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周五很快就到了，她们都没课，就去陪江娆化妆换衣服。

        学姐让她扎了个丸子头，因为说她的纹身很漂亮，应该漏出来，她同意了。

        黑色抹胸长纱裙，踩着一双酒红色绑带高跟鞋，绑带绑住一截脚踝。

        她本来就高，穿上高跟鞋更高了，快要追上男搭档的身高。

        方林在旁边不停地拍照，江娆在一边对最后一次稿子。

        那个学姐说的没错，的确没有多少节目，而后从七点到十点，算是个小型音乐节，只是嗨就行了，主持人工作量不大。

        草坪上支起了一个临时舞台，后面就是led大屏，离校庆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江娆坐在椅子上嚼着口香糖玩手机，翻来翻去也不知道自己在翻什么，还是关了屏幕。看了看自己中指上的戒指。

        跟季菡年的那个是一对，还是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

        化妆间里吵吵嚷嚷，都是在装扮的表演同学。

        没开空调，江娆嫌闷，就跟搭档一起提前去草坪做准备。

        裙子有点长，自己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走，只能把裙摆提起来走。

        旁边男搭档看她太辛苦，走到她旁边帮她提裙摆。

        江娆点了下头：“谢谢。”

        他笑，摇了摇头，绅士的伸了下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已经有点变暗了，天边泛出好看的橙色。季菡年洗了个澡出来，□□着上身，后肩那处纹身上挂着水珠。

        夏辉瞟了一眼他，“呦，老季身材不错啊，又去健身了？下次带上我。”

        没等季菡年说话，旁边的周铭先开口怼他：“还跟上次似的，健身十分钟休息一小时？”

        季菡年笑了，去阳台上拿晒干的衣服。套在身上。

        夏辉：“兄弟，你这纹身哪纹的？这么文艺，还是个月亮。”

        他还是没想回答夏辉的问题，抓着毛巾擦了擦滴水的头发。

        “诶诶诶，你们快看。”周铭举起手机，给他们看学校论坛的第一条。

        夏辉在一边看，一字一顿的读出来：“校庆主持人内部消化吗这是？”

        评论第一条，【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新闻系江娆跟法学院的楚阳，他们两个是今晚校庆活动主持人，人学长刚才在操场上还帮学妹提裙子，真的挺配的。】

        【前几天还看到她跟季菡年在一块，没想到啊啧啧，脸漂亮就是招帅哥。这就是帅哥美女吸引力吧。】

        没再念下去，下意识看向季菡年，看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你们说咱去不去凑个热闹啊，我看挺嗨的，草坪上那这么多人了。”

        夏辉趴在阳台往远看。

        季菡年倒是难得没犹豫，直接同意了。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走到草坪，这会的人的确很多。

        一路上不少人看见他们，总有人侧目看向季菡年，夏辉倒是很享受这个引人注目感觉，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他：“老季，没想到这感觉还不错诶，之后我得多跟你出来走走。”

        季菡年笑了，没想再理他，抬眸看向不远处，人群中的江娆跟扎眼，站在led屏下的灯光下。

        她没看到他。只是跟那个什么楚阳在一块对稿子。

        ……笑的真开心啊。

        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喜欢她了，可喜欢这么久的人，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内心。

        他在跟她赌气，她不是什么坚定的人，及时止损其实是个好方法。

        可现在，他又不明白自己了。

        手上的戒指从被她发现开始就不再戴了。就连他自己都发现了自己的欲盖弥彰，何况是江娆。

        一阵晚风吹过，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后肩处，一片阴影。

        季菡年的心猛的一颤。

        忍不住往前走了走，想看清楚那个图案。

        没走出几步，就被几个人挡住去路。

        夏辉看他的反常，小跑过来问他：“怎么了？”

        季菡年摇摇头。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江娆打来的语音电话，他动作好像不自觉放慢了，接起电话。

        那边江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菡年，你来了吗，我是校庆主持人。”

        季菡年：“嗯，看到你了。”

        “你在哪？我没看到你啊。”说完这句，就看到江娆四处张望。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一瞬间，江娆笑了，伸手朝他挥了挥。

        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耀眼。

        季菡年：“你背后的……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透过人群对视，他看见她笑了笑，“荷花，本来打算，这个是你的毕业礼物。”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盯着他眼睛：“没想到某人跟我提分手了……那就算了。”

        他好一会没说话，连江娆是什么时候挂电话的都不知道。

        铁架子上的灯光追着江娆上场

        场子倏地热起来，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起哄。

        等到大家掌声结束，江娆以一种从容的声音开口：“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这里是延宁大学90周年的校庆演出现场。”

        印象里，她一直适合这样的场合，永远从容不迫，永远自信大方。

        好像生来就是这样。

        两个小时过去，节目结束。

        整个草坪挤满了人。

        beyond，《海阔天空》，大家在跟着一起唱，手机的闪光灯也在半空中晃着。照亮了整个黑夜。

        江娆主持工作已经结束了，这时候去艺体楼换衣服。

        快入秋了，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换了件黑色吊带和牛仔阔腿裤，梳着的头发散下来。

        楚阳跟她一起走。

        “你表现的很好啊，是有主持经历吗？”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侧目看向旁边的江娆。

        江娆笑了笑，“过奖了学长，还得是学长配合的好。”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夸奖，

        刚出艺体馆大楼，江娆就看见季菡年站在不远处那棵树旁边。抬头看着自己。

        楚阳是知道季菡年的，看他在等江娆，很识趣的先开口告别。

        “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江娆对他摆摆手，目视他走远。

        回过头，看向正前方的季菡年，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江娆看向他。

        季菡年特意问了她室友她在哪，如今被她问起，没想回答。

        就这样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江娆低下头，率先开口：“季菡年，你陪我走走吧。”

        再次跟他并肩走到一起，两个人绕着学校的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

        这期间好几次季菡年的欲言又止，江娆都看在眼里。

        没等他问出口，自己先回答：“我的这个纹身，高三纹的，本来是计划给你当毕业礼物和生日礼物的。”

        江娆哼笑了一声。

        她对痛感反应很严重，还记得纹身的时候疼的要晕过去，后来洗澡不方便还碰到了水，发炎好几个星期才算完全好。

        想到这，就感觉背后依然隐隐作痛。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菡年：“嗯？”

        “当时，为什么突然分手？”

        夏夜蝉鸣依旧，湖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处都安静的不像话。

        江娆的这个问题就像抛出去的小石子，在平静的此刻多添了几分涟漪。

        季菡年静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没多问，点了点头。转身倒退着走。

        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玫瑰味，他听到，江娆声音轻轻响起：“季菡年，以前是我不懂得怎么喜欢一个人，以后我会慢慢学的。

        你要等我，我会追你，像高中那样。”

        夜色燥人，季菡年很清晰的看到她笑了一下，转身跑走了，左后肩的那个纹身依旧扎眼。

        他楞在原地，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跟高中那时候的她渐渐重合，她永远都是这样，季菡年甚至觉得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对她的认识太少了，她从不在自己面前显露自己的另一面。

        一直到张思成的那些话，季菡年不想耽误了她太长时间。

        他原本以为江娆在西庆上了个大学，可当她说，复读了一年，来延宁找他，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如江娆勇敢。

        季菡年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逃避什么。

        江娆说他太别扭了，确实，他也这样认为，自己太别扭了。

        他喜欢她，可江娆却总是骗自己，她不够真诚。

        他想认认真真跟她一辈子，可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再次一时兴起，然后互相折磨又很久。

        躺在床上，他失眠了。

        那轮月亮晃的他睡不着觉，心里的月亮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是雨天，很准，一直到国庆假期，都是雨天。

        宿舍的各位该回家的都回家，该旅游的都旅游去了。

        江娆哪都没去，准确的来说，她不知道该去哪。

        周六是爷爷祭日，她打算后天回去看看。

        在寝室待了好几天，正是换季，有点感冒了。

        伸手摸了摸额头，有点烫。

        她随便去药店买了点退烧药和感冒药，掰开药粒，一下子吃了好几种。

        她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现在咳嗽两声，声音有点嘶哑。

        周五一早，江娆去了机场。

        什么都没拿，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候机大厅里。手里攥着个手机，耳机线依旧缠着。

        音乐声传到脑袋里，还有吵吵嚷嚷的杂声。

        因为下雨，航班延误了。

        又等了有一会，才算上了飞机。

        机窗外边一片暗色。

        江娆穿了一件卫衣，这时候有点热，但目的地会冷。

        三个小时，飞机落地。

        江娆有点愣神，这就算是回了西庆。

        西庆也同样是阴天，乌云压在天空上。露不进一点太阳光。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回爷爷家。

        爷爷家住的是老小区，生前就收拾的很干净，他去世以后。江娆有时间也会替他收拾房间，只是太久没有住人，房间没什么生气。

        推开门，一股灰尘味，江娆赶紧打开窗户通风。

        门外有个老婆婆探头进来。

        他们邻里都知道。这家的老江几年前就没了，这时候开门，还以为是进了贼。

        江娆转身想去浇个花，意外发现门口的周奶奶。

        “阿月？你怎么回来了？”周奶奶看到她，警惕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走进屋子拉起江娆的手，握在手里拍了拍。

        “阿月放假了？真好啊。”听周奶奶这样说。江娆莫名的很想哭，她也算是邻里各位看着长大的。

        市中心的那套房子不是她的家，这里才是。

        江娆看向周奶奶，她脸上的沟壑仿佛又深了几分。

        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有变化，要说她在长大，那大家就都在变老。

        周奶奶非要拉着她回家吃饭，江娆也没拒绝。

        五楼一室，是周奶奶的家，她跟老伴一起，还养了一条金毛，叫落落。

        刚刚进门，落落就摇摇尾巴走过来，蹭了蹭江娆的腿。

        江娆蹲下揉了揉它的毛茸茸的头。

        “你好呀落落，还记得姐姐吗？”

        在厨房炒菜的林爷爷也走出来，手里还握着锅铲。看见江娆，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阿月回来了，快来洗手吃饭，林爷爷饭快做好了。”

        江娆笑了，点点头，去卫生间洗手。

        因为不知道江娆会回来，做的饭很清淡。林爷爷又临时给她做了个糖醋小排。

        “怎么又瘦了，阿月上学也要好好吃饭。”周奶奶不停给江娆夹菜。

        这一顿，江娆吃的很饱。

        吃完饭，顺便去洗了碗。把水弄干，放在碗柜上。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落落躺在地上，头枕在江娆脚背上。

        林爷爷问她：“在延宁怎么样啊，开心吗？”

        江娆笑笑：“我挺好的，挺开心的。”

        周奶奶给她洗了点草莓，一小盆，递给她。

        “前几天你那个小朋友来帮忙打扫你爷爷家了。”

        江娆刚吃了一颗草莓：“小朋友？”

        “就是那个什么，张思成吧，小时候你俩可闯了不少祸。”

        提到张思成，刚想起来，还没告诉他们自己回西庆了。

        翻出手机在小群里打字。

        【我回西庆了，想我了没？】

        几乎是刚刚发过去，就有了回复。

        徐峰【想死我了娆妹，回来了就行，后天哥带你去玩。】

        张思成【别cue我啊，刚跟女朋友出去玩了一天，累死我了，要回来你不早说。】

        群里一共就三个人，江娆看他们的回复，笑出声。继续打字。

        【别了，我回来可是有正事的，明天我去看爷爷。】

        徐峰【我陪你去吧，挺久没去看爷爷了。】

        张思成【我前几天去爷爷家浇花了，你别再浇了，省的淹了。月亮】

        他们的聊天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断过，还好有他们俩，江娆的人生才没那么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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