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天帝带人在唳囚涧的这出大戏演了三日还未演完，最近又排了出新戏，请知乐去看呢。

        上一阶段赔罪的诚意是请她去天界观刑，这一次进步了，把沿峰带过来任她处置。

        知乐即便知道这帮人不安好心，但她确确实实想要沿峰的命，所以她还是去了。

        沿峰被捆仙锁结结实实地捆着站在天帝身侧。

        知乐抱着手臂眯起眼睛盯着沿峰，眼里的恨意愈发浓烈。

        此人陷害她，刺杀她，甚至伤她同胞，困她全族，背后原因只是因为她可能知道了他的罪行，他就要如此赶尽杀绝，当真可笑至极。

        文渊感受到知乐的杀气，便不顾其他伸出手一拉，将被捆仙锁捆着的沿峰拉了过来扔在知乐眼前。

        “你若想杀他，只管动手便是。”文渊道。

        知乐却并未立刻了结沿峰，她上前两步蹲到沿峰面前，用仅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前些日子跟魔尊见了一面，聊了两句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杀本君。至于你在望恩河做的那些事情，在此之前本君一点都不知道。没想到一点谣言就让你那样惧怕本君，处处针对，想来也真是辛苦你了。”

        沿峰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撑了几次勉强凑近了知乐一些：“你说什么？”

        知乐笑着继续嘲讽道：“你说你都逃回天界了，老实本分不好吗？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事做什么。”

        沿峰听了这话，整个人都瞬间瘫软在地，他看着天苦笑了几声，大概是在笑自己蠢。

        知乐站起身，后退几步背起手说道：“本君可不想脏了手，不知天界是如何处置沿峰的？”

        天帝答：“沿峰罪孽深重，自然不会轻饶，本帝已下令断其仙骨，毁其仙根，灭其轮回。”

        知乐看向文渊：“够狠吗？”

        文渊如实回答：“法理上够了，但情理上远远不够。”

        “法理够了也行。”知乐看向天帝，“那便在此处刑吧，本君一边观刑一边考虑，是否接受赔罪。”

        天帝与众臣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同意知乐的要求。

        天雷真君出列，设阵与沿峰脚下，抬手将沿峰捆仙锁去了，随后将他困于阵法之中让他动弹不得。

        天雷威力不容小觑，文渊将知乐往后拉了几步。

        天帝下令行刑，顷刻间唳囚涧之上乌云漫布，天雷真君施法唤来天雷，那刺眼的雷电毫不留情地指向沿峰。

        沿峰无处可逃，天雷穿身而过，他止不住地在阵法中发出惨叫。

        知乐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竟然未起一丝波澜。如今她已经成为真正的妖君，心境不似从前了。做错了事情的人就该受到惩罚，她不会对伤害她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十三道天雷已过，沿峰没剩下几口气了。他瞥见一旁冷漠看着的知乐，突然发了疯似的狂笑。

        “花知乐，你以为是你凭本事处置了我吗？痴心妄想！是你对天界有用，他们要你去修复御焱阵！你的下场亦是灰飞烟灭！与我有何不同！”

        他的笑声回荡在唳囚涧内，人怕是已经疯魔了，任由天雷穿身也不再惨叫，反倒是他的笑声愈发诡异。

        知乐被沿峰这惨烈的笑声弄得毛骨悚然，好在文渊在她身侧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力量与安慰。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沿峰在雷光中灰飞烟灭。

        天雷毕，阵法灭，天雷真君也回到了人群中。

        天界众人面面相觑，沿峰这一搅和，让他们对于御焱阵之事无从说起了。

        “刚才沿峰说什么？御焱阵？那是什么东西？”知乐拉了拉文渊的手问道。

        文渊摇摇头：“没什么。”

        天帝皱了皱眉，开口道：“妖君……”

        他的话被文渊的眼神震慑住，一向温文尔雅的文渊神君此刻正扫视天界众人，眼神中满是杀气。

        沉默的对峙之时，两道白光自天而降，沉岿与墨深出现在了两方对峙的中间。

        墨深看向文渊，他也从未见过文渊这副模样，能将他逼成这样，想必方才有人已经泄露了御焱阵之事，他才会建起坚固的防线，势必要护下知乐。

        沉岿走到天帝面前：“天帝，这场赔罪大戏该结束了，天界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又有这么多重臣离开。还请天帝速回天界吧，本尊会试着劝劝妖君。”

        天帝其实也早就受够了在唳囚涧这个鬼地方继续呆着，今日处置沿峰也是想最后尝试一次。既然未果，的确不如趁早离开此地。

        在沉岿的劝说下，赔罪的人全部离开，唳囚涧终于清净了。

        墨深匆匆走向文渊与知乐，眼神关切地询问道：“没事吧？”

        文渊已经撤下了一身的刺，回道：“你来得有些迟啊，戏都落幕了才来。”

        “在刚得知了陛下带人赔罪的时候我就想来了，是神尊把我拦下了。知乐身边有你，自当无碍。”

        那时墨深担心得不行，生怕知乐知道了御焱阵之事。是沉岿跟他说，不论文渊知不知道御焱阵的事情，他都绝对不会同意知乐去接受赔罪，或许天帝只能吃个闭门羹。

        沉岿那时说得确实有些道理，墨深也知道文渊也一直对于知乐被诬陷一事耿耿于怀，以为他定会拦着知乐，没想到他反倒跟着知乐去与天界中人见面了，还好闹得不欢而散，天帝也没来得及说御焱阵的事情。

        今日听说陛下让人把沿峰带到唳囚涧，他是一刻也坐不住了，马不停蹄来了唳囚涧。只是沉岿非得跟来，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天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现在墨深和神尊也来了，看来沿峰方才所言非虚。知乐问道：“神尊也是为了那个什么什么阵而来？”

        沉岿沉下目光，他想到了方才来之前与墨深的对话。

        ——

        “派去看着御焱阵的人回信，望恩河处溢出的混元之力越来越多，阵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墨深自然知道沉岿所言为何，他眉头微皱：“神尊改想法了？”

        沉岿叹了口气：“这毕竟事关六界安危，不只是天界的事。”

        墨深态度很明确：“不只是天界的事，更不应该只是知乐的事。为了弥补天界之罪，我可以牺牲自己去修补裂痕，但我不会允许有任何人用六界安危来逼迫知乐去冒险，神尊你也不行。”

        ——

        沉岿否认道：“本尊为钟元之力而来，看看妖君的情况。”

        说完沉岿便打量了知乐一眼，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上前一步，问知乐道：“本尊有些话想单独与妖君说，不知方不方便？”

        “不方便。”文渊与墨深异口同声。

        知乐一时有些尴尬。

        “神尊别理他们。”知乐瞪了两人一眼，“你俩上一边呆着去。”

        知乐带着沉岿往唳囚涧高处走去，直到彻底远离了文渊与墨深才停下脚步。

        沉岿非常直接：“妖君最近可有不适？”

        面对神尊倒真是没必要隐瞒什么了，知乐低头一笑，向沉岿伸出手：“神尊给看看？”

        沉岿施法探查知乐的身体情况，片刻之后颇为震惊地抬头看着她。

        “妖君的情况比本尊想的要严重一些。趋于魔性的钟元之力，你根本无力掌控。若本尊没有猜错，你已经经历了数次撕裂般的疼痛了。”沉岿收回了手，皱着眉头道，“文渊一直没有回天界找本尊或是墨深，本尊就以为你可以完全掌控钟元之力了。现在看来，你是向他隐瞒了此事。”

        “瞒不过神尊。”知乐认命地笑笑，“不过神尊还未告知，那个什么阵，到底是做什么的？”

        “御焱阵是祖神设下的上古阵法，用来镇压混元之力。此阵法于九千年前出现裂痕，经历了修补之后勉强支撑至今。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御焱阵早晚会彻底破碎。”说归说，沉岿摇了摇头，对知乐道，“现在让你去修复御焱阵，是在拿你的命去赌，你就别想这些了。”

        混元之力，是吞噬世间万物的混元之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碎的御焱阵，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钟元之力撕碎的我。”知乐苦笑着盘算，“说起来还有些同病相怜？”

        便是什么事都经历过了的沉岿神尊，此刻也不得不同情知乐的遭遇，他有些不忍道：“妖君，其实……”

        知乐随口问道：“怎么赌？”

        沉岿被问住了，不是不会答，而是不敢答。

        “不能赌。”沉岿一字一顿地说完这三个字，解释道，“御焱阵是上古诛邪阵法，钟元之力趋于魔性，稍有不慎二者相抗，光是这冲击之力便能要了你的命。”

        知乐故作轻松地笑笑：“既然是赌，不就也有好的可能吗？”

        “微乎其微。”沉岿严肃地摇了摇头，“要么你被冲击而亡，要么你同趋于魔性的钟元之力一同被御焱阵吞噬，御焱阵吸收钟元之力会被修复，而你则灰飞烟灭，再无生的可能。”

        知乐好似不在意沉岿说的这些会要她命的事情，而是问道：“微乎其微之微呢？我只是想知道这个。”

        沉岿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道：“御焱阵替你消除魔性，此后钟元之力任你掌控。”

        “我会去。”知乐的话不知是在安慰沉岿还是在安慰自己，“神尊不必因为与我说了这些话而感到愧疚，您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不同意。”文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起知乐就要走，顺带跟神尊点头致歉，“神尊见谅。”

        知乐试图挣开文渊的手：“文渊，你别冲动。”

        “是你冲动吧！花知乐！你想做什么啊，这天地间没有谁值得你赌上自己的性命，你又何必将这么危险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知乐不知道文渊听到了多少，强装镇定道：“修复个阵法而已，能有什么危险的。”

        文渊毫不留情拆穿她的伪装：“我都听见了。”

        事到如今知乐也瞒不下去什么了，她只好劝说道：“文渊，既然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掌控趋于魔性的钟元之力，还不如冒险一试。说不定我还能因此事获利，彻底摆脱困扰我许久的魔性呢。”

        文渊绝不让步：“驱除魔性控制钟元之力的办法我一定会找到的，但前提是你不能因为修复御焱阵而丧命！”

        “我等不及，文渊。”知乐道出实话，“或许下一刻，我就会被这力量撕碎。”

        文渊愣了一下，看向沉岿向他求证。

        沉岿点了点头，道出事实：“妖君已经经历了数次撕裂之痛，这疼痛会越来越强烈，直到将她撕碎。”

        文渊艰难地听完了沉岿的话，只觉得胸口堵塞得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针扎般疼痛，抓着知乐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减轻了些。

        知乐看着脸色惨白的文渊，有些慌了：“文渊……”

        文渊红着眼眶质问道：“这就是你数次推开我的原因？”

        文渊的质问知乐根本无法作答，她不知所措之时，文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花知乐，你休想就这么丢开我！”

        文渊的语气毋庸置疑，知乐也是真的被他强硬的态度吓到了，一时不敢说话。

        “劳烦神尊去与陛下说，知乐不会同意去修复御焱阵，或者说我不同意知乐去，亦可。”

        沉岿看得清形式，自然不会去反驳什么。

        知乐尝试开口劝一劝，被文渊的话堵了回去。

        “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在此之前，我绝不允许你去做任何冒险！”

        连道别也为来得及，文渊拉着知乐没了踪影。

        墨深走上前来，对沉岿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能怪我啊，我可拽不住神君。”

        沉岿无所谓地笑笑：“不论你信不信，在得知妖君身体情况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放弃了让她去修复御焱阵的想法。”

        墨深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道：“知乐的情况，当真如此棘手吗？”

        沉岿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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