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阴云遮盖着天空，这天一直在掉眼泪。

        一路上，戚闻溪都是平静地开着车，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才能隐约透露出她的情绪。

        直到她将车开到了每次她都会来拿花的地方，她才深吸一口气，放缓了紧绷压抑的心境。

        白鸢尾。

        是她妈妈在世的时候最喜爱的花。

        “你来了，我以为今天下雨天你不来的呢。”

        听到门上风铃声音的花店老板抬起头看见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立马打了一声招呼。

        戚闻溪将雨伞放置在了门口的架子上，整理了一下有点淋到的衣袖，然后走了进来。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雨，你有见我不来吗？”戚闻溪接过花店老板的白鸢尾，表情淡淡地说着。

        “嗯……好像也是，你这些年真的是每次都会来。”虞老板笑着望着戚闻溪，想了想，果然一次没落下过。

        闻溪小姐总是这样，眉眼低垂着，似乎天生携带着一种忧郁冷清的气质。

        也正是因为这样，第一次，对方来自己花店买花时候，还以为这个女人是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那么大的暴雨天，浑身濕漉漉如鬼魅一样站在自己提前打烊的花店门口。

        只是询问着：你好，店里还有白鸢尾吗？

        虞老板回想起那时候的片段既可怕又好笑，当时她真的有点被戚闻溪吓傻了，毕竟狂风暴雨的黑夜天，门口突然站着一位全身濕透穿着白衣服的女人，谁不害怕呢。

        “花已经完美打理好了，给你。”虞老板将整理好的白鸢尾递给了戚闻溪，让对方看一看。

        戚闻溪接过这素雅的白鸢尾，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由衷地说道，“很好看，谢谢你。”

        虞老板一脸见怪，赶紧摆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塑封的手袋替对方将花打包好，免得这雨天被淋到。

        “真是的，还跟我客气呢，”虞老板认真地将花打包好，指责了一下对方，然后回到了旁边的吧台，准备洗洗手，给闻溪泡一杯花茶，“这天一下雨就冷，我给你泡杯茶，你喝了再走。”

        “不用了，虞老板，我想早点去，赶时间。”戚闻溪婉谢了花店老板的好意，她想早点去看看爸爸妈妈还有爷爷。

        虞老板看出了戚闻溪的执意，也没再劝对方留下来坐坐。

        在对方拿起雨具准备出门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今天开店时候听到街坊邻居的传言，也不知道是真假的。

        “你等一下，你待会是要走遂荣大道吗？”

        “嗯，怎么了？”戚闻溪点点头，有点疑惑。

        “我今早听人说，遂荣大道以及往北的路段全被封了，都封路了，说是那边出了事故还是怎么回事，具体不太清楚，反正现在路还封着呢。”

        戚闻溪谢过了虞老板的提醒，她撑起伞，将花束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然后快速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内。

        她查了下新闻，并没有遂荣大道封锁的任何消息，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绕小路走。

        她透着车窗，窗外的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另一条偏道较平日里车辆明显增多了，大概是遂荣大道是真的封路了。

        车载广播在她开了一半的路程之后，才缓缓播报了路况讯息，比如遂荣大道封锁是因为建筑施工原因造成的，一语带过后，很快就被其他新闻覆盖下去了。

        虽然现在走的这条偏道确实绕了些，好在还算平坦，稍微好开一点。

        原先遂荣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大概需要一个半多小时。

        在途经的山路上，似乎只有她一辆车往前方行驶。

        也是，像这样的阴雨天，如果没事的人也不会来到这座山。

        虽然山下就是被誉为“蓝色宝石”潋海海域，但这山头上的一部分是建立了一座墓地的。

        很多时候，都是海滩无比热闹，游客众多，而这山上人烟稀少，谁都忌讳。

        而她雷打不动来这里，是因为今天，是父母的忌日。

        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她的人，父母亲以及爷爷的墓碑就在这座山上的墓地里。

        秋雨一直下着，雨点扑打在车窗上形成淅淅沥沥的声响。

        这不得不让有点疲倦的戚闻溪打起了精神，放缓了车速。

        就在她穿过隧道之后，由着缓缓天明看到前方一个体态佝偻的老先生正慢慢靠着路边往前走，这种雨天就他一个人走在路上，都没有携带任何雨具。

        拄着拐杖慢吞吞走着。

        她的车就从老人家身旁经过。

        在开出去30秒后，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透着后视镜，望着风雨中的孤独身影，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于是，戚闻溪拿出了车里的备用伞，赶紧小跑到了那个老先生面前，将那把还未拆掉封签的雨伞递给了老人家。

        本还在路边上慢慢走路着的白发老先生立马抬起头，疑惑地望着给自己赠予伞具的姑娘。

        他本能地笑了下，然后摇头婉拒对方的好意。

        他一点都不惧怕这样的雨，甚至对他来讲还挺惬意的。

        但只见女孩默不作声地将伞塞给了他之后，然后果断往前方走了去。

        老人家只好将手里的黑伞撑了起来，趁着对方还没有钻进车里的空隙，笑着与对方道谢。

        “谢谢你，善良的小姑娘，神明一定会眷顾你的。”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与佝偻的身型形成了微妙的违和感。

        隔着雨声听着老先生的感谢，戚闻溪温和地点点头后，就立马驱车继续赶路。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

        她将车停在了墓地门口，从车里拿出了那束白鸢尾。

        “像这样的雨天，也就只有你能坚持来看看他们了，我还听说遂荣大道封路了，来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戚闻溪在门口守墓人那里写了登记，边听着对方念叨。

        写完登记后，与对方点头表示感谢，接着便一个人撑着黑伞去了那片墓地。

        她一般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清理一些飘散的落叶碎片，良久才会说一句话。

        “爸妈，我的生活还是老样子，你们在那边不用担心，我每天都很努力地活着，我……”

        她还是垂下头，嘴角艰涩地闭上了。

        她这辈子大概都无法说出“我好想你们”这几个字，正是因为这句话父母才会永远离开了她。

        戚闻溪慢慢蹲下身，满脸悲伤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突然的，从远处传来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声音，低沉且壮阔，像是从两万公尺的海底深处发出的奇怪声响。

        她微微皱眉，直到她再次听到这种奇怪的低鸣后，她才瞬间站了起来抬起头，望向那片像是离得很近又很远的潋海海域。

        此刻的海滩空无一人，但海面上渐渐汇聚了五彩斑斓的色泽，在成漩涡状缓慢异常地环绕着。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诡异。

        戚闻溪像是被那斑斓的海水吸引住一般，默默盯着那片奇怪的海域好久。

        她离开墓地的时候，甚至主动问了守墓人有没有看见山下潋海那片诡异的景象，守墓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甚至还安慰她不要总活在过去，要往前看。

        直到她下山的路上，脑海里仍是在不断重复着刚刚那片诡谲的场景，仿佛她的灵魂被召唤一样。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已一个人站在了这片寂静森冷的海滩上了。

        冷冷的雨水打濕了她的全身，寒冷让她忍不住打了寒颤。

        她望着这片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海域以及那斑斓的海水，整个人都懵掉了。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精神紧绷严重失眠服用了大量艾司导致她出现了错乱的幻觉。

        如果不是，那这难不成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奇特光景？

        戚闻溪为自己一瞬间以为的事情而自嘲地笑了笑，她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点，她根本不想在这里欣赏这种自己构思出来的世界奇迹，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

        那海面上巨大的斑斓漩涡瞬间恢复了平静，天空连同着海水突然黑了下来。

        就在戚闻溪抬头的下一秒，十五米高的惊涛骇浪一下子从海底涌现起来。

        这种古怪骇人的黑色潮水如巨大天幕般出现在她的眼前，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瞬间将整个海滩吞没进去，连同她一起卷入了恐怖的深海怪象之中。

        汹涌的海水无情地吞噬着一切，她在黑海里迅速下沉着。

        周围都是黑暗。

        她这是要死了吗？

        她根本没有力气在这种急速涌流里求生，她感到自己的肺腔挤满了海水，嘴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海水里的锐利砂石瞬间石割破了她的手臂，海毒藤扎入了她的脚踝，疮口在冰冷海水的刺激下连同着毒素蔓延，早已失去了知觉。

        据说人在死前脑海里会闪回很多过往的事，很多片段。

        可是她没有，只有漆黑的海水以及无止境的海底低鸣。

        又是那诡异的声音。

        那种越发靠近的低沉声让戚闻溪浑身战栗，她知道，她的血会引来什么。

        她不想当鲨鱼的饲糜。

        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准备认命的同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束金色明暗的光锐利又冷峻，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像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她。

        直至在黑暗里愈来愈明晰，她突然有了怪异的希望，她想要伸手去抓，可是却如此遥不可及。

        如果这世间有神明，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

        那么

        『请……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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