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第二章卷尾）

十二

        成文磷刚想要把画拿给狄明看，忽然“啪”地一声，头顶上的灯就猝然灭了下去——只剩下那灯丝还依旧红热着，慢慢地才冷却下去，而后渐渐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狄明这才想起来，上次还是成文磷给自己交了一点电费，他家才有了电的。但是自从那次，他就一直忘了续费——狄明本来也喜欢昼伏夜出，免不了晚上开灯用电就会多一些。可是直到现在，四周围忽然就变得两眼一抹黑了，狄明才想起来这回事。

        成文磷懵了一下，随即便也反应过来：“叔，我上次只交了一百，这都俩月了”

        对啊，这都五月份了。

        狄明忽然有点感慨，自己第一次遇到成文磷的时候，风沙城还处在一点春天的影子都见不到的三月。彼时的寒风呼啸，狄明还是在一帮小混混的拳头下面认识成文磷的。

        “嗯，都两个月了。”狄明点点头。

        成文磷想了想，反倒是更兴奋了，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着手里的那幅画：“当当当当。”

        “啥啊”狄明顺着手电的光看去，才发现成文磷正好用了那一小盒颜料，简单涂了一张水粉画。狄明想要接过来看，却被成文磷煞有介事地拦住了：“不不不，叔，得用手电照着看。”

        狄明无奈，只好和成文磷并排坐下。这时他才看见，成文磷画的居然还挺不赖的，虽然因为颜料不多，画的颜色显得很淡，但是他能看出来，成文磷画的是一个在月光下的夜里弹着钢琴的人。

        “我还想在画面里加一层月光的，但是白颜料都被你用光了，就只好用手电照一下，将就下，就把它当做月光看啦。”成文磷调整了一下手电的距离和角度，笑着说道。

        狄明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处于画中间的钢琴演奏者和自己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服，带着黑色的兜帽——全身上下除了一条飘在风中的白围巾以外，就都是清一色的黑。可是，这么阴郁的衣着，却在这幅画里一点都不显得扎眼。

        这画的构图很简单——大玻璃窗、钢琴、深蓝色的静夜和演奏者。画不显得粗糙，但也没有什么精细的细节。能从中看到的，只有蓝色的夜——仿佛无边无际的夜里，世界寂静地只剩下了月光，以及和月光一样婉转的钢琴声。而在这简洁的构图中，那个几近纯黑色的演奏者脸上虽然没画上眼睛，但是却莫名地天然就带着一种可谓“神圣”的气质，就像一只黑乌鸦变成的天使一样，矛盾地同时携带着无底的黑夜和无尽的月光。

        狄明也终于看出来，这画的就是自己。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出来。

        嘴角、眼睛和鼻子已经不听脑子的了——今夜似乎他们势必就要在狄明的脸上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造反，只为整出一个从前几乎从不在狄明脸上出现的大笑。

        成文磷看着狄明如此反常的反应，还觉得是不是自己画的太逊了：“有啥好笑的！”

        “没有没有没有。”狄明吸了吸鼻子，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幅画：“嗯，画的不错，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这是我唯一学过的一点才艺了，能拿出手的唯一技能了虽然也是很小的时候学的，不过看来，跟你的钢琴一样，我也没忘光。”成文磷拍了拍旁边的狄明，把这幅画递给了他。

        “谢谢你，小子。”狄明笑罢，接过那幅画来端详着：“你这礼物太珍贵了，有点受不起。”

        “你是我救命恩人啊。”成文磷不假思索地就大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可是一说出来，他却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太过中二，于是只好尴尬地继续笑着：“哈哈哈，哈，哈，等我有了白颜料，我再把月光给加上。”

        狄明却摇了摇头，在一片飘荡着草木灰味儿的黑暗里，狄明慢慢举起那幅画：“其实不加也行。反正那天的月光是什么样，咱们都清楚。”

        “卧槽，你这境界高啊，叔。”成文磷调侃道。

        “不过也对，月光这东西，只要心里有，便在哪里都能看得见。”

        成文磷忽然就情不自禁地感慨出这么一句话。

        虽然，说完这话，他本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我咋也开始忽然有感而发出这么肉麻的话了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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