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一次陆运

凌晨4点，所有参加长途押运的队员都准时起床集合。这个点出发是经过反复研究的，目的是趁着天色未明躲过本地人的眼线，免得遭到哄抢，横生枝节。也许是老天爷看着不忍心，将近出发的时候雨停了。除了驾驶员以外，所有的队员都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如临大敌。车队带着先遣队的希望和对未知旅途的迷惘，在格林维尔的拂晓中出发了。

“前面有水坑，请后车注意避让！”

“收到！”

“左边急转弯，请驾驶员注意不要跟得太近，防止追尾！”

“收到！”

“前面发现村庄，请注意行人，战斗队员作好防哄抢准备！”

“收到！”

……

营区指挥中心里，车载电台不断传来车队联络的声音，半个小时后，逐渐消失，再也联系不上任何人。

李宗先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脑子里想着图纸中的行驶路线。下过雨后的道路确实泥泞，车子一路颠簸，队员们被摇得晕头转向。天色已经逐渐发白，从车窗外看出去，已经进入茂密的原始森林里，不大的道路两边都是参天大树，看不清里面究竟藏着多少危险。

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后，车子终于受不了了，开始出现故障。“千万不要这个时候熄火啊！”

李宗先心里默默祈祷着。

但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一辆满载着物资的货车在一阵“吱吱嘎嘎”的刺耳声中，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一样“趴窝”了。

李宗先指挥车队停下来，徐飞与其他战斗队员迅速按照预案在周边围成一圈，进行警戒。李宗先不顾地上满是泥巴，一声不吭地钻到车底检查起来。很快，李宗先凭着熟练的技巧找到了问题所在。如果换成了在国内，这样的小故障一会的功夫就能搞好，但是，现在李宗先却遇到了一个难题：需要更换的零件，没有！

按照正常的修理逻辑，还掉零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没有可以更换的零件，怎么办？躺在车底下的李宗先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零件，陷入了沉思。

李宗先在车底下一直没出来，让外面的队员们都提心吊胆，这看来是真遇到大困难了。可是大家都不敢去打扰李宗先。

李宗先想不到办法，从车底下钻出来，躺在轮胎边上，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

突然，他眼睛一亮！哎，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原来还想着车子这个部位损坏的零部件找不到更换，没想到就在他前方，有一辆也是损坏的车辆，这次需要用其他车子拖拉着前往蒙罗维亚维修。

如果这辆车的这个部位零件没坏，把它拆下来换到现在坏掉的这辆呢？

好主意！李宗先说干就干，钻到原本坏掉的那辆车底下，把零件拆下来，装到现在坏掉的车子上。

巧了，这零件就是管用！

凭着李宗先高超的修理技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活后，车子终于重新发动起来了。

在后面的路途中，车子又发生了四次故障。每次李宗先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修理。当车子行驶到柏油路上的时候，李宗先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松气松得太早了！

虽然汽车在柏油路上行驶的速度更快了，但是逐渐增多的车辆和人群带来了新的危险。每次与当地的车辆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满车的物资，黑人们都会朝着车队吹口哨，嘴里还嘟囔道：“嘿，中国警察，给我们一点食物吧！”好几辆车试图靠近车队，但是看到全副武装的中国防暴队队员，又只能痒痒离开，特别是队员们手里拿着的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试图靠近的黑人时，他们嘴里不断发出了“SORRY”的声音，驱车离去。可是不知情的车子还在不断靠近，令队员们手指时刻不敢离开枪支。一路的行进，一路的驱逐。同时，随着柏油路向蒙罗维亚延伸，分支路口也逐渐多了起来。每到一个路口，李宗先和徐飞都要对着地图反复研究，确保不会走偏。就在停停走走之间，车队好不容易来到了解放军维和部队运输连。

终于平安到达了！看到解放军维和部队官兵亲切的身影，队员们才来得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而在格林维尔，当得知车队平安到达后，守候在电话边整整一天的队员们也终于放下了心。这时，离车队开出已经整整过去了  13  个小时！

听完詹兴虎惊心动魄的讲述，徐晓伟、黄侃、王侣仁、徐彪等队领导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暗自心惊后怕。

徐晓伟问王侣仁道：“格林维尔那边有什么实际困难吗？”

王侣仁回答道：“主要的困难有四个方面：第一，兵力分散带来的管理和保障压力。当前我们分驻三地，指挥系统、后勤保障系统均要保持三套，给我们的通信、后勤、物资、装备带来较大的压力。第二，仍然是车辆严重老化带来的安全压力。我们与第三支防暴队进行车辆交接后，第一时间组织驾驶员利用现有资源和存库零配件，逐项对车辆进行故障排查，对  49  辆车进行全面检修，共发现  18  辆车存在各类故障，主要是部分执勤用车使用频繁，个别零部件磨损严重，存在一定安全隐患；部分车辆长期不行驶，如救护车、水车、淋浴车、冷藏车等，出现了部件锈蚀、老化、水不加压等问题，如需因为路况较差，猛士越野车经常会陷入泥潭中熄火，队员们只能用手把车推出泥坑防暴队队员在进行车辆故障的快速维修长途行驶，也会产生安全隐患。在这次长途运输中，虽然顺利完成任务，但考虑到后期还要进行多次跋涉，车辆安全的压力还是比较高的。第三，联利团工作缓慢、程序复杂带来的效率压力。虽然通过我们的不懈努力，先遣队的任务基本完成，但在沟通协调过程中，我们也感觉到了联利团的工作效率低下，有时主观上尽了最大努力，客观上也未必能取得预期效果。比如，申请帐篷拆装，在我们多次反复协调后，联利团不仅答复迟缓，而且最后还是明确了不能拆装，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被动。后期需要协调他们办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物资、人员的大流动，牵涉到海运、空运，如果他们不能及时给我们协助，将会导致后期的搬迁营建工作推迟。第四，营区拆装时间紧、任务重带来的工作压力。由于受到时间紧、人员少、运输不通畅等因素制约，加上物资种类繁多、数量较大，我们的队员基本每天的工作时间均超过  12  小时，劳动强度非常大，睡眠时间非常少，工作压力较重。”

徐晓伟接着问：“那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打算？”

王侣仁拿起面前的笔记本，认真地说道：“后续部队抵达后，使我们深受鼓舞，也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支持。因此，我们下一步的打算是：第一，抓紧推进轮换、搬迁工作。按照原定进驻的计划，在公安部工作组的指导下，确保‘安全第一、以我为主’，加强对外沟通协调，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各项工作。尤其是争取早日把格林维尔物资迁移到尼泊尔防暴队营区，全面实施新营区的整体规划建设。第二，全面提升格林维尔营区的安全警卫等级。一方面，依靠印度防暴队加强我们的外围警卫；另一方面，坚持‘内紧外松’的策略，增设流动自卫哨，确保营区安全。第三，抓住机遇，多方协调。利用临时指挥中心和两分队留驻蒙罗维亚的有利时机，尽快熟悉蒙罗维亚环境，加强与驻利大使馆、联利团和蒙罗维亚有关单位的走访沟通，全力争取支持，为后续工作打好基础。第四，全面做好卫生防疫工作。在顺利度过适应期后，队员可能会产生麻痹和松懈思想，下一步我们会注重加强管理、教育力度，时刻防范埃博拉、疟疾等疾病传染，时刻防范蚊虫、毒蛇等叮咬，常态化地开展交心谈心等心理辅导工作，确保队员身心健康。”

“好！”徐晓伟击掌高呼，“我完全赞同你的意见，三地驻守分队尽早度过适应期，全力投入搬迁营建这场硬战！”

仍然缺水！进驻后的第三天，解放军维和部队运输连还是没有拉到水，洗漱是不可能的了，饮用水都只能靠应急用水，每人每天定量一小杯。加上飞机上的两天，徐晓伟已经连续五天没洗澡了，浓重的汗臭味从衣服上散发出来，充斥着整个房间，即便是开了空调，也有一种异样刺鼻的味道。闻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一向爱干净的徐晓伟只能无奈摇头苦笑。

生活条件艰苦尽管超出了心理预期，现实的生活还是得过下去，特别是需要尽快调整的工作，必须趁着公安部工作组来到蒙罗维亚指导的大好机会，抓紧推进，抓紧走访，尽一切可能协调后续工作。2016  年  3  月  14  日，徐晓伟与工作组一起走访了中国驻利比里亚大使馆，拜会了张越大使。徐晓伟向张越大使介绍了防暴队的基本概况及部队换防和新营区建设的情况。张大使高度肯定了防暴队不畏艰难、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的良好作风，勉励全体官兵要崇尚荣誉、砥砺前行，展示好中国防暴队的良好形象。同日，徐晓伟走访了尼泊尔防暴队，就营区交接事宜进行座谈交流。工作组听取了徐晓伟关于营区整体建设方案的汇报，并对下一步改（扩）建工作提出具体要求。

结束一天的走访后，徐晓伟召集众人又开了个短会。

徐晓伟在会上开门见山地说：“当前的工作重点是格林维尔营区的搬迁工作，只有那边的物资过来了，这里的营建工作才能启动。而且格林维尔距离蒙罗维亚实在太远，这么多人放在那里，从安全的角度来说，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决定亲自过去看望队员，并与工作组一起过去协调物资的运输路线事宜。侣仁，那边的情况你熟悉，你与我一同过去，结束后你直接留在格林维尔当那边营区的总指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与解放军维和部队运输连开展的工作暂时由黄侃主持，明俊协助。徐彪主要负责中转营队伍的管理，要提前有个准备，随时进驻尼泊尔防暴队开展工作，并务必要落实好安全责任。中转营是个混合营区，安全责任最重。兴虎主要负责与先遣队前期派驻尼泊尔防暴队做准备工作的几名同志一起，抓紧推进营房、厨房等修理工作，为中转营分队进驻创造条件。”

徐晓伟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2016  年  3  月  16  日，徐晓伟与工作组的四名同志一起飞赴格林维尔营区。

到达营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漱。当清凉的水从水龙头里淋浴到身上的时候，徐晓伟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水的宝贵。徐晓伟是土生土长的浙江人，从一名在边防服役的战士，一直到现在当了总队的参谋长，把一生都献给了边防这个光荣的集体。徐晓伟服役的地方都是在浙江沿海的边防基层单位，虽然靠海，但是也缺水。国内的缺水是暂时性的，只要舍得花点钱，可以买得到水。利比里亚的缺水是由于恶劣的自然环境导致的。旱季与雨季交替期偶尔下的几场雨，根本来不及渗进地里，就被蒸发了。

人，只有在缺失后重新获得，才会倍感珍惜。徐晓伟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进驻后的首次洗漱期间，他开始有了更高的觉悟，从更高的层次思考问题。

在以后防暴队的各项工作谋划中，他始终采用这种小心翼翼、细致谨慎的态度来处理问题。

洗漱后，大家洗掉了几天以来积累的疲劳，重新焕发了活力，迫不及待地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驻守在格林维尔营区的先遣队谭家海分队长带领大家实地察看了营区。

应该说，经过前三支防暴队的不断努力积累，营区建设得非常好，功能齐全，整齐划一。如果能够驻扎在格林维尔，倒不失为一处好地方，可惜，要搬迁到蒙罗维亚去，工作量就非常大了。

“打个比方说，水源的问题，格林维尔分部有很多储水袋，还有自己打的水井，我们中国防暴队就是通过将储水罐和水管直接连接到分部来用水的，所以就算现在是旱季，也不会很缺水。但是这些设备要搬迁到蒙罗维亚，不仅体积大，而且过去后缺乏连接供水的渠道，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谭家海一边带着大家熟悉营区，一边介绍道，“还有这个大帐篷，它体积大，能够容纳差不多200人，是我们唯一能够集中开党员大会的场所。它的所有权是属于格林维尔分部的，我们需要通过一系列的程序来申请继续将其搬迁到蒙罗维亚使用，这要花费时间和精力。而且这个帐篷是整体的，不能单独拆开装运。估计光是拆卸它，就要全体队员连续工作好几天，至于怎么运送它，至今还没有明确的办法。它实在太大了！”

营区功能齐全的不足之处在于东西太多，而可供装运的条件又太缺乏。

“在第一次陆运中，我们尽可能把好的车辆都送到了蒙罗维亚，很多零部件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现在剩下来的，都是故障车，不要说装货跑长途，连本身是否能够正常行驶都是个问题。海运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船期又不能确定。还有就是，装卸工具我们十分缺乏。按照计划，车辆、集装箱板房都需要拆运到新营区，这些体积大的物资只能走海运，但是，用什么把它们运到船上呢？我们的吊车太小，吊不了集装箱和车辆，就算能吊起来，从营区到码头还有二十多公里的路，总不能把小吊车运过去吧？这一趟还不得一天啊？”谭家海苦恼地介绍着情况。

徐晓伟问：“那有什么具体的解决方法吗？”

谭家海说：“办法倒是有，但是协调起来很困难。比如吊车和大型货车，我们了解过了，在距离格林维尔大约200公里的绥德鲁地区，有解放军维和部队，他们有这样的设备。可是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直接与他们协调的，需要经过联利团的后勤支持部协调。”

徐晓伟问：“那里有认识的人吗？”

谭家海回答：“没有，不过我问到了他们的号码。”

徐晓伟说：“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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