噗通”一声！

　　云挽青猛地睁开眼，眼前的火堆正冒着青烟，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火里的那一包叫花鸡，将灰堆搅翻了天也没看到影子！

　　“好哇！居然敢偷我的鸡！”云挽青插着腰，气得大吼！

　　这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偷鸡贼？

　　荷塘里又传来一声轻响。

　　云挽青拔出佩剑，小心翼翼过去查看。

　　荷塘还是那番清香，方才摘荷叶留下的脚印旁，却多了几块和了鸡毛烤干的泥土。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难不成有邪祟精怪？”

　　云挽青默默蹲在荷塘边，观察着水里的动静。

　　午后，无风。

　　塘心一片荷叶微微一曳。

　　云挽青一跃而起，提剑一刺！

　　“呲......”的一声长响，凭空飞出一柄银剑将他拦下。

　　云挽青吓了一跳，收剑立于荷叶之上。

　　一位谪仙般的公子立在对岸。

　　那位公子眉眼清冽，俊逸非常。一身白衣，肩上绣着灰白的忍冬纹。

　　原是朔方姬氏亲眷子弟。

　　“为何拦我？”云挽青问。

　　“九颂内不可偷窃。”声音十分冷清。

　　身后的女台山隐在仙雾中，只见得九颂隐隐一角。

　　原是已在九颂！

　　“我偷什么了？鸡是人家非要送我的！”云挽青呆了。

　　“偷藕。”

　　云挽青委屈得心里直掉泪。“明明是这水里的东西偷了我的鸡，你还冤枉我偷藕！”

　　微风起，莲叶泛。

　　白衣公子衣袂飘飘，神色依旧淡漠。

　　云挽青细细一看，方才躺过的树下，整齐的摆了两根手臂长的莲藕。

　　方才太过紧张那只叫花鸡，竟忽略了那圆滚可爱的莲藕。

　　原来不是偷鸡，是拿藕换的。

　　“那不是我偷的......那是......”那是这塘里的精怪和我换的。

　　云挽青自己想着便觉得好笑，说出来谁信呀？

　　“算了算了，鸡送你了。”云挽青冲着荷塘道。

　　“藕我也不要了，你拿回家炖汤喝吧！”这一句是冲着那位公子说的。

　　毕竟是姬氏，云挽青说完便飞身跃去。

　　以前谨遵姑姑教诲，处处提防姬氏。

　　后来他发现，姬氏也有很多好人，这才敢开口同那人说话。

　　只是，如此已是触了姑姑大忌！

　　从此，云挽青再不敢踏入九颂半步。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也正大光明与姬氏亲眷子弟同窗。

　　姑姑多年谨慎到底是被辜负了。

　　“恭喜两位公子通过考核！这边请！”一位蓝衣少年将两人引到擢星门，一路引得不少年轻道友侧目。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刚才实在是太丢人了？”宋初寅想着自己被拽着后领躺在地上的模样，便觉得面上无光。

　　“非也！此次一个时辰内通过迷魂阵，加上二位公子，不过十五人。如此卓然，旁人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少年解释道。

　　破解迷魂阵，考验修习之人的定力。

　　伏除烦恼妄想，把握自己的想法方能破阵。

　　十八九岁的孩子，难免心思躁动，或虚荣，或恐惧。这般年纪能处事不惊、临危不乱的，实在少数！

　　没想到，九颂入学考核便是如此困难的阵法！

　　擢星门前站了不少人，均手持书帖，以待查阅。

　　见又来两人，便有人问，“听闻通过迷魂阵才十五人，为何有十六人在此？”

　　有人数了数，惊讶道，“果然是十六！有人浑水摸鱼？”

　　一位白衣少年面露不悦，朗声道，“胡说什么？姬二公子观察入微，并未触发阵法便通过考核。”

　　如此，便是十六人。

　　宋初寅咽了口水，感叹道，“不愧是姬二公子，我连何时入的阵都不知，居然还能避开！”

　　云挽青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白衣公子背对着众人，肩上绣着灰白的忍冬纹。

　　虽然过了那么久，云挽青还是一眼认出那股周身散发着的独特的冷清！

　　许是察觉到什么，姬二公子微微侧身回眸。

　　那双清冽的眼睛明明好看得要命，却还是曾经见过的冷冷清清。

　　云挽青觉得那位姬二公子应是认出了自己。

　　出于礼节，依旧含笑致意。

　　奈何对方神情冷淡，再未看过他一眼。

　　不多时，又有蓝衣少年一一查过书帖，方才领着大家步入山门。

　　不过数里，便没入一片白雾之中。

　　耳旁风声、水声、虫鸣鸟兽之声不绝于耳。尚能分辨方向，却被雾气障住，看不清真容。

　　有人问，“女台山这般高的山岭，昧谷数不胜数，却不见昧谷整日拢在雾气中？”

　　领路的少年解释道，“昧谷四季如春，不似南交雨水泛滥，雾气自然是少些的。”

　　又有人问，“听闻今年无用散人会来九颂讲学，是真的吗？”

　　蓝衣少年含笑答道，“却有此事。”

　　“那云霞子会来吗？”又有人问。

　　“不知。”蓝衣少年答。

　　“无用散人和云霞子虽是夫妻，自然是要一起来的！”有人接话道。

　　“这位道友，听闻九颂课业繁多，可是如此？”

　　“听闻凛霜尊偶尔也会来次授课？”

　　“九颂入学考核便是如此，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吧？”

　　此话引得几人点头附和。

　　蓝衣少年偶尔答话，一路下来得了数次谦和有礼的称赞。

　　穿过云雾，便到了山腰之上。

　　来时不觉，此刻再看便觉脚下云雾翻涌。云雾之下布满结界，若不是蓝衣少年带路，他们怕是早已迷失在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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