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婚礼过后，我没有继续留下来看接下来的决战，而是朝着大哥大嫂鞠了一躬后，郑重说再见道了别。

        含笑相拥的大哥大嫂亦冲我颔首，说再见。

        为了冲散离别的伤感，我提前飞去了日本，联系那里的朋友帮忙寻找泰麒的下落。

        不出所料，好找得很——

        名为高里要的少年，幼年曾在家里失踪，父母报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消息，人们传言是被神隐了，后来有一天却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记忆有所缺失，性格孤僻更甚，却无人敢欺凌他，因为试图对他下手的人都会莫名遭遇不测。

        是在那一带很有名的少年，被称为魔性之子。

        好家伙、

        这么快破案了，所以在六太来日本之前我该干什么。

        无语的在不远处看着黑发的少年回到家中。

        我没有试图做些什么干预他的生活，在我看来，即便是这样沉寂而压抑的生活，也是这个从小流落异界的麒麟，与家人共度的最后一段时光了。

        最后，没能违背本心，还是回到了香港。

        我不知道这里还有谁值得我留恋。

        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舍不下。

        撑着伞走在落了小雨的街道上，除我之外的人好像都有自己的去处。

        摆摊卖菜的阿婆同城管拉扯叫骂，意气用事的古惑仔拉帮结派的从街头砍到街尾，身上的血还没止住，一帮兄弟在大排档里喝酒划拳，不预支明日的烦恼，醉在今朝。

        见惯世态炎凉气质颓丧的站街小姐，也有帮忙带杯热奶茶，一起哀叹命运的姐妹。

        普通人的生活，庸碌中有种踏实。

        极少数的狗血、疯狂、支离破碎而又周而复始。

        没有人知道一周前这里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一战。

        险之又险的，世界没有就此毁灭。

        他们不知道无名的英雄和创世的神明曾为他们的命运而打得昏天黑地。

        forgetbar

        一间辗转于蛇妖，驱魔师，和猫妖手下的酒吧。

        本应随着主人的离去而再次关门大吉的。

        此刻却意外地仍闪着灯牌。

        我收了伞，推门而入。

        “抱歉啊，今天没进酒水，不营业的。”

        况复生那个老人精，头也不抬的踩在凳子上擦着玻璃杯。

        我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笑着问他：“那牛奶有没有啊？”

        总之，就这样，时隔六十年，我俩又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以至于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自己的决定。

        因为复生这老小子，实在是太啰嗦了！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两千年没定过闹钟的我，破天荒的没有睡到自然醒。

        我抓狂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崩溃的直起身抽出身下的枕头砸向门口：“啊啊啊啊复生你个衰仔烦死了！”

        “你还好意思说啊，现在都几点啦，你还不送我上学我都要迟到了！”

        “我会跟你班主任说你老寒腿需要请假的啦！”

        我最后喊了一嗓子，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况复生无语的看着紧闭的门板，最后拉拉书包带子，认命的飞奔下楼去拿钱打计程车。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监护人，有一个算一个，尽是些不靠谱的家伙。

        但是无论如何，至少从今以后，他又有一个家了。

        复生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机车上，看他被一群女同学环绕着走出来，不由得一笑，调侃他：“不得了啊靓仔，万人迷哦。”

        他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臭屁性格，冲我一扬脸：“那是。”

        晚上一起在客厅上看电视，拜托他从厨房倒了杯牛奶回来，他一贯的嘴硬心软，骂了我一句懒后就认命的起身去忙活。

        我原本瞧着他的背影，笑眯眯的等待着牛奶。

        突然发觉他似乎又长高不少，粉红小猪睡衣的裤腿都短了一截。

        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就好像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这家伙，摆脱了长生不死的诅咒，从僵尸变回了人。

        他从此会老会死，变得脆弱极了。

        “阿凛，你不舒服吗？”曾为自己重新作为人生活而激动到落泪的男孩子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我意识到又叫他操心了，于是摇摇头回以一笑。

        喝了口牛奶，说：“没什么。”

        又笑他注定操心的劳碌命：“拜托，我可是僵尸诶，僵尸好端端还能不舒服吗？”

        我只是突然，倦怠了这样的日常而已。

        两年后，复生从小初跳级到高中，学校是寄宿制的。我联系了当地信得过的朋友帮忙照看他，便又开始了满世界居无定所的流浪。

        不知不觉，日子混到了2006年。

        啧、大哥不在地球的第七年。

        ——想他。

        也不是我这么大了还黏黏糊糊的离不开家长，实在是离别这种事情，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对于我来说，都是没有办法习惯的。

        唯独在这上面，我可以说是虚涨了两千多岁。

        可我同样也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证明，我还没有完全的丧失关于人类柔软的情感。

        就像我至今仍然满怀着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父母身边的期望，期盼着下一个明天的到来一样。

        说起来，其实这几年我有意识的去寻我印象中曾经同样的时间段里我家所在的位置，最终却一无所获时，我也有松一口气。

        我既想找到爸爸妈妈，却又害怕真的找到。

        主要是怕找到他们一家三口后，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那个。

        总不可能我把这个世界的自己给干掉吧，虽然不做人很多年了，但我也的确没有这么丧病。

        啊啊，走神了。

        不知不觉就这么飞到了日本。

        我在一座建筑物上降落。

        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远程围观梦比优斯奥特曼的初战。虽说是隔了老远的距离，但拜非人体质所赐，我甚至能看清楚红色巨人身上被沾上的灰尘。

        说起来，几十年前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怪兽和奥特曼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呢。

        1966年7月17日的日本，无论是怪兽还是红色巨人，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是完全陌生且需要防范警惕的新面孔。

        而对于我而言——

        倒是颇有一种圆梦的不真实感。

        试问哪个孩子曾经不想变成光呢？

        奥特曼的出现所带给我的亲切感，是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完全无法比拟的。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看到了正道的光这样类似的存在吧。

        说地球的守护者是真善美的化身不过分吧。

        总之，我完全不需要考虑会不会被他们伤害的可能性。

        也因此，自那时候起我便有意识的频繁往返于中日两国，不但在中国，日本也有好好的经营自己的马甲。

        直到现在，我可以完全自豪的向所有特摄圈的同好们炫耀——本人，见过至今为止登场于地球的所有奥特兄弟和他们的人间体，真的！活的！

        虽然所有的奥特曼我都很喜欢崇拜。

        但泰罗和雷欧，是我最早接触，并且唯二集集不落追下来死忠热爱的两部奥特曼。

        童年滤镜加成下，可以说我对这两个奥特曼的好感度是高的离谱。

        尤其是大狮子雷欧。

        和一路团宠待遇的太子不同，风源君在老哥哥团的手下日子可过得实在太惨了，大名鼎鼎的吉普车修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一个惨字了得，只能说离了个大谱。

        就是因为亲眼所见他的遭遇，mac团灭后，我还特意变成小孩子，在他战斗结束时跑去递棒棒糖抱过他。

        至于自爱迪之后，时隔二十五年才出现地球上的梦比优斯，则是我在穿越前看的最后一部奥特曼，犹记得这个年轻的战士是个天真单纯还爱哭的家伙。

        假借宏人外表的人间体模样也是清秀可亲。

        是让曾经的我一度重燃对奥特曼爱意与热情的新生代奥特曼。

        现在看来，果然是个惹人怜爱的家伙啊。

        我悠闲地给自己支起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看着眼前双手叉腰牛气的不行的梦比优斯，不由得抿起嘴角笑起来。

        接下来的战斗，可以说是完全教科书级别的奥特避战。

        躲避max，不愧是你啊，梦比优斯，我在心底莫名自豪的感慨起来。

        年轻的奥特战士这么一圈躲下来，周围的建筑物被削的七七八八。

        纳税人的钱凭空蒸发十几亿，日本的财政大臣恐怕又要伤脑筋了、

        当然，我对此是没什么感觉啦。

        拜托，日本诶，又不是我大种花家。

        老实说，我不暗搓搓偷笑就不错了。

        日本侵华时期犯下的罪行对我这种不老不死的怪物来说还历历在目呢。

        用一记光线结束战斗的梦比优斯骄傲的接受着人们的欢呼，他大概也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吧，被人类当做英雄，拯救了什么的感觉。

        可惜啊，接下来，就要挨骂了。

        我叹了口气，颇不忍心看孩子接下来受批评的场面。

        其实要我来看的话，梦比优斯的战斗方式虽然青涩，但也没有过错。

        将心比心，除了某些极端分子，一般人战斗的时候也都会希望自己能毫发无伤。

        能苟则苟，无伤取胜岂不美哉。

        更何况奥特曼受了伤也是会痛会死的。

        本就不是义务付出的，再要求的更多，可不就是贪婪，苛责吗？

        当然对于苦灾后重建的经济损失久已的日本政府来说，可能的确也是难堪重负了。

        漫无边际的想着些有的没的，身为事不关己的外国人的我，瞎几把分析了一波后，内心毫无波动。

        “你看看你都守护了些什么！——”

        出现了出现了！

        那个男人他带着他的大嗓门和暴脾气出现了！

        我和梦比优斯一同看向在某座建筑的天台上，痛苦地躬着身，颓丧的呢喃着这不是什么也没守护住吗的相原龙。

        分明早就已经决定好，要用人类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地球的。

        可是在这暌违25年的人类与怪兽的战斗中，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队友和敬重的队长接连死去，而自己却什么也没能做到，最终还是要靠外来的宇宙人来收拾残局。

        然而初来乍到的奥特战士凭借着本能做出的半吊子保卫战，却又让日本徒增一片废墟。

        气血上涌的愤怒。

        极度的悲痛与懊恼，以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谴责和质疑。

        会很茫然吧，这个时候。

        怎么说呢，虽然我是个历经两千年沧桑岁月后性子薄凉的人，但是对于这种热血，且的确赤诚的愿意为保护地球而付出生命的人，也还是会由衷产生敬佩的情绪的。

        也居然能够理解几分他现下的心境。

        ——虽然他吼了我喜欢的梦比优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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