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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回


秦砚确实明白了。

        那繁复的信件,  那支支吾吾的态度,以及沈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既往历史。

        秦砚非常笃定,这位不靠谱的皇帝——就是为了一些不靠谱的肌肤之间的往来!

        不就是昨日她拒了他一起南巡,  今天就写上这些东西。

        都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中书省代笔出来的。

        非得写出来?!

        沈旷与常人行事迥然不同,她也应当知道。

        昨日秦砚也是自觉有些揣测过多,这、这就当给他点补偿。

        沈旷被突如其来的“回报”搞得一愣,看着塞在手里的情书,  不知道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她说“知道了”,  而且还是愿意跟他……

        那是不是?

        “之前……不该不理你。”秦砚别扭着道歉,  也就算作道歉吧。

        她习惯性的将沈旷想得更为无情一些,  就算是想要她一起去南巡也是一样怀有不容人拒绝的含义。

        以前秦砚从没想过会有人惦念她的喜好。

        但她本应该找他好好说说的,  而不是不理人。

        沈旷沉闷半晌,“不介意吗?”

        这句秦砚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应该也不是她介意。

        好像是沈旷道歉的次数更多。

        “我还不算那么小气吧?”秦砚嘟着嘴说着。

        只是更加奇怪的是,秦砚发觉面前的人眼中比以往更为闪烁,难道她道歉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事吗?

        沈旷眼神不知该落在何处,一直堵在心口的巨石突然被拿开,心中甚是轻快。

        他思忖许久,缓缓说出“……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说的。”

        “那下次早点说。”秦砚说道“也别写这么多了!”

        是奏章少了?还是御史台弹劾不够多了?就为了这点事至于吗?

        真是不够嫌废纸的。

        沈旷忽然眼中闪动,甚至有些泛酸。

        秦砚知道他就是之前与她通信的人。

        甚至说不该不理他。

        他从没有怨秦砚不回信,因为他欺瞒在先,  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但秦砚不仅没有怨他,甚至与他道歉。

        只是嫌他写得太多。

        他最后寄出的信件十分频繁,把自己想说的都写在了里面,  但是她没有打开。

        也许是写的太多惹了她厌烦。

        沈旷看着刚刚离开唇瓣的温热,  立刻低头说道“好,  不写了。”

        秦砚松了口气,但还是瞪着他,“您有那时间干点别的不好吗?”

        她想起沈旷去侧殿的半个时辰,怕不是都在写这情书。

        沈旷借机圈住身前的人,说道“那不写了,说行吗?”

        秦砚推着他,“……最好也别说。”

        那厚重的表意她可承受不起,更不想看第二遍,也不想听第二遍。

        沈旷垂眸,不写也不说,可走的路就不多了。

        手中信件散落一地,伸手揽过细腰,用那本该诉说情话的薄唇字字句句揉在耳鬓厮磨之间,封堵唇瓣的气息占据着每一片心绪。

        几近不能喘息之时,沈旷才舍得放开身前的人。

        手掌摩挲在耳后发间,拨弄着因灼热染红的耳尖。

        他问“那这种‘说’的可以吗?”

        额间相抵,秦砚深深喘着气,又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要只是‘说’,您还是歇了吧。”

        抵在胸前纤细莹白的手隔着衣料却不妨碍她熟悉的挑弄,秦砚挑眉。

        歉也道了,情书也收了,也该来点实际的了吧。

        “太医说不宜剧烈行事。”沈旷还绷着那根弦,再怎么忍耐不住也不会跨过。

        秦砚回想着上次沈旷的解决方法,她是绝对不会再被他哄骗。

        她揽住沈旷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轻柔点?”

        但实际上,轻柔就代表拉长战线。

        深夜广华殿中才止了声响,这还是秦砚一再说明日宫宴,求着的结果。

        “明天,你……跟我一起?”沈旷见她提起宫宴,他好似还没从梦境清醒一般,同秦砚确认道。

        “当然。”秦砚声音绵软无力,埋在颈间轻声说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嗯。”沈旷听到肯定的回答笑了笑,拽过被子盖住怀中找着最舒适姿势的人。

        也许是折腾久了怀中的人迅速陷入了沉睡。

        此间的安稳,沈旷突然觉得有些奢侈。

        堵在胸口的阴云终于除去,他本该觉得轻松,只是心中莫名的预感让他无法真正放心。

        沈旷一直回避谈及还在漠北的书信,因为那并不算是善终。

        秦砚拒绝与他再往来书信,甚至没能拆开他迟来的袒露心声。

        但人总是学不到教训,他再次在长安见到秦砚的时候,他没能说出口。

        就像那金纣人说的一样,几年之后无人记得他的姓名,而撑在他心中的执念到最后也只是了无音信,连她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无法再开口去问她,也不想承受她再次离去。

        就像以往一样,都觉得他是个怪人,也许不喜欢他才是常理。

        而按照常理,如此决断之后,他应当不再纠缠,祝她此后幸福。

        这也是他说的,也应当是他做到的。

        但沈旷回到长安的那日,见到秦砚的第一眼,这个念头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做不到。

        沈旷是养在皇后名下的皇子,在罗家之事之前更是被当作储君培养,一切都要求他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在他从漠北回来也是一样,许多人对他的期望是登上那个位置,即便皇帝并不属意他。

        秦砚作为秦家孤女世人都说娶了她便是与皇位无缘,但他不不在意,他只有一点点私心。

        但就连这点心愿也并不会满足他,与秦砚订下婚事的人并不是他。

        是他的弟弟沈旭。

        他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唯独在秦砚身上思量甚多,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破格的事。

        最终秦砚还是嫁与他了,但他对这件事算不上坦荡。

        沈旷吻了吻躺在臂膀之中的人,他想让秦砚选的一直都是他而已。

        宫宴当天,沈旷还是要早朝的,勤勉的皇帝不会放过任何一天。

        “我去沁园看一眼然后再回来。”秦砚今日重新换上了她许久没穿戴的皇后制式朝服,端庄稳重的妆容再一次描在眉间。

        沈旷先是送了秦砚去了沁园再去了广华殿理政,不过他碰见了早早入宫的沈熙君。

        他先是警醒沈熙君身边的人,别让她来这么早,又是问了一遍近况,惹得沈熙君都有些不耐烦。

        “皇兄,不是昨天才见过?”沈熙君被请进了广华殿坐下,大有不让她随意走动的意思,她觉得她这个皇兄有点过于谨慎了,“姐姐是不是在你宫里?一会宫宴我直接跟她一起去了。”

        沈熙君往常宫宴也不能跟秦砚一起作伴,皇后的位置高高在上,宫宴也忙得很,更是没空搭理她。

        这回就好了,秦砚这是进宫养胎,可以跟她在角落里闲谈。

        但沈旷却说道“她不跟你一起。”

        他愉悦地合上奏章,抬眼看向沈熙君好似炫耀,“跟我一起。”

        沈熙君那个眼神好似看着自家傻哥哥终于出息一把,还能让秦砚跟他一起去宫宴?

        不禁问道“皇兄,你这是……进展不错?”

        “嗯。”沈旷甚至在挑眉,笑道“非常不错。”

        沈熙君见皇帝那得意样,更是稀奇,“您那瞒着的事说了?”

        她倒不是盼着亲哥玩大了,只是有点稀奇,真的。

        “说了。”沈旷肯定道。

        沈熙君觉得更为惊奇,这竟然还能相安无事?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她那亲哥问她的语气不像是小事,而且就算是小事也不会来问她。

        难不成……她这亲哥还是个哄人的高手?

        沈熙君难以置信,不禁问道“……怎么说的?”

        沈旷思忖半晌,好像也算不上说,“靠一些默契。”

        沈熙君此刻觉得有些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如果是别人靠默契,恐怕是成了,但她这个笨蛋亲哥……她觉得非常可疑。

        非常。

        宫宴的筹备相当繁琐,秦砚在沁园大大小小的地方看过一遍,路过了三次正堂,没有一次发觉哪里不对。

        妙晴十分能干,如此成长的速度十分令人欣慰。

        “是娘娘教导的好!”妙晴扬这脸笑道。

        秦砚笑着让她想想应该跟两宫讨什么赏赐,几人第四次走进了正堂,做着最后的核验。

        “这画还是今日送来的呢,我险些以为没找到呢。”妙晴抬眼看向挂在正堂的松竹图,感慨道。

        她听说皇后娘娘想了这么个法子,也觉得是个好寓意,但十年前的画翻找出来并不容易,今天清晨康平才送了过来。

        秦砚看过去,不愧是东瑜送的国礼,松竹挺立,如海浪铺与山间,浩瀚壮阔,宛如仙境。

        “听说这还有陛下的题字……”秦砚念着姜朝说的话,给这画题字时沈旷应当也就十四岁。

        她向前走着,想找找沈旷提在了哪。

        题字一般都在画幅两侧,那行字迹落入秦砚眼中时她猛然顿住了脚步。

        她盯着那行字半晌未动,脑海中一片茫然,僵在原地更是不知身处何处。

        怎么会……

        正楷工整,全然不同与行书写意。

        但是她无比熟悉,即便是许久没能见到那些信件,她也不会认错分毫。

        冬寻与妙晴不知发生何事,上前轻轻唤着她,但她许久才缓过神,喃喃道“冬寻,去叫康平来。”

        康平应当是等在了门外来得十分快,秦砚木木地盯着那题字,直接就问“康平,陛下题字的时候,应当只有十四岁?”

        “是的,娘娘您看……”康平心中海边拍着是不是应该吹捧一阵陛下,还是该撇清和东瑜郡主的关系。

        但秦砚又说道“是去漠北之前。”

        得到的依然是肯定的。

        “能把陛下去漠北之前的文书找来几封吗?”秦砚慌张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甚至全然不知周围景物,“随便什么都可以。”

        她只有一件事要去确认。

        “您现在要吗?”康平有些一头雾水,问道。

        秦砚心中应是有了答案,但她还是点着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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