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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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愉嫔和娴妃极为亲近,又时常往翊坤宫走动,所以和得月也是见过几次的,愉嫔最爱说的就是“这丫头如此灵巧,若不是姐姐不舍得割爱,我定要到我的承乾宫去”。
如此得月对愉嫔也是认得的,她观得愉嫔容色秀丽,气度非凡,即便是在娴妃面前,浑身的贵气也是不遑多让,而且还生了一张巧嘴,又极有城府,与之相处得月更为小心谨慎。
在那些色厉内荏的丫头面前,不过是装疯卖傻便能糊弄过去,在愉嫔和娴妃面前却不敢过分隐藏,否则弄巧成拙,反倒不好了。
故而言行中真真假假表露出来,既不惹人瞩目,也不会被人遗忘。
先前里容荼差她晚上送东西到愉嫔处,她心有疑问,却也是不好多问,为何白日里头送不得,偏要到晚上,一匹绣缎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罕见物儿。
晚上她到承乾宫的时候,愉嫔正在殿内逗五阿哥玩儿,身旁围了一堆的婆子丫头,炕桌上的琉璃玉樽里插了几支粉色的菊花,衬着旁边坐着的愉嫔,更显秀雅可爱。
愉嫔见得月进来请安,也不外道,笑着同她说话。
得月捧上手里的缎子,笑说:“我们娘娘今儿刚得了几匹新鲜的缎子,想着天儿渐凉了,送过来给五阿哥做几件新衣裳倒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娘娘今儿不得空,不然都要亲自过来的。”
愉嫔忙让夕瑶收了,又打量了得月一回,见她方才谈吐得当,又极是护主儿,将来必是个得力的,心里又不免惋惜,这样好的丫头偏是要不来的。
“难为姐姐时时惦记着我,昨儿刚送了这些粉色的菊花过来,今儿又是缎子,倒让姐姐为我费心想着,待你回去好生替我谢过你们娘娘,就说赶明儿得了空,就过去请安。”
得月道:“奴婢记下了,旁的就算了,这菊花本就应秋日的景儿,这粉色的菊花又有清雅高洁,美好情义之意,是我们娘娘将小主儿真真儿放心上呢。”
“瞧瞧你这张嘴,怎么怪我喜欢呢,要是夕瑶这般能说会道,那我才爱呢。”
夕瑶接着道:“都怪奴婢粗笨,张了张嘴,却不如生成个哑巴,正好不说话了,小主儿也好向娴妃娘娘讨了得月姑娘过来。”
得月忙告饶道:“求小主儿,夕瑶姐姐可莫要取笑我了,奴婢哪里能受用这些,没得让奴婢臊得不如找个砖头缝里,钻进去就完了。”
愉嫔笑说道,“好了,不闹你了,这不可说呢,今儿啊你也算是来巧了,往日里永琪一直在阿哥所里有乳母嬷嬷们照顾,轻易是不抱回来的,你也还不曾见过,不知怎的嬷嬷们说今日里哭闹不止,才将将抱回来,哄着好一会子也不好,原道是有什么碍着,可巧你一来他便不哭了,想来是缘了,就为见你这一遭呢。”
得月踮着脚看了看,笑道:“都说五阿哥像极了小主儿,如此一看,可不是么,那眉眼清秀,唇红齿白的,是和小主儿一个模样了,依奴婢看,五阿哥这样尊贵的身份,万不能是为着个卑贱的丫头,这样哭闹也不为别的,怕是想小主儿了,若不是如此,怎的小主儿一抱他便不哭不闹的,将来定是个性子温柔,又极孝顺的了。”
愉嫔听这话心里自是喜欢,“你瞧瞧,刚不去闹她,她便没天没地的油嘴起来,若不是怕吓着永琪,我定要撕了这丫头的嘴。”
得月忙诉苦不迭:“小主儿怎么听不得真话了,奴婢真真是说不得什么了,真话小主儿偏不爱听,若是让奴婢昧着良心说些个假话,老天爷头搁头顶上看着呢,便是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是不敢的,索性应着夕瑶姐姐方才的话,回头让我长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就是了,免得招了小主儿的嫌。”
说着,地下的人都笑成了一团,本来都是极守规矩的婆子丫头,碰巧遇见得月这么个外头进来的,巧话儿甜嘴儿的一溜儿混闹,倒让这承乾宫多了些欢乐。
愉嫔抱着五阿哥也笑好大一会儿方止了,她瞧得月也甚是喜欢这孩子,便说道:“你上前儿来,好生瞧瞧五阿哥。”
得月听命,往前进了两步,只见五阿哥双眸明亮像是盛着璀璨星河,小脸红红又像刚熟透的果子,甚是可爱喜人,更妙的是待他瞧见得月后便再没挪开眼睛。
愉嫔便心觉奇怪道:“你瞧瞧,是不是应了我方才的话,这五阿哥平日里是惯见不得生人的,不然就要哭闹,是怎么都哄不好的,除非不见生人也就好了,这现下瞧见了你,可不是再看不见我这个亲额娘了么,这还不是有缘,又是怎样呢。”
得月福了福身,“小主儿这话奴婢可不敢当,五阿哥若是见不惯生人,又这般盯着奴婢看,却也不是别的,倒是奴婢相貌粗鄙,五阿哥只当看见个新鲜玩意儿也说的通了,哪里就承受的起‘有缘’二字,求小主儿放过奴婢吧。”
“瞧把你吓得,我不过是与你玩笑,不过这确实说不得谎,照料五阿哥的乳母和嬷嬷们就在此处,你只管拿了问去。”
地下站着的乳母和几个嬷嬷都点头称是,又将五阿哥往日种种说了一回,得月嘴里不敢应承,心里却也分外喜欢五阿哥,想着若不是有森严的宫规压着,便是五阿哥瞧她这样面善,真是有缘无疑了。
得月留意到五阿哥呼吸间有些急促,且有些异音,不觉又凑近了些看,眉头略略皱了皱。
愉嫔见得月神色有异,问她:“怎么了?”
得月递个眼神给愉嫔,愉嫔立马意会,便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有夕瑶和得月在这儿伺候着也就够了。”
乳母上来想抱走五阿哥,得月急忙拦下,笑着道:“小主儿好容易和五阿哥亲近亲近,且先让他留下吧,待需要你们时自会唤进来的。”
乳母看向愉嫔,以请示下,愉嫔则示意她出去,乳母就不好坚持,便退了下去。
夕瑶问:“得月姑娘为何要让小主儿遣退她们?”
得月谨慎地望门口看了看,确定无人,她也不答夕瑶的话,只伸手道:“小主儿可否让奴婢抱一抱五阿哥,待奴婢心中疑惑解了,自会向小主儿说明。”
愉嫔便把五阿哥仔细地交到得月手里,得月抱过五阿哥,细细观察了他的脸,侧耳去听他的呼吸,又凑近闻一闻他的口鼻。
愉嫔和夕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得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等得月说明她们也不好开口,瞧着得月神神叨叨这半天,愉嫔愈发急了,想是五阿哥真有什么不好。
夕瑶见愉嫔有些着急,便又问道:“得月姑娘”
得月正色道:“奴婢方才听得五阿哥呼吸似有不匀且混有杂音,所以心有疑虑,才又这番探看一回,才确信了,小主儿,恐怕五阿哥不好呢。”
愉嫔听闻一句不好,唬地她忙从得月手里接过来看,细看一回,五阿哥除了呼吸确如得月所说,但瞧他面色红润,又不觉哪里不好,便问她:“如何不好,你且细细地说,得月,这可不是玩笑的。”
“事关五阿哥安危,奴婢万不敢玩笑,”得月郑重其事道,“奴婢幼时曾见过这样的症状,呼吸不匀,面色绯红,细看便能看到双颊均有红血丝,口鼻处更有些许苦涩之味,症状正如五阿哥这般,是毒。”
听到“毒”字,愉嫔身子稍稍一倾,险些摔倒在地,好在有夕瑶在旁搀扶着,愉嫔定定神,她仔细探了又问:“可当真么,那人系何人呢,若果真是毒,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得月这才道:“那人是奴婢的父亲,父亲自有这些症状,行走无异,生活日常亦无不妥,故而不曾放在心上,只是日子久了,身体越来越不济,才请了大夫,大夫多番诊治,并诊不出什么,奴婢母亲也无奈,只是苦守着日渐虚弱的父亲,直到有一日村上来了一个四处云游的方士,请他给父亲看的,他说是什么毒奴婢记不大清了,他捻须顿首亦是无可奈何,开了张药方不过是拖些时辰,不到一月奴婢的父亲便去了。”
愉嫔听着早下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涕泪横流,“那位方士可有说此毒系何出处,若不能解,我儿又当如何呢。”
得月忙说:“此毒系一种花的花粉,由口鼻进入,那位方士曾说,若是刚染上时,并不要紧,伤不了性命,须是长久沾染,毒入肺腑,那便是回天乏术了,那方士还说,此毒并不常见,他也是少年时与师傅云游见过的,奴婢方才看五阿哥这形景,并非长久之相,若是找到根源除了便也不妨事了,小主儿且先安心才好。”
愉嫔这才稍稍安心,用帕子一面拭泪一面说:“永琪便是我的命根子,他若是有个不好,我这条命还要来何用。”
夕瑶在一旁劝慰道:“小主儿莫要伤心,照得月姑娘的意思,我们还是紧着找出根源才好,否则我们便是提心吊胆,终究无用。”
愉嫔止住泪道:“是我糊涂了,我儿现被奸人所害,身为母亲必要将奸人找出,还我儿公道,夕瑶,你去问问皇上现在何处,有人要谋害龙裔,还了得吗?”
夕瑶紧赶着就出去了,愉嫔又对得月感激不已:“今日若不是你在,我儿真不知要如何了,你可是我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呐。”
得月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请了皇上来,关系龙裔,恐要合宫不宁,保不齐要牵扯出多少人来,自己人微言轻,不得已淌了这浑水,以后怕是在宫中寸步难行了,更不要说护着姐姐,她想了想立马在愉嫔面前跪下来,伏于地上不肯抬头了。
愉嫔不知怎样,便问道:“你这是怎么说的,快些起来。”
得月抬头,泪眼婆娑,却仍旧跪着道:“小主儿一句‘恩人’实实让奴婢无地自处,奴婢自幼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承蒙娴妃娘娘恩德,才得以召进宫来伺候,今日碰巧见五阿哥小小年纪遭此一难,于心不忍才有此话说的,倘若小主儿找出贼人,自是好的,可怜奴婢命如浮萍,在这深宫之中再难自保,若是娘娘觉得奴婢今日确有用处,万请小主不要说出奴婢来,便是对奴婢的再造之恩了。”
得月哭诉毕就又跪伏于地,且听愉嫔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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