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墨深正在药房配药，回头要看药方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文渊，吓得手里的药全部散了出去。他气得把包药的油纸揉了揉砸向文渊：“一点声音都没有，你要吓死谁啊？”

        文渊却躲也未躲，任由纸团砸在他胸口。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上次谋划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实施？”

        “你怎么了？”墨深看出不对，“你去见知乐了？”

        文渊不否认：“久虞如约去告诉她真相了。”

        墨深疑惑：“碰巧撞见？”

        文渊解释：“上次离开时，我在唳囚涧留下了一个无形结界，若有人去了唳囚涧，我便会知道。”

        文渊为何如此，墨深了然于心。他重拾之前的话题：“万事俱备，只欠神尊。”

        文渊笃定道：“凭你与神尊的交情，此事已经成了。”

        墨深撇了撇嘴：“毕竟涉及欺君，神尊未必会应。”

        “现在就去说。”文渊绕过桌子拉上墨深，一瞬间没了踪影。

        沉兴殿内出现二位不速之客，不同于一惊一乍的墨深，沉岿神尊甚至还淡定地喝了口茶。

        墨深说得支支吾吾，文渊听不下去，一股脑儿地把先前两人谋划全盘托出。

        沉岿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你们要把这出戏演到天帝面前？”

        文渊连忙点头，解释道：“只有这样，给沿峰的压迫感才会更强。”

        沉岿点了点头，伸出手施展法术，不消片刻便凝出一个与往念镜一般无二的赝品。

        墨深接过这赝品，细细观察片刻，摇了摇头。他抬手一道法术打在镜面上，控制着力道让镜面出现细小裂痕，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有修复过的样子。”

        墨深展现给沉岿，说道：“到时候神尊就说……”

        “本尊就说，这往念镜裂痕难以修复，只能使用一次，用过即碎。”沉岿脱口而出。

        墨深有些意外：“神尊很是熟练啊。”

        毕竟真的往念镜并不是像他以前唬墨深的那样彻底用不了，而是像他刚才说的那样碎掉的。

        沉岿岔开话题问道：“幻境准备好了？展现给本尊看看。”

        墨深拿着镜子，抬手一挥，镜子便发出耀眼镜光。镜光所现皆是文渊与墨深推测而来的事情，勉强算是合情合理。

        沉岿看完却忍不住泼了盆冷水：“你们就想靠这个诈沿峰？”

        墨深语气中满是无奈：“毕竟所有事情都是推断而来，我们无法完全还原。”

        “为何要完全还原？展现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若是让沿峰发现这是假的，岂不是功亏一篑？”沉岿提点二人道，“反之，我们只需要将推断化作碎片展现给沿峰，若是他真的经历过这些，这些碎片就会自然而然在他脑子中拼凑完全。他自己想起来了，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便会认为我们也看见了。”

        文渊听明白了沉岿的意思：“这是赌？”

        “就是赌，赌他慌张之下不会细想。”

        墨深也受到了点拨：“所以幻境越简单越好？”

        沉岿点了点头：“这宝贝没用过几次，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往念镜的镜光是什么样的。若本尊说它的镜光就是这样的，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文渊和墨深看着沉岿一副骄横的样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赞叹：“神尊威武！”

        议政殿内，沉岿亲自与天帝说了往念镜修复一事。文渊也来了殿内，神尊神君一齐看着，天帝骑虎难下，已经着人去将沿峰带来。

        沉岿瞥了沿峰一眼，正经道：“沿峰，本尊费了一番心血将这往念镜修复了一下，勉强能用上一次，便想着看看当初望恩河发生的事情。你身为仙族将军，理应配合。”

        沿峰听了这些话，心中慌张已经难以掩饰。他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祈祷这往念镜虽然勉强修复，却并不能探查到什么。

        沿峰忍着手上颤抖，接过墨深递过来的“往念镜”。

        “往念镜”迸发出“镜光”，其中呈现出了望恩河中晁瑞带着众将领飞身至御焱阵上方修补裂痕的场景。过了片刻又显现出皋蓬带着一众人将沿峰堵在河边的场景，他们看起来商量了些什么，随后皋蓬便将沿峰放走了。再过片刻就是沿峰站在指挥大营内指挥仙族大军的样子。

        此情此景在沿峰看来，自然无比熟悉。自“镜光”展现的那一刻他就认定自己完蛋了。所以他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镜光”中展现的场景，“镜光”幻灭之时，“往念镜”化作碎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更是直击沿峰。

        沿峰“扑通”一声猛地跪下，完全顾不上身前的一地碎片划伤了他的膝盖：“陛下，晁瑞将军的死真的是意外，我是误触的阵法，并非有意为之啊。”

        墨深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立刻斥责道：“那你勾结魔族又作何解释？”

        沿峰自然无言反驳，吞吞吐吐道：“我……”

        天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先前审判妖君一事上沿峰贡献不小，他本还对沿峰有些赏识，没想到他竟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压制着心中怒气，下令道：“来人！将罪臣沿峰打入天牢，择日押至处刑台，断其仙骨，毁其仙根，灭其轮回！”

        “等一下！”

        一直站在一旁的文渊发了话，他看向沿峰：“沿峰，妖君勾结魔族一事，是否为污蔑？”

        沿峰此刻已然是认了命，他看了看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文渊，又看了看焦急等他回答的墨深，忽的笑了。

        他竟然还有些得意地说道：“妖君勾结魔族一事，绝无半点诬陷。”

        “沿峰！”墨深气不过，怒斥一声。

        天帝再次发了话：“将沿峰带下去吧。”

        文渊上前一步，气势不减重复问道：“沿峰，本君再问一次，妖君勾结魔族一事，是否为污蔑？”

        “并无。”沿峰笑得猖狂。

        文渊不愿放弃，还要再问。天帝呵了一声：“此事到此为止，将沿峰带下去！”

        文渊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天帝。天帝并未与他对视，只是盯着人将沿峰押走了。

        在此刻文渊终于明白了，想要为妖君洗脱冤屈，关键点根本不在沿峰身上，而是在于天帝。

        妖君帮了仙族这么大一个忙，仙族却并未将她从魔界救出。这决定是天界做的，说出去丢的确是整个仙族的脸。天帝不敢担这么大的责任，只能把一切罪责推到妖君身上。

        文渊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议政殿，丝毫没有遵循礼数向天帝告退的意思。

        自知乐炼化钟元之力将沿峰等人赶走，又跟天界放了狠话之后，她的日子便不再是提心吊胆，反倒轻松了许多。

        “有没有后悔没早点这么做？”客九笑问。

        知乐早已想开：“人总要吃些亏，才能成熟起来嘛。”

        客九道：“长老们这几日商议着要替你重办登位大典，虽说距离你继任妖君已经过了很久了，但缺个仪式总是不太好。如今你万众瞩目，大家都想着替你补上。”

        知乐也不推脱：“既如此，便随长老们去吧。”

        客九静默了片刻，鼓起勇气问道：“回来这么久了，去看过先妖君了吗？”

        知乐沉默未答，客九劝道：“若说先前的你不敢见，但现在的你已经足以护住妖族，先妖君也定会为你骄傲的。去见见吧，你肯定很想他。”

        “嗯。”知乐自认为已经放下了一直折磨她的心结，是该去见见父君了。

        知乐是空着手去见的。

        她带给父君的礼物，是整个妖界的平安。

        她席地而坐在父君墓碑前，她与父君相处一向如此，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父君，一直没来见您，您肯定要责怪我了吧。以前我是真的没脸见您，是我惹了事才让您和同族命丧斛南山。我自认不配为妖君，更没法像您一样撑起妖族的一片天。”

        “父君您知道吗？钟元石之所以趋于魔性竟然是因为我想杀无常？这理由如此荒谬，当真是配不上您耗尽毕生修为为我压制魔性。”知乐说出这些话，心中是无尽的遗憾与悲伤，她眼泪止不住溢出，像个委屈的孩子在向父亲诉苦，“父君，您原本不会死的。”

        “如今女儿不顾魔性炼化了钟元之力，希望您不要责怪。在人间过的这几百年女儿经历了不少，现在很多事已经看开了。只有心中无所畏惧，不屈服不妥协，才能真正护妖族平安。父君您放心，我一定会当好这个妖君，撑起妖族的这片天。”

        回去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阳光打在身上很是惬意，知乐就刻意走得很慢。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正心生趣味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她全身，没有任何防备的，她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能瞬间将她打倒的疼痛，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撕碎了，却只能徒劳地挣扎。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这一阵疼痛终于过去了

        她蜷缩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刚才经历疼痛之时，她甚至根本无力喘息。

        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知乐才有了力气起身。她仍旧心有余悸，但这疼痛来势凶猛，走的时候又无影无踪，让她根本无迹可寻。她只能自己缓了缓，将方才之事暂时抛去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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