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极乐殿内的众人摆脱了困境，全部跑出来看热闹。

        皋蓬狼狈地躺在地上，是他主动挑衅，现在却被打倒在地。他此刻脸面全无，满脸怨恨地怒视久虞：“久虞，你这是和妖君演戏给我看呢？”

        久虞懒得回答他，威胁道：“把妖君给你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本尊还能留你个全尸。”

        皋蓬大笑几声，仍是不服气道：“久虞，我可还没输呢。等我的大军破城而入，杀到这儿不过是早晚的事。等你的援军到了，这儿早已经易主了。”

        若说刚才的挑衅是尚有一些骨气的行为，现在的皋蓬只能用死皮赖脸来形容。久虞叹他的执迷不悟，摇了摇头：“皋蓬，你以为只有你会往军营藏人，本尊就不会往城里多调点兵？”

        皋蓬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自始至终只是你以为城内一万兵马，本尊可从未承认过。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前几日城门不关，不只是怕你察觉到什么，还为了让南方的三万大军一点一点混入城内。你在等人？巧了！本尊也在等人。”

        皋蓬震惊道：“三万大军？城内有三万大军？”

        “本尊唯一没想到的是，宫内竟然也有你的人。极乐殿内这么多贵客被你的人控制，本来挺棘手的事，因为你要挑战本尊，顺手就解决了。”久虞看着皋蓬，讥讽道，“本尊没有将军那么心胸宽广，本尊就是想让你输得不那么体面。”

        皋蓬的脸色愈发惨白，但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报！”报信的副将率一队人马合时宜地出现，“尊上，叛军两万三千余人，歼灭一万四千人，其余已经全部缴械投降。”

        久虞满意地点点头：“殿内还有少数叛军，你带人进去拿下。今天做得很好，将士们都辛苦了，过几日本尊再为大家设庆功宴。”

        “多谢尊上！”

        久虞看向皋蓬，他此刻心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全然没了当将军时的神气。其实他眉眼间与他父亲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在皋壑的身上，久虞可从未见过这副模样。

        久虞心中有些唏嘘，但绝不会因此轻饶皋蓬，他手中的剑逼近了皋蓬喉间一些，冷言道：“本尊再说一遍，把妖君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久虞竟如此想要那个假妖丹？皋蓬往台阶上方看了一眼，看见了脸色惨白的知乐。她正被那个小殿下搀着从殿内缓缓走到人群前。

        既然这东西对他们这么重要，他偏要毁掉，如此倒也不算满盘皆输！

        想到这儿，皋蓬忽然大笑了几声，抓住久虞的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久虞一惊，立即收剑，却仍未制止住皋蓬自刎，鲜血溅了他一身。

        皋蓬嘴里止不住地往外吐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揪住久虞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道：“总不能让你……都如意……”说完便彻底断了气。

        久虞死死盯着毫无生气的皋蓬，像枯楠灵这种灵物，会随着宿主的死亡而消失。如今皋蓬死了，枯楠灵自然是拿不回来了，如此一来，妖君的身体……

        他心中于妖君有些愧疚，一时竟不敢回身。

        宗珞带人上前，唤他道：“尊上？您没事吧。”

        久虞挥剑砍掉被皋蓬死死揪在手里的衣角，吩咐皋蓬道：“把这儿处理了，将赴宴的人都送回去。”

        “明白。”

        久虞转过身飞身跨过阶梯，落在知乐面前：“妖君，本尊……”

        “恭喜尊上，剿灭叛军。”知乐先一步打断久虞的话，她眼神微微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阿筱。

        久虞明白她不希望阿筱担心，只得收回了后半句话转而道：“幸得妖君相助，否则方才殿内的形势复杂，本尊恐不能确保所有人平安。”

        “是皋蓬本就狂妄自大，本君只是在皋蓬心中的欲望之火上添了把柴而已。”知乐说着话，突然止不住咳嗽起来。阿筱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舒服一些。

        久虞伸出手做出“请”的动作，对知乐道：“本尊送妖君回去。”

        到了知乐所住殿内，久虞唤来李嬷嬷，让她带阿筱去换下这一身沉重的服饰。支走了阿筱后，久虞拉着知乐坐到床边，抬手按在她后背上。

        知乐想要躲开，久虞直接按住她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他低声道：“只是把刚才你给皋蓬的灵力还给你。”

        知乐这才不再挣扎，她放松下来，任由久虞给她输入灵力，嘴上却是闲不住问道：“尊上刚才就那么相信我，不会交出妖丹保命？”

        久虞点破知乐的想法：“阿筱还在殿内，即便你要保命，也不会不顾阿筱。”

        知乐笑笑：“尊上好像把我看得很透。”

        “妖君是个简单的人，的确很容易看透。”

        久虞随口一言，知乐竟听出了真诚，她一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久虞输给她的灵力几倍于刚才她强撑着输给皋蓬的那点，她此刻面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苍白，心口疼痛减弱，呼吸也通顺了一些。她回身正要道谢，看见久虞脸上仍是不满，她不解地唤道：“尊上？”

        久虞起身离开床边，对知乐道：“如今皋蓬已死，枯楠灵是找不回来了。本尊知道那东西对妖君的身体很重要，本尊会命人去寻效用更甚于枯楠灵的灵物。即便是寻遍整个魔界，也定会还上妖君这个人情。”

        久虞这番话让知乐有些不知所措，虽说之前她与久虞算是有些合作，但碍于先前他夺取钟元石，还派兵包围妖界这种种行为，她始终把久虞看作一个位高权重，冷酷无情的尊主。

        一个人身居高位久了以后，难免会忽略很多东西，比如一个普通盟友的命。

        在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复久虞这一番话的时候，阿筱回来了。

        久虞不再多留，嘱咐一句：“妖君早些歇息吧。”之后便离开了殿内。

        阿筱帮知乐脱下外袍，扶着她慢慢躺到床上，随后自己也上床躺在知乐身边。

        “阿姐，他跟你说什么了？”

        “只是一些感谢的话。”知乐还在方才的对话中没回过神来，她侧头看向阿筱，忽然问道，“阿筱，你想留在魔界吗？”

        阿筱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反问：“阿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知乐转回了头，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久虞好像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样暴戾和冷酷。”

        这回阿筱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知乐的话。

        之前从往念镜里看到过晋征记忆中的久虞，他们曾认定了这个魔尊必然是残暴无情。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久虞待她真的很好。他很有分寸，不会刻意地凑过来献殷勤做出一个慈父的样子，也不会刻意提及自己曾经有多么爱她的母亲从而拉进他们的距离。他只是细心地将她的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努力将十几年亏欠她的一点点全部补上。

        在这几日的点滴相处中，她竟然感受到了什么是父爱。

        “想留了？”知乐洞察到阿筱的情绪变化，温柔说道，“想留便留下。”

        阿筱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往知乐怀里靠了靠，撒娇般说道：“阿筱还是想在阿姐身边。”

        “你啊，小粘人精。”知乐故作嫌弃地点了点阿筱的脑门。

        知乐声音极轻地叹息了一声，没被阿筱听见。她伸手将阿筱揽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阿筱平日自由惯了，今日宴会上一直端着，肯定是给她累坏了。没一会儿知乐就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不过知乐之前睡了两日，这会儿是真睡不着。她看着熟睡的阿筱，怜惜地摸了摸阿筱的脸。她这一生牵挂不多，阿筱便是其中之一，不论她自己安危与否，她都希望阿筱无虞。

        照她先前的计划，钟元石没有落入久虞手中，墨深看到了她留的信，让天界出兵包围唳囚涧魔军从而逼退望恩河魔军。此后仙族魔族相互制衡，谁也不敢擅动妖族。只是她的种种谋划是以她死为前提的，她欺骗久虞，算计魔族，入了魔界本是必死无疑。也只有她死了，妖族才能真正在制衡中夹缝生存。

        现在事情大致是按照她计划的方向发展了，只是有一点意外，久虞去天界寻她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早，她没能在莳戚走后去见一面文渊，不去见这一面，她就还不能死。

        借着魔界这一乱，她勉强捡了条命回来，可这真活下来了，她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恐怕今日宴会过后，她被久虞奉为贵客的消息便会传出去。这消息若是传到天界那儿，免不了会有人怀疑她是有别的计谋，或许还会认为妖族是真的要投奔魔族了。这一点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之前为了妖族平静做出的谋划就会全部功亏一篑。

        若是她再一直呆在魔界，这传言恐怕会越传越多。所以她得尽快离开，去斩断所有谣言的根源，结束这所有的事情，让妖族重归太平。更何况在那天界之中，还有她另一牵挂所在，她必须得回去一趟。

        往后恐怕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所以她希望阿筱留在魔族。久虞待她不错，或许在这儿她能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阿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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