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长恨歌

不到数日的光景，史思明出兵天下震动，其兵势锐利，连续攻克数座原本还掌握在大唐手中的州县，急报像雪花般的朝着灵武和蜀地方向送去。
“秋秋~~。”
薄雾弥漫在山中，树梢上一只画眉鸟稳稳停着，朝着半空中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仿佛是得到了回应般，从更高的树梢上落下了另一只画眉鸟，两只鸟儿凑在一起欢快高歌。
就在这温馨一幕的时候，突然薄雾分开，一只鹰隼猛地从天而降，抓住了其中一只画眉鸟，接着飞向半空中，消失在雾中，树枝上只留下了残存的鸟悲鸣。
“呜呜呜。”
同时哭泣的，还有坐在一块岩石上的老人，他亲眼目睹这一场，抬起衣袖擦拭湿润的眼角，似乎是触景生情。
“陛下，请节哀。”
跟在老人身边的一名宦官，轻叹一声对老人说道。
“怎能不伤心，世间最悲便是这劳燕分飞。”
坐在石头上的人正是被奉为太上皇的玄宗李隆基，他被叛军逼迫逃入蜀地，不但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更被儿子篡夺了皇位，每日忧愁不断。
这一日，李隆基身边的大太监高力士，见到蜀地难得的好天气，于是请李隆基移驾散心，没想到又看见了这一幕。
“陛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多想无益，还是想想今后吧。”
高力士也白发苍苍，他从小就跟在李隆基的身边，可以说是玄宗最信任的人。
“还有什么今后，只是可怜我大唐百姓，遭受叛军蹂躏，对了安禄山的那个儿子，还有史思明有什么动向？”
李隆基用衣袖擦干了眼角泪水，收敛起了悲哀神色，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安庆绪正与太，哦，灵武的军队对峙，史思明到是带兵南下了。”
高力士说顺口了，差点又提起了太子李享。
“李享是我的儿子，以前张九龄他们都说我刻薄他，可他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的为人了，虽然有些智谋，但是性格懦弱。如果有良臣辅佐，到是能够成为英明之主，可惜他却宠幸那李辅国，将来太子必为其所害。”
李隆基眉头紧皱，捶膝叹息着说道。
“可灵武能够与叛军相持不下，想必朝中应该是有良将，听说那郭子仪与李光弼很是不错。”
高力士连忙劝说道。
“这两人确实是栋梁之材，仆固怀恩向回纥借兵也差不多了吧，同叛军还是有一战可能的，现在朕担心的反而是史思明的动向。”
李隆基面色凝重，他虽然后期有些怠政，但到底是四十年太平太子，对于朝中那些大臣还是清楚的。
“陛下，是担心史思明拿下了江淮、江南州府，断了我大唐的粮饷？”
高力士诧异的说道。
“关中富庶地区已经被叛军占据，要想同叛军周旋，只能靠南方州府，还有便是咱们这蜀地。”
李隆基在安史之乱爆发后，他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将来可以反攻的地方，一个是南方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区，还有便是这易守难攻的蜀地。
蜀地除了地形险峻，天府之国物产丰富，足以供应一支军队，这也是为何李隆基选择逃亡此地的原因。谁知道，太子分庭灵武后，立即登基为新帝，将李隆基遥拜为太上皇，架空了他的权利。
“史思明这一次虎视眈眈，听细作回报，大军遮天蔽日，南方沿途的州府恐怕挡不住。”
高力士担心不已，虽然肃宗李享将许多州府都换成了自己人，也有原先李隆基任命的太守，暗中投靠了李享，但是总体的战斗力是摆放在那里的。
“毫州李叔翼、石州贺兰进明的人马不足以抵挡史思明，甚至可能首鼠两端。”
李隆基视线平移向山间虚空中，他沉吟了一会，缓缓的说道。
“那岂不是危险了？”
高力士心中一紧，虽然李隆基与李享之间，存在着权利的争斗，但是大唐的江山社稷是李家的，不能真的被叛军攻下了吧！
“常理是无法取胜的，除非李叔翼和贺兰进明能守得住，支撑半年左右，等到享儿解决了安庆绪，收复了两京，便能集结大军从后方进攻史思明。”
李隆基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对高力士说道。
“那，陛下您看他们能守住吗？”
高力士却苦笑一声，要是人人都能如睢阳张巡那般，忠诚于大唐，局势也就不会坏到如此地步，可事实上大半分封出去的太守和御史，几乎是望风而降。
“要是多几个张巡就好了。”
李隆基抬起头，将手中的树枝扔掉，他轻叹一声说道。
“竟然如此，陛下何不下令张巡，统领几个州府，阻击史思明？”
高力士灵光一现，对李隆基说道。
“就算朕下令了，其他人会听张巡的吗？恐怕反而会坏事。”
李隆基轻摇头，自己任命的宰相张镐，原本就是用来统筹各方的，结果肃宗李享也立即任命了各地的节度使，将张镐彻底架空，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张镐也算是有能力的人，为了救援睢阳四处奔走，在奔走无望后，亲自前往江南地区筹备人马。
许叔翼、贺兰进明也早就不向李隆基汇报工作了，听从的是灵武的调遣，把太上皇李隆基晾在了一边。
“各地的太守、御史实在过分，完全不思陛下厚恩，到是那张巡一直心思秉公。”
张巡可以说是在安史之乱中，地方实力派中的异类，其他的太守、御史和节度使，要么投靠肃宗，要么忠诚玄宗，只有张巡不依不靠。
虽然保持了中立，但这也导致了睢阳在面临叛军进攻的时候，周围的唐军都不来救援。
“睢阳能守住，也确实出乎朕的意料之外。”
李隆基微微点头，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张巡手中的兵力很少，睢阳也不是如长安、洛阳那样的坚固大城，可是居然顶住了尹子奇十几万大军的围困和进攻，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陛下，说不定这就是转机。”
高力士跟随李隆基多年，常年浸润在权利场的斗争当中，他深知任何一场争斗之中，势均力敌的时候，一点微小的变数，都可能会扇动起改变局面的大风。
“你的意思是？”
李隆基虽然年迈，但是敏锐性却很高，他马上意识到了高力士没有说出口的事实。若张巡能够产生奇迹，那么在所有人都抛弃他的时候，李隆基给予信任和官位，必然会让张巡投桃报李。
“陛下，事不宜迟，拟旨意吧。”
高力士清楚知道，李隆基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太上皇，他是君临天下四十多年的天子，没到死前谁愿意将权利松手。
当灵武肃宗登基后，将给地方的实力派抓在手中的时候，李隆基才无奈的放弃了权利，但事实上只要有机会，他还是愿意将权利重新握住的。
“事不宜迟，下旨，升原睢阳太守许远，为史部尚书，赐金紫光禄大夫。张巡封为河南大都督，赐予开国侯爵。统筹河南各州府，抵挡史思明叛军进犯。”
李隆基此刻对于封赏毫不吝啬，以太上皇的名义，将两人破格提拔。
按照这份旨意，张巡和许远成了河南地区官爵最高的长官，名义上是可以调动河南各州府的唐军，阻击史思明的进军。
但是，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在给灵武的肃宗掺沙子上眼药，事实上张巡一个人都调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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